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市的气温非常的奇妙。
明明已经进入了冬天,但温度忽高忽低,上?班的路上?能看见穿着各种?季节衣服的人们。有的人已经穿上?了薄袄子,有的人却?还在穿秋款的卫衣,还有穿裙子的女孩。
甚至,短袖的都有。
有太?阳的时候走在路上?会有点点热,不动就?会感觉到很冷。总之?,每每季节交替时总能让人自我怀疑。
乔梧每天睡觉之?前也总是纠结第二天的穿搭,哪怕要出门了,也会忍不住一再看看天气预报。同?样的温度,下雨,阴天和晴天,穿搭区别还挺大的。
好在没多久,十二月时天气稳定下来,每天都挺冷的。倒是省了这份烦恼。
乔梧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看管晚自习。虽然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有的总是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很凶不好接近,但相处下来乔梧发?现他们都很好相处。比起在敏科时身边无时无刻不在的勾心斗角和暗地里的诽谤,要愉快舒心得许多。
许是进了冬季的缘故,岑淮舟要更忙了许多,时常第二天才回?家。
不过乔梧忙着写教案,备课,倒也没觉得空缺。每天睡觉的时候是一个人,等到早上?却?是在岑淮舟的怀里醒来的。她被岑淮舟圈在怀里,暖融融的,像是挨着火炉睡觉。
暖和是暖和,唯一不好的就?是——
岑淮舟喜欢挨着她的脑袋,这样一来,乔梧的头发?就?总是被压着。有时候乔梧没注意,稍微动了几下,头皮就?被扯得疼。她不得不小声喊醒岑淮舟,让他挪一挪脑袋。
阚鹿对此表示非常地嫉妒,电话里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凡尔赛!你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这个烦恼吗?”
乔梧不明所以,看了眼窗外操场上?做操的学?生们,虚心求教:“为什么?”
阚鹿哼了声,脚下一蹬,坐着滑椅滑了几步,“能被压头发?说明你还有头发?啊,你是不知道?有多少秃头女孩日?思夜想能有这样的烦恼。再者,也侧面暗示了你有人□□,像我这种?单身狗多惨,寒冷的冬天只能一个人凄凄惨惨睡冷被子,头发?还少!”
说到最后,阚鹿愈发?地愤愤了:“我也太?惨了吧!”
乔梧被她逗笑了,刚要说话,办公桌上?的一个座机突然响了起来,声音刺耳又令人猝不及防,乔梧乍一听见还有被吓到。她来了很多天,这个电话都没有人打过,她还以为是个摆设。
阚鹿在电话那端也听见了,忙催促她:“你先接电话,等闲了,我们再聊!”
乔梧应了声,接起座机,她刚“喂”了一声,还没等她询问,听筒那边的男声就?打断了她的话——
“乔梧,你看一下,岑佑在不在徐老师的办公室里?最好快点!”
乔梧愣了一秒,快速应道?:“好,我去看一下,待会给你回?电话。”
挂断后,乔梧一路小跑到十七班班主任徐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紧锁,乔梧只能透过窗户打量着里面,她拨出谢闻的号码,对方很快接通。
乔梧边再三确认边飞快说:“岑佑不在里面,办公室锁住了,里面没人。”
“不在?好,谢谢你乔梧。”
谢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着急,背景音里比较嘈杂,乔梧顿了顿,在他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出声询问:“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我晚自习没课,你要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
“你没课?”谢闻惊喜道?,语速飞快向她解释:“谢闻不见了,他伪造徐老师签名出了学?校,不知道?去哪了,徐老师现在在讲话,任课老师发?现他不见了电话打到我这来,我也明天才能回?。打电话给家长,一直在推。你要是没课,能不能帮我去有几个位置找找他?”
“行,你把?地址发?给我。”
乔梧按着谢闻发?到微信上?的网吧去逛了一圈都没找到岑佑,询问网管,那网管也一问三不知。
在离开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收废品的老爷子瞥了眼乔梧手机里的照片后却?“哎”了声。
乔梧眼眸微亮,“您见过吗?”
老爷子乐呵笑着把?网管拎出来的一麻袋瓶子系好,指了指对面的街道?:“哪能没见过,这小伙子经常来这上?网,老看见他。不过他今天去那边唱歌的玩去了,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哎,这娃娃要表扬,他之?前还帮过我,人蛮好咧......”
老爷子絮絮叨叨地夸着岑佑,乔梧怔了几秒,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这是她入职西华后,第一次听见有人夸岑佑。在学?校里,她认识的每一个老师说起岑佑时都是些□□,有甚者在私下里会揣测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学?生人品会不会也不行。
可是从这段时间的教学?来看,乔梧并不这样觉得,起码岑佑没有打扰过其?他学?生,也没有对她或者是其?他任课老师出言不逊。
她观察到的种?种?,和她听见的不一样。很多时候,乔梧无法做到去附和。
出神间,手机“叮”一声屏幕亮了。乔梧收回?思绪,视线在备注上?定格了好一会儿。
【岑淮舟】:几个朋友说晚上?聚餐,我能去吗?
这些时间的婚后相处,乔梧对岑淮舟大事小事都要报备的习惯已经见怪不怪了,指尖轻敲:
【当然可以,你的事情可以不用问我的。】
准备发?送的时候,乔梧看着这句话又觉着有些生硬,可能会让岑淮舟有一种?她生气不高兴了的错觉。她想了想,把?句号换成了波浪号,再三思索后这才发?送过去。
没曾想,对面秒回?。
【岑淮舟】:那下了课我来接你。
之?前她把?课程安排表给岑淮舟看了几眼,没想到岑淮舟记住了。
乔梧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倒是想去,然而已经答应谢闻的事情就?不能反悔。
【乔梧】:学?校临时有点事情,我就?不去了,你晚上?喝酒别开车,注意安全。
时间不等人,乔梧发?完消息便收起手机,谢过老爷子后加快了脚步。
在老爷子指的那家ktv向前台询问被婉拒,有些头疼地叹了一口气。这种?地方最难找人了,前台不可能透露客人信息,一间间的翻更是不现实?。
乔梧给谢闻发?了条消息,刚准备先离开时,余光随意瞥了眼,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侧脸刚刚转过另一端的楼梯。
大脑当机了一秒后,乔梧倏地反应过来——
那好像就?是岑佑。
乔梧咬咬牙,追了上?去。
*
“你在哪吃饭呀?”
年轻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桌上?其?他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岑淮舟嫌弃地睨了身边一脸意味深长的路泽峥一眼,眉梢微扬:“鸣叶酒店,在南溪路这边。”
乔梧啊了一声,那还不算远。
岑淮舟眼底情绪柔软了许多,语气愉快:“我去接你,吃点东西再回?家?”
乔梧抬起头看了旁边虎视眈眈的数个警察一眼,又丧气地收回?视线,慢吞吞开口:“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说。”
岑淮舟应了声,不理会众人好奇的目光:“你说。”
乔梧咽了咽口水,和旁边无所事事的岑佑对上?了视线,轻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的:“警察扫黄,因为一个不太?美?妙的误会,我也被带走了。”
“.......”
岑淮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乔梧抠了抠大衣的纽扣,越说越心虚,“你要是方便,现在来接我就?最好了...”
电话挂断后,岑佑突然在一旁笑出声,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没想到老师也怕被家里人批评?”
乔梧看了他一眼,又闷闷垂头:“你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俩也不至于坐这。”
电话那端岑淮舟的声音沉沉,似乎比平常时要多了几分冷意。乔梧也琢磨不出他究竟有没有生气,思来想去,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心情反而更加烦躁了。
乔梧轻叹了口气。
眼下再怎么瞎猜都没用,只能等人来了当面看。
“老师你也别叹气啊,往好了想,起码警察叔叔现在还了咱们清白。”岑佑吊儿郎当地晃着腿,“再不济您就?当来见识下了,人生第一次嘛。”
见识个毛线,这都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乔梧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找个学?生,最后俩人就?一块被警察带走了?
她想了一路,依旧愤愤:“但凡你当时不往那个包间里钻,我们也不至于被当做同?伙。”
岑佑轻嗤:“谁叫你跟踪技术不行,被我发?现了,我不以为你是哪派来的间谍呢。”
乔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岑淮舟,这两人噎人的功夫有的一拼。
自闭半晌,乔梧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抬起头看向对面无聊玩手机的岑佑:“你叫你家里哪个人来接你的,我得跟他谈谈你的问题。”
岑佑闻言,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角,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不知道?。”
乔梧在警察来之?前给谢闻和班主任发?了条消息,班主任怒不可遏,拜托乔梧一定要让岑佑安全回?家,并且要和他的家人谈一谈。等班主任出差回?来,再亲自进一步处理。
乔梧早料到岑佑不会很配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下。
待会等他家里人来了再说也不迟。
岑佑没错过她的小动作,轻嗤一声,眼底噙着浓浓的嘲讽:“那我觉得你可以放弃这个想法了,毕竟我自己都不知道?会被推给哪个长辈的高级助理。说实?话,他们并不在意我学?的怎么样,你就?安分点别多事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好好学?的,起码到最后学?到的都是你自己的,学?的越多,以后就?越少受制于人一些。”乔梧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桀骜不驯的少年,想起来学?校里关于岑佑的传言。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因为和父母赌气而自甘堕落的自己。
那个因为在家里受尽了委屈,然后想让糟糕成绩气到乔父乔母的自己。
最后乔父乔母确实?生气,但境况也没有比从前更好。从那以后,她的身上?又多了一个“无可救药”的,让乔父乔母生气的标签。
岑佑睨着乔梧,神色摆明了没有在意她的话。
“岑佑,其?实?你可以相信我的,你应该和我弟弟差不多大,第一次看见你我还觉着有些似曾相识。”乔梧认真地看向岑佑,“我从前觉得要损伤自己的一些成就?来让父母生气,哪怕看他们失态也很舒服。但是我后来就?发?现,这样太?亏了。我什么都没得到,并且失去了我原本可以得到的,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改变。”
“后来我学?有所成,可以自食其?力的时候我突然发?现——”
乔梧迎上?岑佑的视线,唇角微勾:“你再也不需要他们了,以前执着的东西在后来的自己看来,可怜又可笑。你会感谢某个时间醒悟的自己。”
会感谢在那个时间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的自己。
左右也认为自己一无所有,为什么要害怕社会上?的种?种?魑魅魍魉。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意思。
岑佑顿了几秒,勾着的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压了下去,眸色透着凉意。
半晌。
他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笑意嚣张。
乔梧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安静地坐着。她能劝的都劝了,听不听就?是岑佑的事情了。
末了,少年悄然敛了笑意。
岑淮舟来的时候,乔梧正在嘲笑被她连赢了好几局五子棋而郁闷的岑佑。
少年不甘示弱,两个人互相伤害,你来我往,倒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和谐。
“.......”
岑淮舟舌尖抵了抵牙根,气笑了。
察觉到什么,乔梧忽然转过头,却?毫无防备地撞进男人漆黑的眼眸里。
眸色沉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目光,眼神莫名叫乔梧心跳乱了规律。
她抿了抿唇,站起身。
岑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看清男人面容时,四目相对。
身体瞬间僵硬。
他动了动唇,放下笔,也跟着站起来。
然而,下一秒。
岑淮舟的视线略过了他,落在乔梧的身上?,眼底情绪变得柔软了许多。
岑淮舟抬脚走过去,长睫微垂:“等了很久?”
岑淮舟身上?的熟悉气味扑面而来,乔梧被他搂进怀里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摇头:“没有很久。”
“我给你带了一个小蛋糕,你先吃着,待会我们再去吃其?他的好不好?”岑淮舟抬手,乔梧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拎着个小盒子。
乔梧确实?饿了,闻言不觉咽了咽口水,脱口而出:“想吃牛肉面。”
岑淮舟笑了,眼尾勾了勾,“行,你说了算。”
岑佑也饿,听见牛肉面后,更饿了。
但是,看着面前“杀狗”的一幕,他突然想到一句话——
“我不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