有谁推醒了沉睡的我。我一巴掌拍过去。“去死。”我说。
“佐伊。”希克利说,“有人找你。”
我眨着眼睛,抬头望向希克利,走廊里的灯光勾勒出它的身影。“你说什么?”我问。
“高将军。”希克利说,“他找你,就现在,想和你谈谈。”
我坐了起来。“开玩笑吧。”我说,拿起手持终端看时间。
十四个小时前,我们跃迁进入种族联合体的空域,地点离高将军所在的联合体行政总部仅有一千公里。他说他不想让联合体星球彼此争宠。来自联合体各世界的几百艘飞船环绕空间站,数量更多的交通艇和货运飞船在飞船之间和飞船与空间站之间往返。凤凰星空间站是人类最大的空间站,据说大得能够影响凤凰星的潮汐(当然,只有足够敏感的仪器才能测量到),但只比得上联合体总部空间站的一角。
我们抵达空间站,亮出身份,向高将军发出加密信息,请求接见。我们分配到一个停泊坐标,然后就没人搭理了。等了十个钟头,我只好先去睡觉。
“你知道我不会开玩笑。”希克利说完,回到门口,打开船舱里的灯。我不禁畏缩。“来吧,”希克利说,“去见他。”
五分钟后,我穿上应该能够见人的衣服,摇摇晃晃地走进走廊。走了一分钟,我叫道:“该死。”跑回船舱,扔下希克利站在走廊里。我很快回到它身边,拿着用衬衫包裹的一件东西。
“那是什么?”希克利问。
“礼物。”我说,我们继续向前走。
一分钟后,我走进一间临时布置的办公室,高将军已经到了。他站在会议桌旁,会议桌四周摆着奥宾式的座椅,并不怎么适合他和我的身体构造。我站在会议桌的另一侧,手里拿着那件衬衫。
“我到外面等着。”完成任务的希克利说。
“谢谢你,希克利。”我说。它离开了。我转身面对高将军。“嗨。”我说得没什么底气。
“你就是佐伊。”高将军说,“能够向奥宾人发号施令的那个人类。”他用的是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挂在他脖子上的小装置将其翻译成我的语言。
“正是我。”我说,听见我的话被翻译成他的语言。
“一个人类少女能够命令一艘奥宾飞船送她来见我,我对此很感兴趣。”高将军说。
“说来话长。”我说。
“挑简单的说说看。”高说。
“我父亲发明了一种特殊的机器,能够给奥宾人带来意识。奥宾人尊敬我,因为我是我父亲唯一在世的亲人。它们听我的命令。”我说。
“有一整个种族听你使唤一定很不错。”高说。
“你应该也知道的,阁下。”我说,“你有四百个种族听你使唤。”
高将军的脑袋做了个什么动作,我衷心希望那是个微笑。“非常抱歉,目前这个问题有些争议,”他说,“但我不太明白了。我记得你是洛诺克殖民团领导人约翰·佩里的女儿。”
“确实是。”我说,“我的父亲死后,他和他妻子简·萨根收养了我。我的生母早就过世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我的养父母。不过我必须道歉,”我指着衣冠不整的自己说,“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间来我们这儿。我以为我们会去见你,我会有时间做好准备。”
“我听说奥宾人带了个人类来见我,而且是从洛诺克星来的,我实在太好奇了,不想等到明天。”高说,“另外,让我的对手疑神疑鬼也会很有价值。我亲自来见一艘奥宾飞船,而不是等着接见他们的大使,这会让他们琢磨你究竟是谁,我知道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情报。”
“希望我能值得你跑这一趟。”我说。
“就算不值得,我也还是能让他们心情紧张。”高说,“但考虑到你走了那么远的距离来这里,不但为了我,同样为了你,我也希望你这一趟没有白跑。你的衣服没穿好吗?”
“什么?”我说。我准备好了回答他的各种问题,却没料到他会问我这个。
将军指着我的手说:“你拿着一件衬衫。”
“哦,”我说,把衬衫放在我和他之间的桌上,“这是一件礼物。不是衬衫本身,而是衬衫裹着的东西。那才是礼物。我本来想包好给你来着,但你这么突然到访——我还是闭嘴吧,就这样给你好了。”
将军丢给我一个应该是好奇的眼神,俯身打开衬衫,露出了人狼送给我的那把石刃。他拿起匕首,对着灯光仔细查看。“很有意思的礼物。”他说,掂量重心和分量,“相当精致的一把刀。”
“谢谢。”我说。
“显然不是现代人的武器。”他说。
“对。”我说。
“觉得一位将军肯定对古代武器感兴趣?”将军问。
“事实上它背后有个故事。”我说,“洛诺克星上有个本土的智慧种族。我们在降落前并不知道。不久前,我们第一次遇到它们,情况很糟糕。它们死了一些人,我们死了一些人。但是有一天,它们中的一个遇见了我们中的一个,他们决定不互相残杀,而是交换礼物。这就是我们得到的礼物。现在属于你了。”
“一个有趣的故事。”高说,“这个故事与你的来意有一定关系,我这么想没错吧?”
“那就取决于你了,先生。”我说,“你也可以只当它是一把很精致的石头匕首。”
“我不这么认为。”高说,“佩里总督这个人喜欢玩潜台词。派女儿来给我送信的意义我明白。但送我这件有着特别背景的特别礼物呢?他实在太喜欢玩潜台词了。”
“我也这么认为。”我说,“但匕首不是我老爸的礼物,而是我的。”
“是吗?”高诧异道,“这就更好玩了。不是佩里总督的意思?”
“他不知道我有这把匕首。”我说,“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得到它的。”
“但你想借着它向我传递某些信息。”高说,“补足你养父想传递的情报。”
“我希望你能这么理解。”我说。
高放下匕首。“来,告诉我,佩里总督想对我说什么?”他说。
“你将被刺杀。”我说,“或者说有人将企图刺杀你,而且是你身边的人,在你最信任的智囊团里。老爸不知道具体时间和手段,只知道就是近期。他想告诉你,让你能够保护自己。”
“为什么?”高将军问,“你的养父是殖民联盟的官员,参与了摧毁联合体舰队的计划,威胁到了我为之努力的所有目标,年轻的人类,你还没有出生我就开始为这个目标而奋斗了。我为什么要相信敌人的话?”
“你的敌人是殖民联盟,不是我老爸。”我说。
“你老爸帮助它杀死了数以万计的生命。”高说,“除了我的柔星号,舰队里的所有飞船都被摧毁了。”
“他求过你不要召唤舰队来洛诺克。”我说。
“那时候他说得太隐晦了。”高说,“没有解释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陷阱。他只是求我不要召唤舰队。稍微多说一两句就能保住那些生命。”
“他已经尽力而为了。”我说,“你来洛诺克是为了摧毁我们的殖民点。殖民联盟不允许他向你投降。你知道他别无选择。事后殖民联盟将他召回母星,因为仅仅向你暗示有可能发生意外而受审。他险些因为只是和你说了那句话而被送进监狱,将军,他已经尽力而为了。”
“我怎么能知道他不是再次被利用了?”高问。
“你说你明白他派我来送信是什么意思。”我说,“我就是他在说实话的证据。”
“你是他认为他在说实话的证据。”高说,“但不等于那就是真的。你的养父被利用过一次,为什么不可能再被利用第二次?”
我被激怒了。“请原谅,将军。”我说,“但你应该知道,派我来提醒你,我的老爸和老妈无疑将被殖民联盟打上叛徒的烙印。两个人都会进监狱。你应该知道,让奥宾人带我来见你的条件之一就是我再也不能回洛诺克了。我必须留在它们那里。因为它们相信洛诺克遭到摧毁只是个时间问题,不是被你就是你已经无法控制的联合体成员。我父母和我冒着天大的风险送信给你。我来提醒你,因此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和洛诺克星的任何人了。现在,我问你,将军,假如不是百分之百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说看?”
高将军沉吟片刻,然后说:“很抱歉,你们居然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就给我老爸一个面子,相信他吧。”我说,“你有危险了,将军,而且危险比你能想象的更接近你。”
“告诉我,佐伊。”高说,“告诉我这件事,佩里总督希望得到什么?他想让我怎么做?”
“他想你活下去。”我说,“你答应过他,只要你还在掌控种族联合体,就不会再次攻击洛诺克。你多活一天,我们就多活一天。”
“但具讽刺意味的地方就在这儿了。”高说,“拜洛诺克所赐,我的控制力已经大不如前。我的时间主要花在让大家保持团结上,有些势力将洛诺克视为夺权手段。相信你们肯定知道奈波洛斯·埃塞尔……”
“当然。”我说,“你目前的头号对手。他在说服人们追随他。他想摧毁殖民联盟。”
“对不起。”高说,“我忘了你不仅仅是个送信女孩。”
“没关系。”我说。
“奈波洛斯·埃塞尔打算攻击洛诺克。”高说,“我一直在努力重新控制住种族联合体,但进度缓慢,有足够多的种族支持埃塞尔,因此他组织起了讨伐洛诺克的队伍。他知道殖民联盟过于疲弱,无法在这颗星球建立起防护网,他也知道此刻我无力阻止他。假如他能攻占令我遭受大败的洛诺克,就会有更多的联合体种族支持他——足够让他们直接向殖民联盟发动袭击。”
“这么说,你也帮不了我们。”我说。
“除了告诉你刚才这些事情,我恐怕也帮不上更多的忙了。”高说,“埃塞尔将袭击洛诺克。由于殖民联盟摧毁了我的舰队——而且是在佩里总督的帮助下——我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阻止埃塞尔。另外,我估计殖民联盟也不会认真阻止他。”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因为你来找我了。”高将军说,“别误会,佐伊,我很感谢你们家的提醒。但佩里总督还没那么好心,会仅仅出于善意而提醒我。你应该也注意到了,代价非常高昂。你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已经无处可去。”
“但你相信我老爸。”我说。
“对。”高说,“非常不幸。我这个位置上的人永远是暗杀目标。但现在我知道了,甚至是我托付了生命和友情的身边人也在计算得失,认为我死了比活着更有价值。暗杀者会在埃塞尔袭击洛诺克前对我下手,这一点也说得通。我死了,埃塞尔报复你们的殖民点,其他人甚至不会尝试挑战他,他将控制住整个联合体。佩里总督没有告诉我任何我不知道的事情,只是证实了我已经知道的情况。”
“那么我对你就没有用处了。”我说。你对我也没有用处了,我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
“我不这么认为。”高说,“我现在来见你的原因之一是我可以在不牵涉到任何人的情况下听听你想说什么。搞清楚我该怎么处置你有可能带给我的情报。判断情报对我有什么用处,你对我有什么用处。”
“但我告诉你的情报你本来就知道。”我说。
“对。”高说,“但别人不知道你知道多少。至少这儿的人都不知道。”他伸手拿起石刃,仔细查看,“事实上,我已经厌倦了目前的情况,不知道我应该相信谁,谁打算刺穿我的心脏。密谋刺杀我的人肯定会和奈波洛斯·埃塞尔结盟。他们很可能知道他计划何时袭击洛诺克和将要动用多少武力。我们一起努力,说不定能同时搞清楚这两件事情。”
“怎么做?”我问。
高将军再次望向我,用脑袋做出我希望是微笑的那个动作。“演一场小小的政治剧。让他们认为我们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迫使他们因此采取行动。”
我也对高微笑。“凭着这场戏,我可以发掘国王内心的隐秘。”
“一点儿不错。”高说,“只是我们要发掘的是叛徒,而不是国王。”
“在我引用的台词里,两者是同一个人。”我说。
“有意思。”高说,“很抱歉,我不熟悉你引用的原本。”
“来自一部名叫《哈姆雷特》的戏剧。”我说,“我曾经有个朋友很喜欢那位作者。”
“我喜欢这句台词。”高说,“还有你的朋友。”
“谢谢。”我说,“我也是。”
“这个房间里有个叛徒。”高将军说,“我知道他是你们当中的哪一个。”
哇,我心想,这位将军真是会说开场白。
我们在将军的智囊团会议室里,这个房间装饰华美,将军事先告诉过我,他只在需要讲排场地接见外国政要时使用这里。为了这次特别会议,事实上他选择在这里接见我,因此我觉得自己挺有面子的。不过更重要的是,这间会议室有个带台阶的小讲坛,上面摆着一把巨大的椅子。政要、智囊及其随从人员围绕四周,就仿佛那是个王座。对高将军今天的计划来说,这个布置会很有用。
讲坛前方的房间展开成半圆形。外围是个弯曲的吧台,高度适合联合体内绝大多数种族的站立身高。政要和智囊的随从人员将站在那里,在需要时调出档案和数据,对着小麦克风低声说话,他们各自的老板通过耳机(或类似装置)听取提示。
他们的老板,也就是智囊和政要,走进吧台和讲坛之间的区域。将军告诉我,平时会有长凳或座椅(或适合其体型的其他家具)放在那里,让他们坐着完成来办的事情。但今天他们只能站着。
至于我,我站着将军左手边的稍前方,将军坐在他的王座上。王座的另一侧是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那把石头匕首,我刚刚(第二次)将它作为礼物送给将军。这次匕首有了很正式的包装,而不是裹在一件衬衫里。将军从盒子里取出匕首,欣赏片刻,然后放在桌上。
希克利和迪克利也站在随从人员的队伍里,它们不怎么喜欢将军想出来的计划。它们身边有将军的三位保镖,他们同样不怎么喜欢。
好吧,作为一名参与者,我也不敢说将军的计划让我激动不已什么的。
“我以为我们今天来是为了听这个年轻人类有什么请求。”一名智囊说,她是拉兰人,个子很高(对拉兰人而言的很高),名叫哈夫蒂·索尔瓦。奥宾人给我的耳机将她的话翻译给我听。
“只是借口而已。”高说,“这个人类没什么要求,只提供了情报,称你们中有人意图刺杀我。”
这句话当然引发了一阵骚动。“那是个人类!”德瓦尔人沃特·宁农说,“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将军,但人类最近才摧毁了联合体的整个舰队。他们告诉您的任何情报都非常值得怀疑,这还是往轻了说。”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宁农。”高说,“因此我在得到这条情报后,才做了每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会做的事情,请我的安保人员研究它是否属实。非常不幸的是,我不得不说这条情报是真的。现在我必须面对事实了,有一名智囊,一个知道我为联合体制订的所有计划的人,正在密谋反对我。”
“我不明白。”一位格拉赫人说,要是我没记错,他应该叫勒宁·伊尔,但我不敢肯定,高的保镖在开会前几小时才把智囊团的档案给我,考虑到事前准备的工作量,我连大致浏览的时间都几乎没有。
“勒宁,你不明白什么?”高将军问。
“既然你知道叛徒就在我们当中,为什么不交给你的安保人员处理呢?”伊尔问,“你不需要毫无必要地暴露在危险之前。从你目前的处境来看,你不应该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
“我们说的不是什么普通杀手,伊尔。”将军说,“看看你周围吧。我们认识多久了?我们为建立这个了不起的种族联合体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们彼此相处的时间甚至超过了我们与配偶和后代相处的时间。因为一个模糊的背叛指控就让你们中的一员莫名其妙消失,你们能够接受吗?你们难道不会认为是我正在失去控制,开始寻找替罪羊吗?不,伊尔。我们努力了那么多年才走到现在这一步。连这次未遂刺杀都值得更有礼貌的对待。”
“那你打算怎么做?”伊尔问。
“请这名叛徒主动出来,”我说,“现在纠正错误还不晚。”
“你打算特赦这个刺客吗?”我不记得提问者的名字了(或者就算记得,我恐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发音)。
“不。”高说,“这个人不是单独行动的,而是一起阴谋的参与者,威胁到了我们为之努力的一切。”高指着我说,“我的这个人类朋友给了我几个名字,但那还不够。为了种族联合体的安全,我们需要知道得更多。为了让所有联合体成员明白我们不会容忍背叛,刺客必须为他们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的提议是这样的:他们将得到公正和有尊严的待遇,惩罚将不会让他们受苦,他们的家人和亲友不需要因为他们的行为而受罚,除非本身也参与了密谋。他们的罪名不会被公之于众。诸位之外的人只会知道密谋者是退休而去的。惩罚不会免除,也不能免除。但惩罚不会被记入史册。”
“我想知道这个人类的情报是从哪儿来的。”沃特·宁农说。
高朝我点点头。“情报源头是殖民联盟的特种部队。”我说。
“也就是要为摧毁联合体舰队直接负责的那个组织。”沃特说,“恐怕不怎么信得过。”
“沃特议员。”我说,“特种部队有能力找到你们舰队的每一艘飞船,不知道你怎么看这个问题?你们舰队只在拔除殖民地的时候集结。四百个种族,每一个都有数以万计的飞船,要在其中找到四百艘飞船,你认为有这个能力的特种部队搞清楚区区一个人名有什么难的吗?”
沃特的视线险些烧穿我。我的话好像有些粗鲁。
“我说过了,我已经核实过这条情报是否真实。”高将军说,“是否准确毫无疑问,不需要再讨论了。需要讨论的是刺客打算怎么选择被发现。我重复一遍:刺客此时此刻就在这个房间里。主动现身,说出其他同谋的身份,就将在私下里得到宽大处理。这条路就摆在你面前。作为一个老朋友,我恳求你接受。出来吧。”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一动不动。高将军望着他的所有智囊,一个个看过去,每一个几秒钟,直视他们的眼睛。没有一个人哪怕只是上前一步。
“很好。”高将军说,“既然不吃软,那就吃硬吧。”
“你打算怎么做,将军?”索尔瓦问。
“很简单。”高说,“你们轮流上前,向我鞠躬,发誓忠于我这个联合体的领导人。对那些我知道真心发誓的人,我会表示感谢。对那个叛徒,我会当着与你共事多年的朋友们的面揭穿你,逮捕你。你将受到严厉惩罚,会让所有人知道,会以你的死亡而告终。”
“这可不像你,将军。”索尔瓦说,“你建立联合体的理念就是没有独裁,不需要个人效忠。所有人只需要忠于联合体和它的理念。”
“联合体即将崩溃,哈夫蒂。”高说,“你和我都清楚,奈波洛斯·埃塞尔及其同党会把联合体当作个人王国经营。你们中的一员已经接受了埃塞尔的独裁,而不是认为联合体内的每一个种族都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以前用信任维持的关系,现在我只能要求效忠。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我很抱歉。但我也无能为力。”
“要是不愿宣誓效忠呢?”索尔瓦说。
“那就会被当作叛徒逮捕。”高说,“和那个我知道他就是刺客的人一起。”
“你这么做是一个错误。”索尔瓦说,“要求大家宣誓效忠,违背了你对种族联合体的构想。希望你知道,我从灵魂深处知道这一点。”
“记下了。”高将军说。
“很好。”索尔瓦说,走到讲坛前跪下,“塔瑟姆·高将军,我宣誓忠于你,种族联合体的领导人。”
高望向我。这是给我的提示。我朝他摇摇头,清楚地告诉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他在等待我的确认。
“谢谢你,哈夫蒂。”高说,“你可以下去了。沃特·宁农,请到前面来。”
宁农上前宣誓,接下来六名智囊也一样。只剩下三个人了。
我紧张到了极点。高和我都同意,这场戏不需要演到随便抓个疑似叛徒就说他有罪的地步,但要是到最后也没搞清楚究竟是谁背叛了高将军,那么他和我就会面临许多麻烦。
“勒宁·伊尔。”高将军说,“请到前面来。”
伊尔点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向讲坛,但就在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他突然把我恶狠狠地推倒在地,扑向高放在身旁小桌上的石头匕首。我摔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脑袋。我听见其他智囊此起彼伏地惊叫。我翻了个身,抬头望去,看见伊尔举起匕首,准备刺向将军。
把匕首放在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是有原因的。高已经说过,他打算揭穿叛徒的身份,他说他很清楚叛徒是谁,说惩罚将包括处死。叛徒得到的印象是此时此刻尝试刺杀将军反正不会有任何坏处。但高的智囊平时不会随身携带武器,他们是官僚职员,身上最危险的东西顶多是笔杆。然而,一柄锋利的石头匕首就随随便便地放在那儿,孤注一掷的刺客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将军的保镖(还有希克利和迪克利)站在房间边缘而不是守在将军身旁也同样是有原因的,我们需要给刺客营造假象,让他以为他能在保镖赶过来之前捅将军一两刀。
将军当然不傻,他身上穿着护甲,绝大多数部位都不可能被匕首刺穿。但将军的头部和颈部依然露在外面。将军认为这个风险值得去冒,但此刻望着将军试图保护自己,我不禁得出结论:我们的计划有个最薄弱的环节,那就是将军不能真的被当场刺死。
伊尔挥动匕首。将军的保镖、希克利和迪克利都不可能及时赶到。希克利和迪克利训练过我如何缴下对手的武器,问题是我倒在地上,无法挡住匕首的这一刺。另外,格拉赫这个种族属于联合体,我没怎么花时间研究他们的弱点。
我躺在地上,望着伊尔,突然有了主意:
尽管我不了解格拉赫人的身体构造,但我很清楚膝盖是什么模样。
我在地上绷紧身体,用力一推地面,脚跟狠狠地踹向伊尔离我最近的膝关节侧面。这个膝关节顿时变形,我似乎感觉到他的腿里有什么东西折断了,我顿时一阵不舒服。伊尔痛得惨叫,抱住那条腿,扔下匕首。我以最快速度爬开。高将军从椅子里跳起来,一把按住伊尔。
希克利和迪克利来到了我身旁,把我拖下讲坛。将军的保镖跑向他,他对他们大喊:“他的随从!拦住他的随从!”
我望向吧台,看见三个格拉赫人冲向他们的装备。伊尔的手下显然也参与了刺杀,正企图通知同谋,他们已被揭穿。高的手下连忙停下,转身,扑向吧台,去抓伊尔的手下。他们夺下了格拉赫人的装备,但至少有一个格拉赫人已经发出了消息。我们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整个联合体总部忽然间警铃大作。
空间站遭到了袭击。
伊尔笨拙地扑向高将军之后约一分钟,一艘名叫法雷号的印坡战舰朝空间站发射了六枚导弹,瞄准的是高将军办公室所在的位置。法雷号的指挥官是一位名叫伊阿特·鲁姆尔的印坡人。后来发现,鲁姆尔与奈波洛斯·埃塞尔和勒宁·伊尔私下达成约定,刺杀高将军成功后,他将统领联合体的新舰队。鲁姆尔将率舰队前往凤凰星空间站,摧毁空间站后,按清单剿灭人类占领的所有星球。作为交换条件,鲁姆尔在收到信号后必须轰炸高将军的办公室和旗舰,这是一整个大阴谋的一部分,这场阴谋以刺杀高将军为核心事件,同时还要摧毁忠于高将军的那些种族的主要战舰。
高将军向智囊团宣布他知道他们之中有人叛变,伊尔的一名手下随即向鲁姆尔送出加密信息,通知他事情要出岔子了。鲁姆尔立刻向空间站附近的另外三艘战舰送出加密信息,这三艘战舰的指挥官都早已被他拉下了水。四艘飞船预热武器系统,选择目标:鲁姆尔瞄准高将军的办公室,另外三个叛徒瞄准柔星号和其他飞船。
假如一切都能按计划进行,鲁姆尔及其同谋将摧毁最有可能站在高将军一边的那些飞船——其实也无所谓了,因为鲁姆尔会让高将军的办公室直通宇宙,让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去体验一下没有空气的冰冷宇宙。几分钟后,伊尔的手下发出确认信息,装备随即被打落在地。鲁姆尔收到信息,发射了一轮导弹,然后准备发射第二轮。
但他无疑大吃了一惊(我的想象),因为柔星号发射的三枚导弹几乎同时从侧面击中了法雷号。高将军早已命令柔星号和他信任的另外六艘战舰进入警戒状态,监控无故预热武器系统的所有飞船。柔星号发现法雷号的导弹阵列开始预热,于是悄悄地瞄准法雷号,同时准备启动防御系统。
高将军禁止在其他飞船发射导弹前采取行动,但法雷号刚发射导弹,柔星号就做出了反应,同时启动了反导弹系统,以应对亚瑞斯战舰乌特-罗伊号向它发射的两枚导弹。
柔星号摧毁了一枚导弹,第二枚导弹让它受了轻微损伤。法雷号没有料到会遭遇反击,柔星号的导弹让它遭受重创,引擎爆炸更是雪上加霜,摧毁了半艘飞船,数百名船员因此丧命,其中包括了伊阿特·鲁姆尔和舰桥上的所有人。法雷号发射的六枚导弹中有五枚被空间站的防御系统挡住,第六枚击中空间站,打穿了高将军办公室旁的一个隔间。空间站的气密门系统在几分钟后封闭了那片区域,四十四人遇难。
所有这些事情从头到尾还不到两分钟,战斗发生在近得难以想象的距离之内。和娱乐节目中的太空大战不一样,现实中交战的飞船总是隔着巨大的距离。但这场战斗不一样,所有飞船都在环绕空间站的轨道上。有几艘战舰彼此相距仅有数公里。这就像是士兵之间的短兵相接。
总之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关于这场战斗,他们怎么说我只能怎么听,因为当时我正在被希克利和迪克利拖出高将军的智囊团会议室。我最后看见的景象是高将军按住勒宁·伊尔,同时还要阻止他的其他智囊当场打死伊尔。周围环境过于嘈杂,我的翻译装置无法工作,不过我估计高在对其他人说,他需要伊尔活着。你能怎么说呢?谁也不喜欢叛徒,对吧?
他们还告诉我,空间站外的战斗本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的,但就在第一轮导弹齐射后不久,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一艘奥宾战舰跃迁出现在离空间站近得可怕的地方,触发了一系列过近警报,应和着已经响起的敌袭警报。这件事很不寻常,但真正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是三十秒后,又有更多的飞船陆续出现。空间站花了几分钟才认出它们的身份。
交战双方突然发现,他们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需要担心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希克利和迪克利将我拖进离智囊团会议室很远的一个房间,然后守住门口,这时警报声突然停下。
“哈,我终于用上了训练的内容。”我对希克利说。阻止刺杀时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我精神抖擞,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希克利没有说话,继续扫视走廊,寻找威胁。我叹了口气,等它发出“一切安全”的信号。
十分钟后,希克利对迪克利咔嗒咔嗒说了句什么,迪克利走到门口。希克利走进走廊,消失在视线之外。没多久,我听见希克利和什么人争执的声音。希克利回来了,背后是满脸凶相的六名警卫和高将军。
“发生什么了?”我问,“你没事吧?”
“你和康苏人有什么关系?”高将军没有理会我的问题。
“康苏人?”我说,“没有关系。我请奥宾人替我联系他们,看他们能不能帮我保护洛诺克。那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奥宾人一直没有传来消息。”
“看来你得到了回应。”高说,“他们来了。他们要见你。”
“康苏人的飞船来了?”我问。
“事实上,要见你的康苏人在奥宾飞船上。”高说,“完全不合逻辑,但无所谓。有一些康苏人的飞船跟着这艘奥宾飞船。”
“一些?”我问,“多少艘?”
“到目前为止?”高说,“六百左右。”
“什么?”我说。肾上腺素再次飙升。
“还在陆续到来。”高说,“别误会我的意思,佐伊,但如果你做了什么错事触怒了康苏人,我希望他们只拿你撒气就好,别冲着我们来。”
我扭头望向希克利,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你说过你需要帮助。”希克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