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安局后,侦查员已经查到了廖凯的一些初步情况。
廖凯,五十五岁,无业,是个出了名的赌徒,在派出所有多次因为赌博被抓的记录,他的家里还有母亲、妻子和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女儿。
“无业,还赌博,像这样的人应该欠下不少高利贷吧?”尧舜说道。
“没有,这点非常奇怪,据廖凯的朋友说,他从来不缺钱,赌钱也从不借高利贷,但至于他的钱是哪来的,就没人知道了。”
“这么奇怪?他妻子呢?”
“刚认完尸,现在正在会客室里。”
“嗯,你们按这纸上写的地址,把这个人带回来,顺便查查他的底细。”尧舜将周德贤所写的算命先生的地址交给侦查员后,便赶到了会客室。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抽泣声和女警员安慰的声音,他推门走了进去。
女警员见到尧舜,迅速起身说道:“尧队,这位就是廖凯的妻子徐兰,我刚才已经安抚过她了,现在可以问话了。”
尧舜点了点头,搬了张椅子在徐兰对面坐下,说道:“你好,我是尧舜,刑警大队的队长,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只想简单地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知道吗?”
徐兰看了一眼尧舜,抽泣着点了点头。
“你最后一次见到廖凯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的晚上十一点多,当时我们早已经睡着了,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了电话后就兴奋地跑出去了,之后就再没回来过。”徐兰抹着眼泪,抽泣道。
“电话的内容你听清了吗?”
“当时他是到客厅接的电话,我又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
“那么晚他接了电话就出去,你就一点儿不关心吗?”
“他经常三更半夜接到赌友的电话,就跑出去赌,我都已经习惯,也就懒得问了。”
“别说三天了,以前五天音讯全无也有过啊!他经常一赌起来就是昏天暗地的,手机都关了,这次我以为也是这样,可谁知道,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啦!呜……”
待徐兰的情绪稍稍缓和后,尧舜才继续问道:“廖凯有工作吗?”
“没有。”徐兰哽咽着摇头。
“既然没有工作,那他的赌资是从哪来的?”
闻言,徐兰停止了哭泣,她疑惑地看着尧舜,问道:“这事和他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要靠我们警方判断,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徐兰为难地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现在已经不是你再藏着掖着的时候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钱是哪来的。”徐兰为难地说道。
“你不知道?你是他的妻子,你会不知道?”尧舜质疑道。
“是真的,自从认识他开始,我就没见他为钱发愁过。”
“他没有工作,却从来不为钱发愁,你就没有问过他,也没有怀疑过吗?”
“哪能没有呢,为了这钱的事,我不止一次地问过他,我也担心他这钱来路不正,万一出事,让我可咋办啊!可每次我一问他,他就让我别多管,总之有钱花就行了,而且还向我保证那些钱不是不义之财,是他凭本事让人心甘情愿给的。时间久了,我见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所以也就没再问了。”
“有人心甘情愿给的?那是什么人给他的呢?你知道吗?”
“不清楚,他说这是个秘密。”
“那钱的数目呢?”
“最早的时候好像是每个月几百元吧,之后又变成了每个月一两千元,后来又变成一两万元,最近五年数目越来越多,每个月差不多有十万元左右,其中两万元他会给家里当生活费,其余的都拿去赌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清楚是谁给的?”
尧舜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徐兰。
“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廖凯他人都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难道我就不想尽快抓到害死他的凶手吗?”徐兰哽咽着道。
“那个人一般是怎么把钱给廖凯的呢?”
“应该是通过银行吧!到时间了廖凯就会到银行去取钱,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廖凯从来都不和我说钱的事。”
尧舜拿出周氏一家人的照片递给徐兰,问道:“你仔细认一下这几张照片里的人,看有没有哪个曾经和廖凯有过联系。”
徐兰擦干泪水,接过照片,端详了许久后,摇着头说道:“一个都没见过。”
“那电话呢?你有没有曾经听到过廖凯和姓周的人通过电话?”
“姓周的?”徐兰认真地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着,许久后,她再次摇头,“他的朋友里倒是有几个姓周的,但我不知道和你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徐女士,我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在案件侦破之前,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暂时对外保密廖凯的死讯,同时,廖凯的银行卡也暂时由我们警方保管。”
“只要能查出真相,还我们家廖凯一个公道,我愿意配合。”徐兰抽泣道。
虽然徐兰提供的线索并不能证明廖凯的死和周氏兄弟的死有直接联系,但是从廖凯身上暴露出的疑点却引起了尧舜的注意。
按徐兰所说,从认识廖凯开始,廖凯就不愁钱花,现在他们的女儿十八岁,再加上他们相识的时间,也就是说,那个给廖凯钱的神秘人起码给了二十年,而这个钱的数目并不是固定的,从最初每个月的几百元,涨到了近五年的每月十万元左右。如果只算最近五年的,按每月十万元计,五年下来就是六百万元左右,再算上之前十几年的数目,初步估计那个神秘人在二十年左右的时间里给了廖凯超过一千万元的钱。
为了搞清这个神秘人的身份,尧舜让侦查员立刻赶到银行,调取监控录像,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到底会是什么人出手如此大方呢?而最关键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要给廖凯钱呢?”尧舜坐在办公桌前,皱着眉头思索着。
当当当……
敲门声让尧舜停止了思考,他抬起头,法医拿着尸检报告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有结果了是吧?”尧舜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仅有,而且保证让你感觉不可思议!”法医说道。
“快说说情况。”
“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三天前。”
“三天?和死者的妻子所说的他失踪的时间基本吻合。”
“我们还在他的血液和胃里验出了酒精和安眠药的成分,以及一些没有消化的食物,在这些食物里,同样也验出了安眠药的成分。”
“酒和安眠药都是让死者失去反抗能力的东西,凶手如果是有预谋的,用上这两样东西倒也不足为奇,那死因呢?”
“这就是我认为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了,干了这么多年法医,这手法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而且相信如果我不说,就算你这个警队出了名的破案高手挠破了头,也绝不可能想得到。”法医打趣道。
“真有这么夸张?”尧舜眉头微皱,说道,“之前你初步检验死者的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而导致这种死因的方法主要有缢、勒、扼、闷、溺五种,溺死应该可以排除了,而从尸体的情况来看,缢死、勒死和扼死也都不太可能,剩下的就只有闷死,难道除了闷死,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导致机械性窒息?”
“闷死的倒是不假,关键是凶手所用的行凶手法,这种手法很古老,也很残忍。”
“什么手法?”
“这种手法叫‘贴加官’,也可以叫‘开加官’,是古时候用于对官员刑讯逼供的。首先让受刑者平躺在一张长条椅上,四肢和头部用绳索固定住,然后再取一张桑皮纸盖在受刑人的口鼻部分,再在纸上喷水,桑皮纸受潮就会发软,立即贴在受刑人的脸上,接着如法炮制,一张张添加上去,由于桑皮纸紧贴面部,导致受刑人呼吸困难,不得不招供,又或者窒息身亡。”
“你能确定廖凯就是被人用这种叫‘贴加官’的手法杀害的吗?”
“是的,因为纸在浸过水之后就会变得柔软易破,而受害人挣扎时肯定会伸出舌头将纸舔破并且用力呼吸,所以在受害人的鼻腔和口腔里才会发现纸张碎片,再结合发现尸体时被绑在床上这一特征,可以确定死者就是死于这种叫‘贴加官’的古代刑罚。”法医肯定地说道。
“的确非常不可思议,这行凶手法让我猜,还真是猜不到。”
“这手法不仅不可思议,而且还极不人道,因为在刚开始的时候,受害人还能舔破一两张纸,可是随着纸张的叠加,受害人就无法再舔破了,从开始到最终死亡,整个过程在十分钟左右,在这段时间里,受害人完全能感受到自己正一点一点地接近死亡,但是却无能为力,可以说,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分钟左右,但是受害人所承受的却是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其残忍程度可想而知。”
“看来凶手对死者有很深的怨恨,不然也不会用这么残忍的行凶手法了。”尧舜说道。
“除了怨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逼供。”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根据检验,我发现死者脸上的纸贴过两次,所以我怀疑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逼迫死者说出些什么,在死者说出之后,才再次贴纸将死者杀害。当然,也不能排除凶手故意折磨死者的可能,具体情况就得靠你们去查了。”
“那纸张方面呢?有没有线索能提供?”
“没有,根据检验,凶手所用的纸张是生宣——宣纸的一种,出厂有些年头了,不过很普通,不容易查到线索。”
“那胃内的食物呢?”
“酒是二锅头,而食物方面有鱼、鸡肉和蔬菜,都是普通菜,从消化的程度上分析,应该是死前两个小时左右吃的。”
“这最后的一餐倒还挺丰盛的,难道是凶手请死者吃的?”尧舜自言自语道。
“另外,现场采集到的鞋印根据分析属于两个人的,而且都是男性,鞋的大小分别为42码和43码,类型是旅游鞋。而在死者额头上的指印没有取到指纹,只是从中发现了一些黑色皮质纤维,相信凶手行凶时戴着手套。根据现场鞋印的位置分析,留下指印的凶手穿的是42码的鞋。”法医说道。
“凶手是两个人?”尧舜惊讶道。
“现场的情况是这么告诉我的。”法医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我们在418病房内和周勇遇害的现场也发现了这两组鞋印。”
“418病房?周勇遇害现场?能确定鞋印完全一致吗?”
“虽然在周勇遇害的现场提取到的鞋印并不完整,但是通过鞋印局部的比对后,基本可以做同一认定。因为每一个人在走路的过程中都会造成鞋底花纹的磨损,从而形成特殊形态的鞋印,这和每一个人的走路习惯、身高、体型有着直接的关系,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模仿或伪装出来的。”
“对了,在418病房发现的手机呢?”
“手机被人为清理过,没能取到指纹,手机也只有拨打周氏兄弟手机的通话记录,还接收到一条短信,而发短信的号码已经关机了。”
尧舜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那周勇的死因和初步的尸检结果有出入吗?”
“基本没有,死因确定是颈部受到压迫,导致机械性窒息,而死者指甲内发现的皮屑组织也证实了是属于他自己的。”
尧舜暗自思忖着:周勇和廖凯都是被相同的两名凶手杀害的,那周浩呢?他遇害现场附近的全球眼拍下的那名可疑的电动摩托车骑手会是这两名凶手中的一人吗?
“那四具假人模型呢?有没有什么发现?”尧舜继续问道。
“四具假人都被人用洗衣粉彻底清洗过,查不到任何的指纹,另外,从假人的新旧程度分析,应该有些年头了。”
“像这样的假人一般会使用在什么方面呢?”
“大多还是用在服装店里,所以要想买到并不是件难事。而且很多服装店为了图便宜,都会从一些小作坊购买,或者是直接从同行的手里购买二手货,所以要想从假人的源头查找线索,估计比较困难。”
“那具面目全非的假人和全身发黑的假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面目全非的假人是被人泼了硫酸,而全身发黑的假人则是被人涂上了黑色的油漆,不过油漆很普通,随便一家涂料店都能买到。还有在假人脖子上发现的麻绳,我们检验过,和用来吊死周勇的麻绳无论是材质还是切口上,都完全吻合。”
“也就是说两根麻绳是同一根了?”
“是的。”
“这下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两起凶案是有关联的了。”尧舜自言自语道。
“另外,我们在四个假人的胸前都发现了一些双面胶和纸张残留物,从胶的硬化程度分析,应该是不久前才贴上去的,纸张属于普通的打印纸,但在现场我们并没有发现类似的纸张。”
“之前贴在上面的纸会留下什么线索呢?又被什么人撕去了呢?”尧舜思索着。
“基本上在尸体和现场发现的情况就是这些了,具体的情况我都详细写在尸检报告里了,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找我。”
“嗯,辛苦了。”
尧舜才送走法医,负责调查周勇和廖凯的侦查员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尧队,你吩咐的情况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先说说廖凯的情况。”尧舜说道。
“我们查过三天前晚上十一点呼入廖凯手机的电话号码,是一个新开通的手机号,除了拨打过廖凯的手机,再没有任何的通话记录,现在也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这个号码曾和廖凯有过两次的通话记录,分别是三天前的晚上十一点零四分,通话时间三分十二秒,还有一次是十一点四十三分,通话时间一分十四秒。”
“那钱方面呢?”
“我们查过廖凯的银行账户,他的账户是在二十几年前办的,从我们所能查到的账户资料来看,每个月都会有人在18号前后在不同地点分几笔将钱存入他的账户,数目和徐兰的口供基本吻合。至于钱的来历,我们问过他的朋友,但都没有人知道。”
“银行监控方面有线索吗?”
“查是查到了,不过价值不大。”侦查员说着,将监控拍到的视频影像截图递给了尧舜。
截图的时间分别是每个月的18号,拍摄的时间和地点各不相同,虽然这个人每次出现都戴鸭舌帽和大墨镜,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具体样貌,但是从着装打扮上还是能轻易地看出是名男性,从露在外面的脸颊和手上的皱纹判断,他的年纪应该在五十岁左右,而在他的右脸颊上长着一颗非常明显的黑痣。
侦查员继续说道:“因为监控资料保留时间有限,我们能查到的只是近一年的资料,但是从体貌特征来看,可以肯定历年来都是同一个人。”
“很明显,他就是不希望被人查到。那廖凯和周家的关系呢?”
“廖凯的朋友里有几个姓周的,但是和周家都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问过廖凯的朋友和赌桌上的朋友,他们都表示没听说过廖凯认识周家的任何一个人。”
“尧队,从初步的调查结果来看,廖凯似乎和周家并没有任何关系,会不会他的死和周家的命案没有关系呢?”
“表面看来的确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尧舜顿了顿,继续问道,“一会再说廖凯吧,周勇方面查到了什么线索吗?”
“据周勇妻子说,在周勇遇害当晚,他是接到一个电话后出去的,至于电话的具体内容,她并不清楚,她也问过周勇有什么事要这么晚出去,但周勇没有明说,只是说有一件大事。电话方面我们也查过了,和周浩以及廖凯的情况一样,都是被一个陌生的新手机号码呼叫的,而且除了拨打过受害人的号码外,那号码再没有任何的通话记录。”
“那周勇有没有和什么人结过仇怨,又或者说他和周浩有没有什么共同的仇人?”尧舜问道。
“暂时没有这方面的发现,据周勇的朋友以及生意伙伴说,周勇为人随和谦虚,而且是个非常有生意头脑的人,做事也有魄力。总而言之,他是一个非常有生意头脑的好人,没有和什么人结仇。如果硬要说他和什么人有过节,那就只有周浩了,因为他们都是周氏集团董事会主席最有力的竞争者,而且虽然是一家人,但是却各代表一方,彼此间的火药味非常浓。”
“周勇和周浩之间虽然竞争激烈,但是我认为他们还不至于会为了这样的事自相残杀。如果是,那么现在这样的结果无疑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他们不可能这么傻。”尧舜说道。
“如果和私人恩怨无关,那就只有可能像尧队你说的,凶手的目标是整个周家。”
“这一份是尸检报告,你们先看看。”
侦查员们接过尸检报告,仔细地看了一遍。
“从尸检报告来看,廖凯遇害案和周氏兄弟遇害案肯定有关联,因为现场发现的鞋印局部的比对完全一致。”
“凶手是两个人,这点倒是出乎意料,之前周浩遇害现场出现的那个神秘电动摩托车骑手,让我们一直以为凶手只有一个人。”
“可是一个或两个凶手根本区别不大,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发现周氏兄弟和廖凯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就更别说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杀他们了。”
“其实未必直接的线索才有助于破案,间接的线索有时候也能成为破案的关键。”尧舜说道。
“间接线索?”
尧舜点了点头,说道:“按徐兰所说,从她认识廖凯开始,廖凯就从不愁钱花,而廖凯又没有工作,那他的钱是哪来的?而最关键的问题是,我粗略地算了一下,在这二十几年时间里,那个神秘人给廖凯的钱起码超过一千万元,试想一下,如果是普通人,有可能出手如此大方吗?”
“你的意思是这笔钱和周家的人有关?”
“不排除这种可能,一千万元对普通人而言可能是个天文数字,但是对周家而言,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尧舜说道。
“假如尧队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周家最有可能一直付给廖凯钱的就只有周德贤了,因为这笔钱是从二十几年前开始给的,他的妻子梁静也有可能,可是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给的,给钱的目的是什么——这才是最关键的。”
“廖凯无业,又是一名赌徒,而在二十几年前,周德贤已经创办了周氏集团,梁静也是在那个时候嫁给周德贤的,从身份背景上来看,廖凯和周德贤、梁静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如果周德贤或者梁静要给廖凯钱,除非是廖凯手头上掌握着什么关于某个人的把柄,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他们会给廖凯钱。”尧舜分析道。
“以某种把柄为筹码勒索钱财,这倒是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可是为什么周德贤或者梁静会有把柄落在廖凯的手里呢?”
“直接去问周德贤或者梁静不行吗?”
“如果他们愿意说出来,相信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给廖凯钱了。如果钱真是他们给的,这其中的事一定不简单。”
“可是廖凯方面我们根本查不到什么线索,如果周德贤和梁静不说,我们要怎么查呢?”
“别忘了,还有那名神秘的汇款人。从监控录像来看,这名汇款人既不像周德贤,也不是梁静,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是他们给廖凯钱,那么这个汇款人就是他们找的,而且由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像这样的事如果不是身边值得信任的人,相信也不会放心让他去做的。”尧舜说道。
“也是,毕竟这不仅是汇钱那么简单,还要对外保密,整个汇钱的过程又如此复杂,如果不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的确不容易做到。”
“只可惜现在对周德贤和梁静还都只是怀疑,没有办法去查他们的银行账户,不然的话一定能一清二楚了。”
“不查他们的银行账户也一样能清楚,调查这条线索我们可以分两步走。一方面对周德贤和梁静身边的人进行调查,尤其要留意右脸颊上长着黑痣的中年男人;另一方面,再有四天就到18号了,之前我已经让徐兰对廖凯的死讯保密,相信汇款人并不知道廖凯已经死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定还会按时汇款,通知银行方面监控廖凯账户的资金动向,一旦发现情况,我们就立刻展开行动。”
“明白。”
“另外,还要派人保护周家人的安全,而且从三起凶案来看,凶手都是通过电话引诱受害人外出的,所以保护他们的同时,还要留意他们的通话记录,我怀疑凶手有可能还要再杀两个人。”
“那四个假人真的是凶手的杀人预告吗?”
“根据周文冰的叙述,再加上周勇和周浩的死和其中两个假人造型完全一致,如果说只是巧合,这样的解释太牵强了。”
“可是凶手搞个杀人预告出来,他难道就没想过这事一旦被我们发现,他的行动就会受阻吗?而且如果这事被周氏兄弟看出端倪,他们有所防范了,那凶手不是也很难下手了?”
“他们被名利蒙蔽了双眼,又怎么可能看出其中的不妥之处呢?如果他们不是心怀鬼胎的话,相信就不会轻易中了凶手的圈套了。”尧舜说道,“他们四人,除周照天外,其余三人都对董事会主席的位置觊觎已久,虽然外界普遍认为周勇和周浩是最有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但是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周德贤手上,所以他们的心里其实都没有底。而凶手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才以周家的秘密为由,约他们出去,还说只要知道了这个秘密,就有机会坐上董事会主席的位置,这番话的诱惑对他们而言实在太大了。之前周文冰也和我说过,希望我能对此事保密,不要让他父亲知道。”
“周文冰倒是挺聪明的,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如果不是他把这事说出来,相信我们还不会这么快发现廖凯被杀一案。”
“他不仅聪明,而且还怕死,他很清楚,如果再不说出来,他早晚会落得和两个弟弟同样的下场,在董事会主席和生命之间,当然还是生命更重要了。”
“凶手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在董事会主席和生命之间,周文冰会选择后者,这下可以说是失算了。”
尧舜点了点头,说道:“希望凶手真的是失算吧!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首先要保证周家人的安全,其次就是重新展开调查,既然在周勇和周浩的身上找不到线索,我们就以廖凯和周德贤、梁静为重点,把他们三人的情况重新调查一遍,而且一定要查得一清二楚,看看他们三人之间有没有存在什么联系。无论凶手有多狡猾,他既然围绕着周家展开杀戮,那就证明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还有,从廖凯的尸检报告来看,他胃里的食物是在死前两个小时左右吃的,而且非常丰富,这一顿饭很可能是凶手设下的鸿门宴,廖凯能毫无防备地赴宴,说明他和凶手很可能是认识的,所以也要重点调查廖凯的人际关系,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此时,一名侦查员走了进来。
“尧队,那个算命先生我们已经带回来了。我们查过,他就是个江湖骗子,有人找他‘算命’,他从来不会马上答应,而是让对方先进行登记预约,之后他就利用这段时间把对方的情况查清楚,然后才开始‘算命’,虽然伎俩简单,但是却骗了不少人,像周德贤就是他的老主顾,而且还替他介绍了不少生意。”
“花钱买个心安,对那些有钱人而言无可厚非。带他到审讯室,我这就过去。”尧舜说道。
走进审讯室后,尧舜上下打量着这个坐在他对面的年约六旬的男人。
男人一头银白色长发整齐地向后梳着,脑后还扎着一根马尾辫,一身名牌服装,皮鞋更是锃亮,乍一看,还真无法想象他是个算命先生。
“你就是陈文炳?”尧舜问道。
“是的,如假包换。”陈文炳潇洒地把马尾辫一甩,说道。
“职业呢?”
“这是我的名片,还请警官多多关照。”陈文炳满脸堆笑地将名片递上前。
一看到名片,尧舜差点笑出声,只见名片的正面写着“通天地占卜算卦环球有限公司,董事会主席兼高级占卜师陈文炳”,背面则写着“主营业务:预测吉凶、趋灾避祸、解梦、看手相面相、子女前程、事业未来、生意财运、阴地阳宅……”。
“你的公司挺大啊!业务也挺全面啊!”尧舜笑着道。
“一般一般,警官,你要有什么需要我算的,我给你打个八折。”陈文炳得意忘形地跷起二郎腿,自豪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能掐会算,那你能算出我今天找你来干什么吗?”尧舜收起笑容,严肃地问道。
“这个……”陈文炳尴尬地看着尧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不是因为太突然,之前没有调查过,所以算不出来了?需不需要给你点儿时间调查一下啊?”
陈文炳瞪大了双眼,惊讶道:“警官,你都知道了?”
“你查别人的家底不难,那么我们警方查你相信更容易了吧!”
“警官,我可不是骗人啊!我查他们,只是为了能更好地为他们服务啊!现在像我们这行不好干啊!竞争太激烈了,如果不用点方法,生意很快就会被同行抢走了,这损失客源事小,大不了再找新的,但是万一名声被毁了,要想挽回就难了,所以……”
陈文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尧舜一拍桌子打断了。
“陈文炳,如果你这都不算骗人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骗子了!”尧舜斥道。
陈文炳一时语塞,不敢再多说废话了。
“你招摇撞骗的事我现在没兴趣管,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必须给我老实回答,否则你的这个什么环球有限公司今天就要倒闭歇业!”尧舜严肃地说道。
“是是是,警官,你问,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文炳紧张地回道。
“我问你,认识周德贤吧!”
“认识,周老板那可是我的老主顾了,还替我介绍了不少生意呢。”
“在二十几年前,他曾找你算过他三儿子周照天的命,是吗?”
“嗯。”
“把当时的事详细说一遍,不要给我找什么‘忘了’之类的借口,你的记性我相信不会那么差,给我想清楚了再回答。”
“是是是。”陈文炳不敢怠慢,仔细回忆了片刻,说道,“当年周德贤找我,让我帮他刚出生的三儿子周照天算命,于是我就找了个借口故意拖了三天,利用这三天的时间去查他找我算命的原因,我查到他儿子出生后没多久他妻子就患上了淋巴癌,还是晚期,而他自己的公司又在那时候扩张不顺,于是我就和他说,他这个儿子是刑克之命,不能留在身边,否则就会克家中更多人,还会影响到他的生意,所以要送得越远越好,就是这样。”
“他给了你很多钱吧!”
“还好,不是很多,也就五千块。”
“那个年代五千块还不算多?为了钱,你就能编出那些不负责任的瞎话,害得他们父子分离了二十几年,你考虑到后果吗?”尧舜质问道。
“那周照天出生后,的确给他家里带来了不幸,我那样说也没有错啊!”陈文炳狡辩。
“是对是错,你心里比我清楚,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些,我问你,你有没有和别人说过给周照天算命的事?”
“没有。”陈文炳脱口而出。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尧舜怒喝,“我已经问过周德贤了,当年算命这件事只有他和你知道内情,但是两年前周照天却知道了这件事,周德贤没有说,那就只有你说了。”
“我……我没有。”陈文炳紧张地回答。
“你没说,周德贤也没说,那难道还能是鬼说的吗?”
“我……我……”
陈文炳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尧舜也看出他一定知道些内情,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而不敢将事实说出来。
“陈文炳,我们警方不会无缘无故把你找来的,我不妨坦白告诉你,现在我们正在调查一起连环凶杀案,周家已经有两人相继遇害,我现在怀疑这起案件和知道周照天被送出国的人有关,因为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故意引周照天回国,目的就是要杀害他,周德贤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做,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你了,陈文炳。”
闻言,陈文炳立刻激动地叫道:“警官,冤枉啊!我可没有杀人啊!我什么也没做过,不关我的事,你不能冤枉我啊!”
“知道周照天被送出国原因的只有你和周德贤,我不怀疑你,那怀疑谁?”
“不是我,真的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杀人,一定是那个人干的,一定是!”陈文炳激动地叫嚷着,同时也终于将隐藏的内情说了出来。尧舜的脸上抹过一丝满意的浅笑。
“那个人是什么人?”
“是……”陈文炳欲言又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你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最好是不要再隐瞒,否则后果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
“我说,我说。”陈文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接着说道,“我记得在周照天被送出国后一个星期左右,有一天晚上,突然有一个男人到我家里找我,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他说要我替他的孩子取个名字,还说是周德贤介绍他来的。但是之前周德贤并没有和我说过这事,他说有可能是周德贤事忙忘记告诉我了。我听了这话后,也就没了防备之心,就让他进屋了,可没想到一进屋,他就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当时吓得我三魂七魄都差点出了窍。他问我,周德贤为什么突然要把周照天送出国,还警告我,如果敢骗他,立刻就在我的身上开个洞。”
“之后你就把给周照天算命的事告诉了那个人?”
“是啊!在那种情况下我哪可能不说,毕竟保命重要啊!”
“你和那人把事情说了后,那人有什么反应?”
“他很气愤,把我打了一顿,之后警告我,要想平平安安的,就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他能找到我家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我懂得做人,管好自己的嘴,自然就会长命百岁,否则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家人。”
“后来那人还有找过你吗?”
“没有,后来我就搬家了,但是那件事始终没敢告诉任何人,生怕那人真的会再来找我的麻烦。”
“那你清楚对方的身份吗?”
“脸都看不清,又怎么会知道身份呢?”
“你认为这件事会是什么人做的?”
“起初我怀疑是周老板故意找人试探我,看我是不是真的会保守秘密,可是想想又不太可能,因为就算试我,也没必要动刀子吧!而且事后又一直都风平浪静,周老板并没有来找我的麻烦,而且我认为他也不会这么无聊,所以是什么人做的我始终琢磨不出来。”
陈文炳提供的线索虽然有限,却让案件有了新的调查方向。
原本周照天被送出国的原因只有周德贤和陈文炳知道,但是现在却多出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从出现至今,无论是身份,还是目的,都是一个谜。
虽然这个神秘人的身份陈文炳无法给出答案,但是尧舜却不会放弃追查,因为除了陈文炳,还有一个人或许能提供更有价值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