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刚刚坐在那里没动地方的曲博，也第一时间从椅子上跳下来施礼。
宋煜瞥了一眼，确实没有桌子高。
“感谢，都是自己人，坐下吧，不用太过。”李朝恩朝着众人一拱手，微笑说道。
宋煜却是多少有些震惊，竟然是枢密使？
军方二把手？
要知道，一把受可是官家啊！
为什么是这个官职，难道官家被骂急了，要打仗？
李朝恩虽是太监，但在军事方面的才华和能力丝毫不逊色那些名将，当年更是跟齐王赵旦各自统御一路兵马，为重建赵国立下赫赫战功。
就连如今的寒江节度使卢童，昔日都曾是他的手下。
赵国与齐国签订盟约之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以国为号，被封为赵国公的李朝恩自那之后，就再未沾染过外部军权。
说权倾朝野，主要是源自官家的信任，他的各种职位，官阶其实并未高到位极人臣地步。
内侍省大总管是正五品；禁军统领从三品，左监门卫将军正四品，监妖司大总管……也是正四品。
从一品的国公虽然地位尊崇，但却属于爵位，为虚职。
如今突然被授予枢密使一职，尽管也是从一品，但这意义可是完全不同。
即便赵国无战事，枢密使权限看上去没那么大，但这却是实职！
名义上的军方二哥，实际上的老大！
难怪这群监妖司的五品金牌大统领如此兴奋，特别难得的齐聚一堂。
李朝恩这次……当真是荣宠至极！
众人刚要坐下，水大娘子姗姗来迟的从外面进来。
一改往日风情万种的青楼老板娘模样，一身保守穿着，略带疲倦的表情也十分严肃，甚至没怎么跟看向她的那些人打招呼，快步走到李朝恩跟前。
取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递过去。
随后才对几个金牌和宋煜微微点了点头。
李朝恩安静坐在那里，打开看了几眼，随后收起来，看着水大娘子道：“知道了。”
水大娘子欲言又止。
李朝恩笑道：“今日大家难得齐聚一堂，把心放宽，去跟同僚们好好聚聚，宋煜你留下，坐我身边。”
宋煜有些迟疑。
这张桌子很大，四个金牌大统领，加上李朝恩和苏朝云一共也就六个人。
一点都不拥挤不说，还显得有些过分宽敞了。
但他一个银牌总管，在十几个金包银，一大群银牌的注视下坐在这里……
讲真，哪怕他心里和脸皮承受能力都很强，依然还是会有些压力。
“坐嘛，不要拘谨。”苏朝云微笑着说了句。
“枢密使都说了……”秦天涯笑着看他。
“这桌有个年轻人气氛会更好一点。”曲博说道。
“叫你坐你就坐，监妖司没那么多官场上的尊卑规矩和弯弯绕。”瞿老道还在啃着手里的苹果，瞥了眼宋煜。
就连看上去有些严肃的江湖科金牌大统领严彦，也难得说了句：“既然枢密使开口，伱就坐这好了。”
大厅里面，此刻一片安静。
今日酒会，监妖司管理层中，大总管李朝恩和副总管苏朝云双双驾到。
六个金牌来了四个，十八个金包银除去曹江还剩下十七个，今日来了十一位。
银牌总管一共三十几个，今日来了二十多位。
监妖司的人大多都很忙，尤其是管理层，今日能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相当难得，过年人都没有这么齐过！
这会儿除了宋煜所在这桌，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六个大字在他们心间蠢蠢欲动，其中有三个字说出来会犯忌讳——监妖司，太子爷！
很多人只是一开始没有顺过来而已。
如今看着这些大佬的态度，又哪里会不明白宋煜这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对监妖司来说意味着什么？
尤其很多人心里都清楚，监妖司……并不是大总管的一言堂！
很多人猜测光是这六大金牌里面，可能就有至少一半……并不是他李朝恩的人。
背后是谁都很难说，毕竟这玩意儿又不会写在脸上。
而今天来的这四位，包括那位虽然没牌子，但在监妖司地位仅次于李朝恩的苏朝云苏总管，全都在表态！
这是一个单纯的座位问题吗？
谁都知道，肯定不是！
这是大人物间的一种默契，代表他们暂时接受和认可了李朝恩这种安排。
至少表面上没有反对。
而这，已经足够让人感到震惊。
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有征兆。
李朝恩当时主推的……让宋煜这个一天没在监妖司待过的人，身兼江湖科、风字科和监察科银牌总管。
很多人是持反对意见的，大多是银牌，当然他们只有列席资格，没有发言资格。
有发言权的金包银当中，参会的人七八个，接近一半是反对的。
其中就包括已经被革职关进大牢的曹江。
他的态度也最为激烈！
当然下场也是最惨。
很多人想到这，内心都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
尽管曹江出事儿是他自己作的，不是大总管一句话把他给拿下。
但这依然还是有点……太巧了！
这里面隐藏着多少血雨腥风，怕是连曹江这个当事人，都未必知道。
那次参会的金牌大统领中，除了智字科的秦雪始终有事不在，剩下五个里面，只有监察科的秦天涯说了句“未力寸功，骤然身居要位，是否能够胜任？是否会让其他劳苦功高的铜牌、铁牌心服？”
然后在大总管的一句“无妨”之下，也选择了闭嘴。
如今宋煜来了，金牌大统领当中表现得最为积极热情的人……反倒曾提出质疑的秦天涯！
那他当初说的那番话，究竟是真的有些反感宋煜，还是在说反话？
无论怎样，随着刚刚加封为枢密使的李朝恩一句话，宋煜坐在这张全是大佬的桌子上，他监妖司太子爷的身份，几乎等同于……尘埃落定！
李朝恩不倒，就无人可以撼动宋煜的地位！
李朝恩会倒吗？
刚刚被任命为枢密使，圣眷简直浓郁到化不开！
而官家春秋鼎盛，李朝恩必然还有太多年时间可以继续权倾朝野。
他要把宋煜培养成接班人，即便监妖司不是他的一言堂之地，可谁又会公开反对？
……
……
银牌统领的其中一张桌上，蒋凌云一脸兴奋地冲身边孙志平挤眉弄眼。
“孙兄，瞅瞅，瞅瞅人家！羡慕不？”
孙志平：？
蒋凌云：“你难道不嫉妒吗？你看就连咱监妖司最美的萧晴都没能坐在那张桌上，宋煜却坐在那了！”
他示意孙志平往对面桌看。
孙志平一脸无语地看向对面，眸子里光芒略显暗淡。
萧晴正跟几个监妖司女性银牌总管小声谈笑，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精致的脸微红，看上去似乎有些娇羞。
这会儿水大娘子专门去到她们那一桌，坐到萧晴对面。
隔着圆桌调侃了一句：“晴儿妹妹，你家那位以后可了不得呢！”
这话顿时引起那几个女性银牌总管的小声嬉笑。
水大娘子声音其实不大，但邻桌的孙志平这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哪怕已经尝试着去放下，内心深处依旧隐隐作痛，都变成……她家那位了吗？
这时就听见萧晴认真在那解释：“水姐姐不要乱说，我与宋煜之间十分清白，只是好友。”
孙志平松了口气，事情……并不是那样的！
水大娘子笑道：“对对对，你们俩一个德行，希望以后睡一被窝儿的时候，也要用好友来称呼彼此！”
孙志平愣住，忍不住有些愤懑地看了眼水大娘子背影。
堂堂金包银的统领，说话如此浪荡，果然是终年厮混在风月场的女子！
这时身边蒋凌云低声道：“孙兄，待会儿教坊司走起？”
“好！”孙志平恶狠狠的回了一句。
……
……
有大领导参加的饭局，时间多半不会太久。
大约一个时辰，这场酒宴便在李朝恩起身祝福所有人的话语中结束了。
没喝尽兴的一众银牌和金包银统领迅速撤退，更换场地准备第二场。
不少人试图把宋煜也给拉上，却见他被李朝恩和苏朝云给叫走，只能一脸羡慕地放弃。
茶室里，萧晴动作轻柔的在那里沏茶。
嗯，形有了，神还差点，但至少不像在寒江时那样笨手笨脚。
瞥了眼关注她动作的宋煜，有些羞恼的凶道：“我回来之后现学的，不行吗？”
宋煜看了眼面带笑容的李朝恩和苏朝云，有些委屈的道：“我是想夸你的。”
“我才不信呢！”萧晴撇撇嘴，把泡好的茶水先端给李朝恩跟苏朝云，最后才给宋煜，然后低声说了句：“待会儿一起回去！”
随后转身出门。
苏朝云笑着说了句：“宋煜，你可不要欺负她，不说大总管和我，这丫头虽然家人都没了，但她爷爷和父亲的门生故旧遍布全国，都宝贝着她呢。”
李朝恩这会儿反倒说了句：“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呢，少拿这个调侃孩子。”
苏朝云哈哈一笑，随后正色起来，看着李朝恩说道：“那边形势很严重吗？已经到了……你加枢密使，亲自坐镇的地步？”
李朝恩深吸口气，轻声道：“西辽突然大军压境，意图不明。偏偏这个时候，雅州又开始妖匪横行，叛乱四起，弄得生灵涂炭。刚刚水统领带来那个消息，说有反贼称王，已经到了不去不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