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松看着不停作响的手机,想象不到当卓凯得知卓洋被劫走甚至可能已经被杀害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喂。”骆松接听了手机。
“我哥呢?”
“你跑得挺快,我定位了你的手机,居然还是被你跑掉了。”
“别废话了,我哥呢?”
“你哥被人劫走了。”骆松如实答道。
“什么?那他……他……”
“没见到尸体,生死未卜。卓凯,我劝你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电话被挂断了,骆松盯着手机屏幕,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警员们从黄杰家搜集了一些可疑的痕迹,有待回去进一步分析,还搜集了卓洋的毛发,用于与地面的血迹进行DNA比对。
时间已经快深夜12点了,骆松叫魏洪波和萧紫菡各自回家休息,自己开车往分局驶去。在返回分局的路上,骆松意外地再次接到了卓凯的来电。
骆松停车接听,开口问道:“想通了?”
“我……是想给你再提供一条线索。”卓凯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哽咽着对骆松说道,“石然,你们可以查查石然。”
“石然是谁?”这是一个骆松没听过的名字。
“是我的小学同学,当然……也是赵雨彤和吴立辉的小学同学。那天在慧欣园派出所……你我擦肩而过,在那之前,我哥哥他……他离家出走,就是被石然在大街上看见后送到派出所的。”极度悲伤的卓凯一边轻轻抽泣着,一边说道,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想让自己的话语尽量连贯,“我和他十几年没见,若不是那天在派出所遇上,我还真想不到他这个人。这是我刚刚突然想到的,我和他真的是偶遇吗?在这一连串杀人事件发生的期间和他偶遇,真的只是巧合吗?”
“你怀疑他的根据是什么?”
“你先告诉我,我哥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坠楼?”
“应该是,我说了,没有见到尸体,地上只有一摊血迹,在化验结果出来前还不能确定就是他。”
“相同的方式,”卓凯说,“石然的父亲,在二十年前是跳楼而死的。”
“跳楼自杀?”
“是自杀,不过他是被逼的。”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被我和赵雨彤逼的。”
“啊?”骆松愕然,“二十年前……你才10岁……”
“没错,我们那时都还是四年级的小学生,石然的父亲是我和雨彤的班主任。如果你去图书馆查查二十年前的报纸,或许可以找到当时的新闻。”
“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他跳楼自杀的?为什么还要我去图书馆查报纸,你现在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我不想说,我只是怀疑石然,并没有认定凶手就是他。因为石然应该不知道那件事的真相,那是我和雨彤两个人的秘密,我们将那个秘密保守了二十年,我相信除了我和雨彤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真相。”
骆松惊讶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卓凯继续说道:“确实有些矛盾,如果凶手是石然,他是没有动机杀袁睿的,我只是向你提供一个可调查的方向。另外还有一点,其实我是有杀李兆杨的动机的,如果凶手真的是石然,那么他杀李兆杨可能就是为了陷害我。”
“你和李兆杨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李兆杨是一个我永远无法忘记的人,你刚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没有立刻想起来,只是因为暂时没有将名字对上号而已。他当时是我们班上的小霸王,经常欺负比他弱小的同学,我就是其中之一,他经常打我。”
“因此你记恨他?”
“不是。”卓凯的情绪逐渐变得激动起来,“我哥在11岁之前是正常的,每次我被以李兆杨为首的几个同学殴打的时候,只要被我哥看到了,我哥都会冲上来保护我,直到有一次,他们下了狠手……我哥的头部被他们打伤了……我的父母也因此……”此时卓凯已经泣不成声。
“卓凯,你自首吧!是你做的,你应该勇敢承担,不是你做的,就让我来帮你找出真相,还你清白。你这样一直躲着不是办法,你现在出来自首,和等我们抓到你,结果是不一样的!”
“不!之前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没有杀雨彤,现在不同了,我哥被杀了,我要找出杀他的浑蛋,为我哥报仇!骆警官,你劝我自首,有没有为自己抓不到我而感到无能?”卓凯嘲讽道,“我不相信你们,我要自己去查!等我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完成之后,我自然会主动站出来给你们警方一个交代。”
——电话被挂断了。
“喂!喂!”骆松听着手机内的忙音,恼怒不已的他双手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
待冷静下来之后,骆松开始回想卓凯所说的话。卓凯的怀疑确实存在很大矛盾,因为袁睿和李兆杨是相同时间相同地点被杀的,骆松已经认定是同一人所为,那么就像卓凯刚才说的那样,如果凶手是石然,他是没有动机杀袁睿的,可如果凶手是程云浩或李文咏,他们又没有动机杀李兆杨。
骆松回到分局时已是凌晨12点半,他今夜不打算回家了。不知道是谁向副局长陈绍辉传达的消息,骆松刚在办公桌前坐下,陈绍辉的电话就打来了。骆松向陈绍辉讲述了案情,陈绍辉显然十分生气,近乎咆哮的严厉口吻令他困意全无。挂断电话后,骆松坐在办公桌前,紧闭着双眼,大脑急速运转着,试图从杂乱无章的线索中理出一条头绪。
他再次回想卓凯说的话,“石然”这个名字在他脑中不断闪现,突然,他两眼猛地睁开,魏洪波晚上查出的新线索给他带来了启发,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重新检查起了余磊的手机通话记录以及电脑维修记录。
骆松首先翻看的是电脑维修记录,这份维修记录并非从余磊家获取,而是从余磊所在的公司拿回来的。这是他们公司的规定,每个维修人员在服务一名客户之后都要回公司进行登记,电脑公司会根据客户填写的电话号码进行电话回访,以询问维修人员在工作中的态度如何。所以这份记录保留得非常完好,如果有人想要通过销毁它来毁灭证据,那是不可能的。
用了不到二十分钟,骆松便从余磊最近两个月填写的电脑维修记录中发现了石然的名字,又根据所登记的手机号码,查到了这个石然的户籍信息,最终确认了这个石然就是卓凯所说的石然。
石然和袁睿都曾在余磊被杀之前与其有过联系!
骆松感到十分振奋,毫无疑问,这是一项重大的发现,虽然暂时还不能证明什么,但至少给案件的侦破挖掘到了一个新的方向,给目前所总结出的杀人动机又增添了一种新的可能。
骆松在计划表上写下了明天的安排,突然一阵困意袭来,他在石然的名字后面加上了两个惊叹号后,便趴在桌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相同的时间,城市的另一边,卓凯却无法安然入睡。
卓凯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回想着之前骆松在电话中说的话,尽管骆松说尚未见到卓洋的尸体,但他的话在卓凯听来,与卓洋的死讯无异。
卓凯拿起酒瓶晃了晃,直接对着瓶口豪饮起来。“坠楼”“生死未卜”“一摊血迹”,这些冷硬的字眼,加上酒精的催化,刺激到了他那遥远的记忆——
卓洋原本是没有自闭症的,导致卓洋后来那副模样的原因要追溯到二十年前,1994年。
卓凯卓洋兄弟两个在同一所小学就读,那年卓凯10岁上四年级,卓洋11岁上五年级。卓凯因来自农村,被班上同学看不起,那时一直是被欺负的对象,而卓洋每次都会保护弟弟,冲上去跟他们干架。一天中午放学后,卓凯又被班上的小霸王们堵在学校后面巷子里殴打,卓洋看见了,冲上去保护弟弟,被不良学生们围住殴打,卓凯得以逃出,冲进学校求助班主任石建国,而当时石建国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杂志,骂卓凯兄弟俩总喜欢给老师找麻烦。石建国看完一篇小说后才起身跟随卓凯前往,到了巷子里发现卓洋倒在血泊中,地上还有一块沾血的砖头。
卓氏兄弟的父亲卓海军当时正在市里做建筑工人,工友们将卓洋受重伤的消息告诉卓海军的时候,他正在一栋在建的高层大厦外墙的脚手架上,一时心急一脚踩空,掉下楼摔死了。
卓洋在医院苏醒后,变得像个傻子,医生诊断是脑部受损导致的儿童自闭症,而脑部受损的原因是机械和精神刺激共同引发的,不能完全确定致残原因是被同学殴打时脑袋被砸了一砖头。但从此卓洋的行为和思维与正常儿童产生了巨大的差异,表现出的是典型的儿童自闭症症状。之后卓母丢下一双幼子改嫁,卓氏兄弟被交给他们的姑妈,也就是卓海军的妹妹抚养,卓洋因无法与人正常交流,从此退学。
……
眼看酒瓶见底,卓凯将最后一口酒灌进口中,咽下去的时候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脑袋随着上半身开始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在醉倒之前,他混沌的大脑隐隐约约地将一切做了简单的串联——石然,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名字,因为这些年我对哥哥的关心实在太少了。想到哥哥受到的伤害,就应该立刻想到石建国——如果石建国当年能在我求助时立即前去制止,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哥哥也不会变傻。而想到石建国,就应该能想到石然——石然是石建国的儿子。石然是有理由恨我的,因为石建国跳楼自杀跟我和雨彤有着莫大的关系,问题是,石然怎么可能知道呢?那件事——当年身为小学生的我和赵雨彤联手策划实施的一个恶作剧,导致一个男人失去了生命,一个孩子失去了父亲,但却没人知道真相,在之后的二十年里,雨彤和我都保持着默契,谁都不曾主动提起,我们都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个真相……如果石然知道了真相,那他便真的具有杀雨彤的动机,同时该杀的还有我……啊!那条短信——“我要让你活着,让你看到我是如何以同样的方式夺走你最重要的人,让你也尝尝那种撕心裂肺的悲痛滋味。”这难道就是石然不杀我却选择杀我哥哥的理由?可是,还是那个问题,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
卓凯最终抵抗不住酒劲的上涌,不知不觉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10月23日。
上午,法医送来了化验结果,证明了地上的血迹确实是卓洋的。骆松叹了口气,再次为凶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案而恼怒不已。
气归气,但不能因此乱了阵脚。按原计划,魏洪波去找余磊的妻子问话,骆松则带着萧紫菡去找石然。因为骆松没有证据证明石然涉案,无法对其进行传唤,所以只能直接去他的工作单位找他。不过骆松觉得这样也好,如果石然真的涉案,警方的突然到访或许能够打他个措手不及。
上午8点半,骆松和萧紫菡跟随着上班族们走进了建华大厦的电梯,上到了大厦的11层,石然就在这层中的一家金融公司中任理财经理一职。
骆松推开简洁大方的玻璃门,年轻漂亮的前台小姐起身满脸堆笑地向他们问好。
“欢迎光临。”
“你好,我找你们石经理。”骆松临时决定先不表明身份。
“石经理?”前台小姐露出纳闷的神情。
“石然,他不在这里上班吗?”
“哦,石然啊……呵,我明白了,你是看到他的名片才这么叫的吧,他们每个人的名片上印的都是经理。”前台小姐咯咯地笑着,接着对着办公区大声喊道,“石然,有客户找你!”
“来喽!”话音刚落,从办公区走出来一名身材健壮、皮肤白皙的男子。他身穿笔挺合身的西服套装,领带系得整整齐齐,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往后梳,皮鞋也擦得锃亮,一副业务精英的装扮,给人一种专业可信赖的感觉。
石然走到骆松面前的时候,好像看出眼前这两个人身上散发的气质与一般客户不同,身子微微一怔,表情也随之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转换成了一副笑脸,这些细微的表现没能逃过骆松的双眼。
“你好,我们是……”骆松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石然打断。
石然微笑着说:“我们去会议室谈吧,那里现在没人,安静。”
骆松和萧紫菡别有深意地对视了一下,跟着石然往办公区最里面的会议室走去。
三人进门后,石然随手关上了门,说了声“请坐”,接着走向饮水机为骆松二人倒水。
“石经理,我们今天……”
石然又一次打断骆松的话:“什么经理啊,我们这儿的都叫理财经理,就是拿客户的钱帮客户做投资,客户赚到钱后我拿佣金。”石然端着装满水的两个纸杯放在了二人面前,客气地说道,“来,骆警官,请喝水。”
骆松愣了一下,抑制住心中的惊讶,冷冷地问:“你认识我?”
“骆警官,你前阵子在网上挺红的,玩微博的哪个不认识你?”
“喂,你说什么呢!”萧紫菡愤怒地说道。
骆松按住萧紫菡,脸色一沉,明白了石然所说的正是前段时间他因猥亵女童案在微博上发的帖子遭到成千上万的网友谩骂的风波。
“我也是围观网友之一,不过我可没有参与谩骂,我的观点和骆警官是一致的,那些骂你的人都太脑残了。”
“我看我们还是说正题吧!”骆松提高了嗓门,严肃地说道。
“好啊,说正题,两位警官今天来找我,是有闲钱想做投资?希望我怎么帮你?股票基金和期货我都做。”
“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关于你小学同学卓凯的事。”
“卓凯?我对他不是很了解,我们十好几年没见过面了。”
“可是你们几天前刚见过,10月21日。”
“对,那天我偶然在马路上看见了他的哥哥卓洋,他哥这里有问题。”石然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把他哥送到了派出所,哦对了,起初我并没有认出他是谁,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张联系卡,我才知道他是卓凯的哥哥。后来卓凯去接他,我们就见面了。”
“哦,这么巧?”
“什么意思?”
“你恨卓洋吗?”
“啊?我为什么会恨卓洋?我跟卓洋压根儿就不熟,他比我大一届,我只知道他是卓凯的哥哥。”
“那你恨卓凯吗?”
“骆警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卓洋昨天夜里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啊!”石然一脸的惊讶,紧接着又面露悲伤,“怎么会这样,真……真可怜。”
“昨天晚上10点到夜里12点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卓凯哥哥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回答我的问题。”
“我帮我的一个客户在期货市场上赚了钱,他昨天晚上请我吃饭,吃完饭又请我去做了个足疗,从足疗城出来的时间是11点10分,因为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喝了酒,他不能开车,我帮他打电话找了代驾,打电话之前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而且这点你们可以通过我的通话记录查到。等他走后我打了辆出租车回家,在我们小区门口的便利超市买了一盒烟,然后就回家睡觉了。”
骆松听完点了点头,瞄了一眼坐在一旁在小本子上做着速记的萧紫菡,接着问石然:“你还记得吴立辉吗?”
“记得啊,也是我小学同学。”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元旦的时候我们组织了一场小学同学聚会,聚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他又怎么了?”
“他也被杀了,不过是在更早之前,4月9日。”
“骆警官,我和他可无冤无仇!”
“行,这个话题先告一段落,我们再来聊聊你的事。”骆松紧紧盯着石然的眼睛,像是想一窥他的内心,“你能回忆一下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吗?”
“骆警官,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别说二十年前的事了,就算你问我二十天前晚饭吃的是什么我都不一定能想得起来。”
“我指的是你父亲石建国从学校教学楼楼顶跳楼自杀的事情,这件事我想你一定不可能忘记吧?”
“你……”石然的脸瞬间紧绷起来,“你为什么要提那个人……”
“那个人?”
“我恨他!”石然恨恨地说道,“那段历史对我来说太过屈辱,我不想再提起那个人那件事,甚至都不想去回忆。”
“可他是你的父亲!难道你就从没想过他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吗?”
“我早就没有父亲了。”石然苦笑一下,接着反问,“骆警官,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你说。”
“我是犯人吗?”
“不是。”
“那我是嫌疑人吗?”
“也不是。”
“那如果我现在说我要工作了,下面我拒绝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我有这个权利吗?”
“这……当然是可以的。”
“好,那我就不送二位了。”石然说完就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会议室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骆松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好,那我就不打扰了,关于你刚才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我会派人去查的,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请便,你们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
从石然公司出来后,二人上了汽车,骆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捏扁的纸杯,对萧紫菡说:“拿个袋子装起来,回去把指纹提取出来,以后说不定有用。”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我怎么没注意到?”
骆松淡淡一笑,没再多言。
之后,骆松没有直接回分局,而是带着萧紫菡绕道去了市局。当市局相关领导了解到骆松提出进档案室查资料是为了调查近期H市发生的连环杀人事件时,二话不说就批准了骆松的申请。
骆松带着萧紫菡顺利地进入了市局的档案室,这里存放着新中国成立以来H市几乎所有非正常死亡事件的资料,其中既有得以顺利破获的案件,也有至今仍未破获的悬案。
档案以年月分类,查找起来很方便,但由于资料太多,要找出自己想要的,工作量也不算小。在档案室管理员老杨的带领下,骆松和萧紫菡站在了贴有“1994年”标签的档案架前。石建国跳楼自杀的日子是1994年11月16日,星期三,那天刚好是儿子石然的生日。骆松和萧紫菡分工一人看一半,未免遗漏,他们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将1994年10月到11月间的案件全都仔细看了一遍,可档案中并没有石建国跳楼事件的记录。
“看来当年石建国跳楼确实被定性为自杀,非刑事案件的死亡,档案室当然不会有记录了。”骆松将厚厚一沓资料插回档案架中,深深地叹了口气,流露出无比失望的表情。
返回分局的路上,驾驶汽车的萧紫菡看了看略显沮丧的骆松,为了缓解气氛,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骆松闲聊起来。
“师父,你说这石建国哪天自杀不好,非要选在他儿子生日那天,这对小孩子的刺激得多大啊。”
“不知道。”骆松闭着双眼,随口应付着萧紫菡。
“以杀人为代表的反社会人格的体现者,其人格的成因多数都可以追溯到童年,如果赵雨彤、吴立辉还有卓洋的死真的是石然做的,他能等到二十年后再下手,这我还真信。”
“怎么呢?”
“11月16日,天蝎座哎,记仇又阴毒的星座……”萧紫菡突然感觉到身旁正有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自己,立刻闭上嘴,尴尬地对骆松嬉皮笑脸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师父,我忘了你也是天蝎座。”
骆松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继续抱起双臂闭上双眼假寐,脑子里却在细细琢磨着萧紫菡刚才的话。
大概是怕领导生气,萧紫菡赶紧又将话题转移到案子上:“师父,你说上午在石然那儿,他说的话可信不?”
骆松想了想说道:“谈话的中间部分,他提供的不在场证明很完善,而且查起来很方便,我估计不是假的。但他刚见到我们的时候,还有我们临走前,他的表现和反应都有点做作,当然,不排除是性格所致。”
“石建国跳楼自杀的事情,卓凯只说了一半,石然也闭口不提,我觉得很可疑啊,只可惜查不到档案。”
“不会查不到的。”骆松坚定地说,“抽空你去市图书馆查查当年的报纸新闻,我去板仓街小学问问,或许也能问出点有用的信息。”
“好啊,什么时候去?”
“先回局里开会,下午没别的事情的话就去。”骆松仍旧闭着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以舒缓郁闷的情绪,“我现在最好奇的就是卓凯说石建国的自杀是他和赵雨彤逼的,可两个小学生能用什么方法逼死一个大人呢?我有一种感觉,这其中的真相恐怕会扭转我们之前对杀人动机所做的各种猜测。尽管石然这条信息是卓凯爆给我们的,有为自己脱罪的嫌疑,但石然这条线我们不能放,要查到底!”
骆松和萧紫菡回到分局后没多久,魏洪波也回来了。
魏洪波昨晚查出的新线索十分令人振奋,在余磊被杀前一周的手机通话记录中,他发现了袁睿的手机号码。今天上午他调查出的结果,以及询问余磊妻子时得到的信息,使这条线索向连环杀人案的动机更近了一步。
余磊是9月5日夜里到6日凌晨之间被卓凯杀害的。经过魏洪波上午的调查发现,余磊的银行账户于9月3日收到了一笔750元的转账汇款,汇款人正是袁睿,汇款成功后,袁睿给余磊的手机发去了一条短信:“一半的定金已付,你说的线索什么时候给我?”之后的一天,9月4日,也就是余磊被杀的前一天,余磊给袁睿打过电话。
对于这条线索,骆松的判断是,余磊向袁睿有偿提供新闻线索。经过进一步的询问调查,重案组获得了另一条重要线索,就在余磊失踪(被杀)的两天后,9月8日,袁睿去余磊家找他,当时是余磊的妻子接待的。
根据余磊妻子的回忆,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袁睿敲开了余磊家的门,开门的是余磊的妻子。
“我找余磊有急事!”
面容憔悴神色黯然的余磊妻子无精打采地说道:“他失踪了,两天没回家,手机一直是关机,我已经报警了。”
“啊?这么严重啊!那我的东西怎么办!”袁睿一副特别着急的样子,语气里还带着一点恼怒,“我钱都给他了!”
袁睿向余磊的妻子说明了身份,他告诉余妻,他以1500块钱的价格从余磊手中购买一件重大案件的线索,余磊已经搜集了详细的线索材料,如果袁睿能够获得,那么《H城市周刊》这一次又将是绝对的独家。
“那对我很重要!我给他转了一半的钱之后,本来约好昨天上午见面交易的,可是我等了他半天也联络不上他,实在没办法了,今天这才直接来你们家找他。他失踪了,那、那我的新闻怎么办啊?!”
“那要不,我把你给他的750块钱退给你吧。”这个善良的女人不愿自己的丈夫占别人的便宜。
“不,钱不是问题,我要的是新闻,拜托你,帮帮忙!”袁睿恳求道。
“我能怎么帮你?”
“他的笔记本电脑在家里吗?”
“在的。”
余磊妻子在接受询问时告诉魏洪波,袁睿以找材料为由打开过余磊的电脑。
……
听完魏洪波的讲述,骆松分析道:“余磊和袁睿先后被杀的原因可能是两人共同掌握了某个秘密而被杀人灭口。我怀疑余磊想要卖给袁睿的就是猥亵女童案的线索!”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魏洪波点头附和道,但紧接着又提出了疑问,“只是,这与卓凯以及另外被杀的赵雨彤和吴立辉有什么关系呢?还有李兆杨,他可是跟袁睿同时被杀的。”
对此,骆松暂时也做不出合理的推测。
骆松派出了两队侦查员去继续追踪卓凯的下落,然后召集重案组包括魏洪波、萧紫菡在内的几名骨干侦查员开了一场案情分析会。
会上,魏洪波首先提出了这一连串的案件令他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既然已知凶手的杀人动机与高川入狱的原因有关,那么杀卓洋很显然就是在变相报复卓凯,又因为卓凯和袁睿都是当年参与报道程枫华的人,那么报复卓凯和杀袁睿的动机,加上卓凯提及的杀人预告信,就说明凶手的动机是在为程枫华报仇,而最想为程枫华报仇的人只有程云浩。”
骆松点点头说道:“不管怎么说,从杀人动机的角度来讲,程云浩的嫌疑是很大的。尽管从情感上我们谁都不愿相信程云浩是凶手,但他突然回国后的两天内就不断发生命案,这绝不能用巧合来解释,而程云浩说回国是为了给家人扫墓,这个理由也不充分。”
这场简短的会议在中午结束,大伙儿正好赶上了饭点。三人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又对会上最后的话题展开了讨论。
魏洪波喝了一口汤,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还是认为程云浩的嫌疑最大,一是他具有强烈的动机;二是据松哥所说,程云浩向他隐瞒了提前一天回国的事实;三是程云浩和李文咏这对本该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同桌吃饭却一句话也不说,这可是我亲眼见到的。”
“现在只能说他们两个人有嫌疑,但是在我看来,真凶另有其人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无论是程云浩还是李文咏,都不具有杀赵雨彤和吴立辉的动机,要知道,吴立辉可是第一个被杀的,死于半年前。”骆松一针见血地说道。
萧紫菡点了点头,但魏洪波却有些不服气似的,提出了反对意见——
“如果这是两件独立分开的案子呢?卓凯杀了吴立辉和赵雨彤,动机可能是他们之间的三角关系,或者凶手是石然,杀他们是因为二十年前卓凯和赵雨彤逼死自己的父亲,另一个人杀了袁睿,是为程枫华报仇。”
“你把李兆杨漏掉了,他也是卓凯的小学同学,和袁睿同时被杀。”萧紫菡反驳道。
“卓凯杀李兆杨也有动机啊,他自己说的,小时候经常被李兆杨欺负,他哥哥卓洋的自闭症也是李兆杨造成的。”
“那为什么非要等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才来报仇呢?”萧紫菡继续针锋相对道。
魏洪波还想争辩,被骆松打断。
骆松摇了摇头说:“卓凯自己已经承认余磊是被他杀掉的了,就算是误杀,杀人后埋尸湮灭证据也是相当恶劣的,并不能给他在量刑上占多大的便宜,反正横竖他都已经犯了杀人罪,为什么偏不承认吴立辉和赵雨彤是他杀的呢?之前我说过,石然这个新出现的怀疑对象,尽管目前还不能证明他和连环杀人案有何关联,但既然存在疑点,就不能忽视。”
对于这一点,魏洪波无力反驳,只得低下头不再吭声。
“对了,除了石建国石然父子这条线以外,卓凯之前提到的杀人预告信这点也不可忽视。”骆松对魏洪波说道,“那天询问王昭时,他并未提及自己收到信这件事,不知道他是没想起来还是故意隐瞒。他现在的处境可能存在危险,你去城市周刊找他再问问,最好能把那封信拿回来。”
接着,骆松又派萧紫菡带人去找李文咏,直接询问和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
“那程云浩呢?”
“我自己去。”骆松冷冷地说道。见魏洪波和萧紫菡看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他嗤笑了一声略有不满地说:“想什么呢?我不会对他放水的,我只追求真相!”
“好,那我去找李文咏问完话以后,如果时间充裕,就按你之前说的去继续调查石建国跳楼自杀的原因。”
“好,我也一样。”骆松点头说道,“照我说的,你去图书馆查,我找云浩了解情况之后,如果顺利的话,我就到板仓街小学去查。另外,叫跟监组监控石然,不用一直跟着,重点监控他银行账户的资金往来和是否有远途的行程。”
“明白!”
吃完饭后,骆松先去找了负责猥亵女童案侦破工作的自己的两名手下二毛和小龙,向他们了解案件的侦查进展,得知罪犯这阵子销声匿迹,侦查再次陷入了瓶颈。他坚信猥亵女童案和之后发生的一连串杀人事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究竟是怎样的联系,他现在既没有线索,也没有合理的逻辑解释。
骆松简单收拾了一番,去鉴证科和法医处转了一圈,想了解一下有没有新的鉴定结果,得到的反馈皆令他失望不已。他看看时间,现在是下午2点,他走进车库上了自己的车,准备去程云浩所住的快捷酒店找他。他选择先不打电话而是直接前去,是想给程云浩来个“突然袭击”,尽管嘴上说不相信程云浩会杀人,但内心深处对程云浩的怀疑却越来越强烈。程云浩是恩师的儿子,骆松比任何人都不愿看到他犯罪,只有亲自证明了程云浩的清白,他才能真正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