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花夭离微愣,略微讶异的张开朱唇,视线落在陨泽含笑的容颜,继而滑落在他干净的袖摆,袖摆蒙着一层清透的白纱,绣着极为细致的锦云仙鹤纹路,仿若不染尘埃,她下意识的、不安的捏住衣角,死死的盯着他抬起来的袖摆,似乎要将其看出一个洞来,没敢动。
陨泽无奈叹气,眸光盛满破碎的星光,身姿修长如松,将绣着仙鹤的袖摆抬高了些,清风吹过,扰乱月影婆娑起舞的稀碎星光,仙鹤蔓延在洁白无瑕的衣角边缘,一抹朱砂如泣血,他含笑重复:“我说,你不喜别人碰你,不如以后就牵着我的袖摆罢。”
花夭离抬起眼,眸底印着负琴白衣少年郎的模样,眼前人,温和含笑,眉心间一抹艳色朱砂,琴身末端飘飞的琴穗丝线如雪,翻飞如风的衣摆,三千青丝如流水般散乱开来,遥遥对她伸出的手,五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带着显而易见的善意来主动示好她这颗卑微如泥的小心思。
她故作不屑一顾的偏过头冷哼,心底有片刻柔软,似水如流波,伸手佯装随意的捏住一尘不染的衣摆,布料暗香浮动,细腻光滑犹如姑娘家的肌肤,却很快的,如同被烈火灼伤一般将手缩回来,含糊不清的答允。
“嗯知道了,知道了,给你个面子,牵就牵。”
陨泽哑然失笑,无奈笑着打趣:“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啊。”透过眸上蒙着的清透鲛纱,他愣了愣,打量着花夭离的少年身形,身姿如青松,一举一动皆是说不出的风流恣意,举手投足皆是逍遥剑客的潇洒,后知后觉,“我都差点忘了,你本就是位极为年轻好看的少年郎,说白了,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她似乎,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当成一个孩子,这样想来,这年恰好是她十六岁的时候,通常来讲,她从出生时,脊梁骨里盛开出大片彼岸花,满城尽是飞雪无霜,即是世人眼里所谓的灾星妖女,天煞孤星,命中克亲,最是该死,不得善终。
没有人将她当成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予他们而言,对于他们所有危险的事物,他们怕极,固执的觉得那些事物本就不该存活于世间,所以,作为危险的她,是璇玑族人眼里的异类,也不该、更不配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间。
在这乱世,姑娘家行走江湖总归不方便,她便换了少年郎的装扮,也不是喜欢穿少年郎的衣物,说实在的,她不喜穿衣袍,倒也渴望像长安城的那些姑娘们一样,穿着绣着流花的素雅襦裙,额印花钿,久而久之,倒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铁打的少年郎。
花夭离翻起凉薄的眼皮,三千青丝滑落在额角眼尾,掩盖住她藏在青丝偷窥白衣少年郎的眼眸,眼尾细长染着微红,桃花眼宛若娇媚残霞,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水色泪光,倚靠在树干上佯装没听见:“天色已晚,不是说要回长安城吗?我们还是快些赶路罢。”
陨泽猛然间惊醒,蓦然回首,顿觉暮色渐晚,月光渐渐由清冷到凄寒,天际阴沉如染泼墨,边际泛着凄冷的白光,密布乌云遮天蔽日,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坟头被风吹起的白布猎猎作响,凄凉萧瑟,如若秋日泛着衰败的纸钱,卷起千堆破败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