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霆玮盯着万景宁一时之间竟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他能预料到进来会被万景宁所抵触，毕竟是他自己选择的，但没有想到是这般模样。
他觉得很头疼，一来自己不善于跟万景宁去沟通，二来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他认为万景宁知道，可现实是，人家依然是一意孤行，这令他很难做，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和你说，你在这里就是他们的试验品，你的行为只是给万迪增加实验数据，出去吧，听我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万景宁不想和何霆玮多言，想转头离开，临走之前说了句，“我不想伤害你，你赶紧离开吧，这里是个是非之地。毕竟是我的意识世界，万一我死了或者疯了，恐怕你也不保。”
“你知道我进来就是为了找你，我不会轻易离开的。”
万景宁面无表情，然后低头离开。
何霆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气，以为进来就好了，没想到进来之后才是难题啊。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天空中泛着一丝丝的红，仿佛是泼上去的。这不像是白天，更像是傍晚，只不过在这个世界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
蓝巧妙早上没有课，她来到图书馆温书，刚走进图书馆，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不禁停下脚步，盯着他直直地看。
眼前的男人是何霆玮，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蓝巧妙不止一次幻想过和他相遇，没想到今天还就真的是碰上了。
何霆玮正在和旁人说话，抬起头，余光瞄到了蓝巧妙，他直接走向她。
蓝巧妙一惊，往后看了一眼，没有别人，难道他是来找自己的吗？
何霆玮上前，对着蓝巧妙说：“我有话和你说。”
蓝巧妙欣喜，心如鹿撞。
何霆玮带着蓝巧妙来到图书馆的门口，蓝巧妙一直跟在何霆玮的身后，脑海中都是如何跟何霆玮说话才能给他留下好印象之类的。
此时的图书馆门口安安静静，没什么人。
蓝巧妙看着何霆玮站在原地，他一言不发。她低头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事实上，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蓝巧妙一喜，“你等我很久了？你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难不成何霆玮也喜欢她，天呐，这样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吗？
何霆玮往前走一步，语气诚恳地说：“我找你为了一个人。”
蓝巧妙诧异地抬起头，“谁？”
“万景宁。”
“……”蓝巧妙拧眉，怎么是他？
何霆玮简言意赅地跟蓝巧妙说了下他们现在的情况，包括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万景宁为了她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
蓝巧妙眼底都是震惊，她根本无法吸收那么多，她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
万景宁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了？
“这，太突然了，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世界都是万景宁的意识。”
“是这样的。所以，他必须要出去了，否则会出事的。”
“这太科幻了，我……我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一切都是真的，不然我怎么会认识你。”何霆玮语重心长地说：“他为了你连命都不想要了。”
“我……他……”
“如果你对他还有一丝丝的感情，你都不能让他在这里继续了。”
*
蓝巧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突然有一个人跑到你面前说，你是不存在的，你是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具有杀伤力吗？
蓝巧妙靠在自己的书桌上，舍友刚好回来，还给蓝巧妙带了一杯奶茶。
蓝巧妙心不在焉地接过，问了句：“喂，我问你一个事情，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是不存在的，你会怎么样？”
舍友给完奶茶之后，就一骨碌地爬上自己的床，听到蓝巧妙的话，笑了笑，“那不存在就不存在呗，谁说我们一定要存在过呢。”
蓝巧妙咬唇，“如果我的存在，对别人带来伤害呢？那我们……”
“你今天怎么回事，中邪了吗？怎么老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没有，我就是最近在看小说有一点点感慨。”
“你啊，就是太文艺了，把这一切都看得太过于美好了。”
“所以，如果我们对别人带来伤害，而我们存在……”
“看那个他们是谁吧？如果是你很重要的人，而你又本身不存在，那你应该要帮，如果是普罗大众，你和人家又没产生什么连接，那你随意。不是我狠心说什么什么，正常而言是这样的，你和人家没有产生真正的连接，你们之间很难产生所谓的共情力。”
蓝巧妙低头沉思。
一整夜，蓝巧妙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想到和万景宁的点点滴滴，没有产生真正的连接，产生了真正的连接？她坐了起来，望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心里头已经有了打算。
*
同一时间，万景宁正在做噩梦，都是蓝巧妙死亡的情景，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他冷汗涔涔地做起来，枕头上都是汗，他气喘吁吁，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自己气都喘不上来。
最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越来越差，并且脑子很混乱，经常将过去和现在重复，真实和虚假的边缘越来越模糊。这大概就是虚空和何霆玮所说的那种情况吧，他会疯，他会死。
窗外的月光洁白而又明亮，万景宁的内心阴沉沉的。
*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
何霆玮的手机铃声是老式铃声，对于他而言，大道至简，任何繁琐的东西都显得那么无用。
何霆玮坐在电脑前，看见来电人，迅速走出宿舍，找了一个寂静处，接起电话，“喂，想清楚了？”
电话那头是蓝巧妙，她似乎有些诧异，何霆玮竟然接的如此之快。
“嗯。”
“怎么说？”
“我答应你，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愿意帮助你，帮助万景宁离开这里。”
“你能打电话回来，证明你对真实性是没有异议的。你已经相信了我的话。”
蓝巧妙沉默一会，也许是，毕竟是自己所喜欢的何霆玮，所以他的话总是有天然的滤镜。
“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们必须要让他快速醒悟。”
*
洪流系统总控室内，秦薇坐在地上，一边守护那个爪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虚空聊天。
没办法，秦薇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等待何霆玮能带出好消息。
虚空倒是贴心地给秦薇找了小零食，秦薇一开始还挺有骨气的，并不想吃。
虚空说：“你想想，你和他现在都在我的手心，我何必对你下手呢？”
秦薇想了想也是，于是狼吞虎咽起来，她已经很饿了，吃完之后，还咕噜咕噜喝了不少水。
“组长，你看你又是何必呢？帮何霆玮对你一点好处都没，而回到我们这边，你要什么有什么，前途，名利，只要你想要的，万老师都会带给你。”
“哦是吗？包括让我做试验品？当时我不想去做试验品，是你们，非要骗我进去，是你们，一定让我进去，我都出不来了。我好歹帮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竟然这么对付我！”
“误会，天大的误会，你看看，人和机器的误会就在这里产生的，怎么叫我们让你进去呢？”
“不是你们，难道还有别人？”
“呵呵，组长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是谁呢？”
“你这跟我玩什么哑谜！”秦薇恼怒不已，忽地，她脑子一转，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虚空，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难不成不是万迪，是……
“我妈？”
“哎哟，组长，你这会儿可是聪明了。是的，确实是阮霏女士。当时我们正在寻找适合的实验人员，这不是阮霏女士就毛遂自荐你了。她一直跟万老师极力推荐你，说你肯定是最好的试验人员。”
秦薇双目无神，“我妈，她……”
亚布力青云小镇的阮霏有很多的难言之隐，从而让她成为那个样子，但现实中的阮霏并不是，多的是秦薇想不到的事情。
秦薇知道，亚布力青云小镇的阮霏是美化之后的结果，而现实中的阮霏，却十分凌厉，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我还是不敢相信。”
虚空挑眉，然后放出一段影像，这是一段阮霏来到万迪办公室的画面。
阮霏笑眯眯地坐下，然后问：“听说你这边在找洪流系统的试验人员？”
万迪缓缓抬起头，“怎么，你那有合适的人选？”
“对啊，这个试验人员你也认识。我想你会满意的。”阮霏说完之后，室内一阵寂静。
万迪皱眉，“你说的是秦薇？”
“对，秦薇，她应该是最适合的人。”
万迪：“这，不行，秦薇作为项目的核心运作人员，她去试验怎么能成。”
“就是因为她这种情况，所以她对于整个系统而言，是最适合的人选。”
万迪看了一会阮霏，“你倒是挺有意思的，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做这些，而你，却是上赶着的。”
“不是我要上赶着，是如果秦薇一旦试验成功，那么对于整个研究所而言，谁的成绩能比她好呢？现在搏一把，就是为了将来的发展。”
万迪：“呵，你觉得秦薇会同意吗？”
“当然会，那是我的女儿，我最了解她，她一定会同意试验的。”
“呵呵呵呵，阮霏，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是好，这些年你还是那么要强，那么不屈服于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女儿，都要让她变成最强的。”
“我的想法，不需要你来过问。”
“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试验这件事，本身就是存在一定比例的危险，到时候，要是秦薇出现了意外，你记得，是你自己要求让她进去的，而不是我逼着她进去的。”
“我知道，但我相信我的女儿，肯定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毕竟是我的女儿。”
影像结束。最后阮霏笑着的画面极为刺眼，让秦薇厌恶到极点。
秦薇记得小时候，只要自己稍微做不好，阮霏就是一个劲的骂道，你还是我女儿吗？就你这个德行，你怎么能成功？你还是我生的吗？不成功的人，连活着的资格都不配。
所以，在亚布力青云小镇那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啊。
她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母亲应该是对自己好的，是爱自己的。没想到回到现实当中，依然是那么残忍，人家要的是高高在上的位置，高高在上的名誉，而并非爱自己和喜欢自己。
虚空：“不是万老师骗你，这事说白了是你的母亲上赶着的，所以你不该恨万老师，你该恨的是你的母亲。”
秦薇：“不，这是假的。我的母亲不会这么做的，她不会的，都是你编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虚空：“你和你妈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该知道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吗？你的母亲是一个功利主义者，她无时无刻不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你。呵，我是一个机器人，我都看不过去，你这悲哀的亲情。”
“你……”
“所以，我也不知道何霆玮所谓的现实生活是什么样的美好，什么化解，什么的，你看你这样的，能化解吗？你还能救她吗？你永远都喊不醒一个沉睡的母亲。而你，能做到的就是让自己远离他们。你在亚布力青云小镇，你还有个奢望，你在现实世界里，你有什么样的奢望呢？你根本不能拥有任何的奢望。何霆玮过于偏激了，你难道还要跟他一样偏激吗？如果现实世界真的好，那为什么万景宁死活不出来呢？组长，你是我们研究所最优秀的人才，你该知道你无论怎么样，万老师都不会苛责你的。你这次必须要想清楚，想明白了。洪流系统不能被毁，被毁了，你连奢望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