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幕虚觉得自己最近过得很凄惨。
本来不过是替自家娘亲来看看下属们在偷偷忙些什么,半途发现隔壁师兄封印的法宝有异动,拐了个弯过去瞅了一眼。
没想到这一眼有得他受的,先是被法宝周围恍如实质的怨气和恶念震得头昏脑涨四肢无力,接着被两个杀千刀的九幽鬼发现,揍得他差点没逃出来。
更悲催的是,逃出来以后他才发现事情还没完,那些缠上他的怨气还附带得有诅咒效果,硬生生让他在魔族走访巡查的时候晕了过去。
直到现在他的意识都还困在无际的黑暗当中,被一缕又一缕的怨气和恶念纠缠,就连维持心境的安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不禁苦笑,他毕竟是白虎神君之子,还从未如此狼狈过。记得幼时父亲曾给他说世间千万生灵都命中有劫,踏上修炼这一途的生灵更是如此。
跨得过去海阔天空,跨不过去尸骨无存。除先天的神灵外,其他生灵要修行,就要经得起大道的考验。
他曾自视甚高,以为他的父亲是白虎神君,他能有什么劫数?生命中最大的难事就是和师兄斗智斗勇,最大的苦差事就是完成父亲布置的功课。
平平顺顺长将近了三千年,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劫数。
他闭上眼睛,不理会怨气的纠缠,默默固守灵台,寻找破局之法。
幽冥之地,浮笛与浮歌已经来到他身边。
浮笛轻叹:“这么重的诅咒,要是换一个人早就沉沦了。白小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魔尊不以为然:“他就是修炼没自觉性,在藏锋宫成天惦记他爹的酒,下山历练也是整天吃喝玩乐,也不见他有多大的长进。现在竟然还要他娘亲我来给他收拾烂摊子,真是,丢尽了师父的脸面。”
浮笛道:“魔尊过谦了,白小公子法力高强,这些年来行侠仗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别人有他半分厉害,也该满足了。浮歌,怎么还不动手?”
浮歌道:“我在观察他的气脉。”
浮笛也皱眉:“难道是白小公子体质特别,你施法时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并非如此,”浮歌指着白幕虚的眉心道,“中了这种诅咒的人,灵台往往浑浊一片。哪怕是我出手,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救回。但白小公子的灵台虽有如阴云密布,底下却仍然有光。”
“如何讲?”
“这是白小公子的劫难,也是白小公子的机缘。若能撑过来,他会因此更上一层楼。”
“果然不愧是白小公子。”浮笛转了转笛子,看向白幕虚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
话音刚落,白幕虚便睁开了眼睛。
魔尊笑眯眯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道:“小白,你身子虚不虚?要不要娘亲给你炖汤补补?”
“娘亲,你竟然还会给我炖汤?”白幕虚受宠若惊。
魔尊笑容清浅:“那是,毕竟这里骨头多,不用多浪费。”
白幕虚脸都绿了:“别别别,我又不是你们魔族,没你们那么重口。”
“小白乖,你是虎嘛,有肉吃有骨头啃就好了,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那你怎么不把骨头带回去给爹爹炖汤?”
魔尊脸色一变:“那是我师尊,岂容你如此亵渎?”
白幕虚耷拉着脑袋悠悠叹气,单身虎一直都没虎权好忧伤好忧伤。
段筝看着眼前这一幕,悄悄垂下脑袋,将之前用道法藏起来的秘境地图取出来,爪子在上面细细摩挲。
巫涂抱起她,揉了揉她背上的绒毛。
不料白幕虚一个鲤鱼打挺从石板床上弹起来,扑到他们面前道:“我跟你们说,九幽出大事了,说不定就连整个天下都要因此大变。”
段筝连忙收好地图,问道:“是不是法宝的事?”
“对呀,就是……”白幕虚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段筝道:“是这样的,我们之前路过一个小城,那位城主见我们与妖盟有仇,就将九幽的地图给了我们,让我们过来收取法宝。”
“就是这样?”白幕虚不敢相信。
“他还知道我是大妖。”
白幕虚抓狂:“他对你身边那位白头发的怪人有什么了解没?”
巫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没呀。”段筝茫然,“他一直当巫涂是剑修来着。”
白幕虚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得出来的结论还不如人家运气爆棚闭着眼睛就能碰到正主来得直接有效。
他道:“那就好,看来,收服法宝的人选非你们莫属了。”
段筝仰头挺胸:“他是被我包养的,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白幕虚膛目结舌,脖子一扭,目光落到巫涂身上,见他神色不愉,心下微松,庆幸他家师兄还很正常。
也是,他家师兄这么个面热心冷的人,就算是失忆了又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口口声声说“包养”他这么个大男人。
结果下一秒他家好师兄的形象就崩塌了,只见巫涂举着段筝,责怪道:“若是不能陪你去,我还有什么被你包养的价值?”
段筝摇尾巴:“凡人养宠物都还有权利把宠物关家里呢,我养你,就这么就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了?”
巫涂嗤笑:“九幽那么危险,没个人照看你,你确定你能活着回来?”
段筝气得抓他的脸:“拖后腿的还有脸跟本大妖说这话!”
巫涂皱眉,正要想方设法反驳她,忽然听白幕虚道:“收服法宝,巫涂不能不去。”
段筝转身朝白幕虚呲牙:“他刚刚都被怨气侵蚀得晕倒了,你怎么还要逼他?”
白幕虚一惊,瞬间想明白自家师兄正在渡劫,身子骨自然比较弱。只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依我看来,那法宝极其认主,要么是那位大巫的弟子亲至,要么有巫族从旁协助,不然想要拿到法宝恐怕比登天还难。”
浮笛听他这么一说,连忙道:“你早说呀。你早点说,我们巫涂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
浮歌一言不发地从浮笛船里拖出来三只巫族。
浮笛手上笛子一指:“这三个学业不佳,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倒也能够凑合着用用。”
三只在船舱里关晕乎的巫族四下张望,完全没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浮笛首先敲了敲巫木风的脑门:“这个太死板,不知变通。”
再敲巫哈楚:“这个不重视理论,基础不扎实。”
最后是巫依台:“这个太蠢,完全不是做巫师的料。”
长叹一声:“他们差点联手把鬼魂气死了,我俩实在看不下去,准备带他们出来实习实习,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白幕虚:……
三只巫族赶紧乖乖坐成一排,齐声道:“我们什么都肯干,求求各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段筝:……
巫涂:……
魔尊:……
简直难以想象着三个可怜的娃遭受了怎样的摧残。
段筝道:“那……你们跟我走吧,九幽很危险,千万注意安全。”
三只连忙站起排队一样排在她身后。
段筝忽然觉得压力不小。
她不安道:“你们就这么放心把他们交给我吗?他们可是你们巫族的未来。万一……”
浮笛轻巧道:“无妨,作为巫族图腾,我们在巫族没有强大族长的时候也会思考族长应该思考的问题。这是我们未来巫族的强盛做出的选择,你只管带他们去就好。”
段筝一脸懵,这不是要逼死这三个巫族小朋友吗?
然而人家自己的图腾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大好拒绝。只得点头道:“万一找不回来,可别怪我。”
浮笛承诺:“无妨,他们命该如此。”转头看向浮歌道:“我上次给他们卜的结果是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浮歌面无表情:“大凶。”
三只巫族哭唧唧地跟着段筝离开了。
段筝比划着道法,一路乘风破浪,不多时便带着三个拖油瓶来到了岔路口。
巫木风连忙拿出几个木片往上丢,一把抓住,献殷勤道:“老大,往左走大吉大利,能少很多麻烦。”
往左,恰好是段筝之前走的那条路。
段筝正要点头,却又听巫哈楚道:“老大,往右边走才能找到问题的关键。你不要管巫木风,他每天都被鬼魂骂到哭。”
“哪有?”巫木风不服,“你才是,哪次考核不是要靠我给你递小抄才能蒙混过关?”
“我明明也问过巫依台。”巫哈楚义正言辞。
段筝头疼,干脆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巫依台:“你又是什么结果?”
巫依台苦笑:“我学业最差,现在还不会占卜。”
段筝:……
带他们三个过来,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