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狠,世人都说南明十八位少年锦衣卫各有千秋,手段高明且残忍,可花夭离却觉得,眼前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少年郎实则最狠,其他人给予敌人的是皮肉之苦,而他却能不费一兵一卒,一言一行,一击致命,从内击溃她所有的伪装和痛苦。
她还是太弱了。
绝望之余,她渐渐的心如死灰,身体瘫软似的一阵脱力,捂着腹部的鲜血倒在房梁上,微微低着头只能看见鼻尖,沾染着泥土和鲜血,犹如从战场归来的女战神,虽战败却不狼狈,花色剑柄微光消逝,黯淡无光,犹如迟暮老人在长叹,腹部翻涌的疼痛如同汪洋大海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非死不可吗,她一遍遍的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拖累别人。
宁死都不肯拖累师父,不肯拖累哥哥,不肯拖累竹令君,不肯拖累这天下,无论是谁,她都不想拖累别人,可到底还是拖累了不少人。她不想和任何人扯上瓜葛,生来就孤独一人,没有人会喜欢她这样的人,死后负剑独过黄泉碧落,也该是孤独一人啊。
那才是她所意料之中的,属于她的结局。
花夭离掌心脱力松开花色,突然间低头温婉的笑了笑,腰腹间大片鲜血流淌的越发猖狂,一笑浅淡,淡若梨花,少了先前的嚣张跋扈或是意气风发,仿若憔悴般的凄婉悲戚,低声呢喃了一句话,细若蚊蝇,离她最近的珑姬分辨许久,方听到她所说的是两个字——陵光。
陵光。
该是谁。
“话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啊。”花夭离咳得有些撕心裂肺,喘不过气,突然缓缓地抬头,勉强笑了笑,半是调侃的语气,道:“这一生也没能过上几天的好日子,好不容易结交了师父和哥哥,总算是在这世间有了牵挂,可如今,却是要这般狼狈的死了。”
蝶姬赏看指尖渲染成朱红的蔻丹,眯起充满邪气的狐狸眼,抬起脚尖将屋檐瓦片上的珠钗翡翠踢到城楼下,绣着飞鱼纹的衣角翻飞如风,如波纹涟漪般荡漾开来,那些精致花哨的珠钗翡翠如同落花般簌簌散开,在黑夜里流淌着暗光,划过美丽如蝶翼般的弧度,直坠入万丈深渊,消失不见。
长安城屋檐瓦,篝火狐鸣,南明百姓们拎着花篮齐齐跪伏于地面,双手高举于头顶,神情变得神圣不可侵犯,天际一片深远高山轮廓线,笼罩着浓郁如墨的乌云,一声琉璃碎,朱颜辞旧物,满头的珠钗翡翠从屋檐瓦滚落,奢华极致,闪烁着细光掉到某位百姓的头上,紧接着滑落到手侧。
“这是,这是……”有人惊讶到抬起头,瞠目结舌的凝视着掉落到身侧的珠钗翡翠,精雕细刻,鬼斧神工,珠钗用以极好的翡翠凝珠雕琢成形,外沿镶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华而不俗,魅而不妖,半晌才倒吸了一口气,震惊道:“这珠钗镶着东珠,莫非是天赐的宝物。”
诸位百姓眼前一亮,近乎惊喜的仰望浩瀚无垠的天际,长安城屋檐瓦传来嘈杂的细碎声音,片刻后又滚落下几枚珠钗翡翠,奢华精致,出乎意料的,所有南明百姓并未一哄而抢,倒是无比敬畏似的将那几枚所谓“天赐宝物”供在高台上,神情在灯火明灭里变得颇有种诡异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