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众人纷纷侧目之中,贾芸已然将墨精心研好。
只见他气定神闲地提起笔,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唯有眼前的宣纸。
贾芸身旁的俏男子也是猛地站起身来,他到是要瞧瞧贾芸到底能写出个什么个惊天的下联来。
贾芸的笔终于落在了宣纸上,动作如行云流水。每一笔都透露出一种别样的从容与自信。
在他即将落笔之际,周围的人目光皆紧紧地聚焦于此,眼中满是期待的光芒。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似乎都在猜测着贾芸将会写出怎样惊艳的下联。
众人的脸上带着好奇与兴奋,那场景,就如同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艺术表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期待的气息。
食客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伸长了脖子,想要提前知晓贾芸到底写得什么下联。
贾芸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众人的心弦,仿佛他的下笔将会如何为这张宣纸赋予新的意义。
“啪”
写完下联的贾芸仿佛不是把笔搁置在了台砚上,而是扣在了众人的心弦上。
那俏男子凑近一看,只见那白色的宣纸上写着:人中柳如是,是中柳如人。
心里顿时翻天覆地,口中不禁大声的喊出了一声“好”。
暗道:他竟然真的对上来了。
当朝太傅都发话说此联已绝,该对的都对完了吗!太不可思议了,这是什么脑子。
这一声好,不仅惊醒了天然居掌柜的,更是让众食客一时抓耳挠腮,近在眼前,却看不到,太难受了。
一名食客终于是忍不住了,大声叫道:掌柜的,赶紧挂出来,让我们先睹为快,拿来作酒。
天然居掌柜的不是憨人,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抱歉着对众食客说道:“抱歉了各位,是老朽一时没反应过来,实在是这位小友才华惊人,老朽这就让人挂起来。并且老朽还会通知东家,建议东家把这下联挂在门口,绝配,简直是太绝配了。”
说完,便立马让店小二把那下联给挂了起来。
众食客议论纷纷,大声叫道“好”,“绝对”等等。
而当事人贾芸则是在聚精会神的研究起来那副画。
那副画是一副仕女图。画的是一位风尘女子倚在阑杆下,骄滴欲泣,满面的幽怨和悲愤,仿佛有无尽的哀伤与决绝。
观之令人心神震动,仿佛与画中女子同悲。
再看以前留下的诗词,各个意境非凡,仿佛画中女子就在眼前,道不尽的哀愁。
贾芸再看那幅画,仿佛女子就在眼前,那眼神之中的情丝与决绝扣人心弦。
于是提笔这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落笔之处仿佛不是一丝丝的墨水,而是一处处的哀愁与悔恨,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还没忘却初心。
那俏男子就这样呆立着看着贾芸一笔一划的在宣纸上划动。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直逼泪腺。
嘴里不禁反复的念叨着:人生若只是初见。
这七个大字仿佛是一记重锤砸进了他心底。
当他再次看眼前的贾芸时,眼色瞬间变了,美目流转,今日眼前的这位偶遇的男子带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他永远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写下:人生若只是初见,这样的句子。
再看贾芸,他想知道那粗布衣裳遮掩下的躯体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一颗种子种下,连当事人都不知道它会慢慢发芽,直至冲破内心,达到它该去的地方。
不仅仅是俏男子,就连那老掌柜一颗年迈的心都仿佛在追溯年轻时的悔恨,老眼一闭,似乎是怀念那藏在心底,永不会忘却的青春。
食客们见离得近的几人模样,纷纷又炸窝了,顾不得欣赏那绝对了,高声叫嚷着:“老掌柜,愣着干嘛,赶紧挂起来,让大家欣赏一下!”
“对呀,老掌柜,是不是今日消费的酒钱不够,老掌柜提不起力气了,那就再来几坛酒,以诗作酒也是美谈。”
老掌柜悄悄抹了眼角的一滴泪,强颜笑道:“好好好,各位客官且稍等片刻,这就挂上,这就挂上!今日心情好,得遇佳作,全场酒水八折。”
大厅里的众食客听闻纷纷叫好,声浪一浪盖过一浪,甚至连二楼贵宾包厢的人都给震惊到了,纷纷派人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掌柜的赶紧命小二把贾芸的诗作挂上前去。
今日的酒水卖的多不多,就靠这首诗了。
诗作一经挂上,只是第一句便让热闹的大堂内纷纷安静下来,一个个的静立当场,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
甚至连端着酒杯的食客都不舍得把酒杯放下,仿佛是害怕破坏这诡异的气氛。
有人在这首诗里看到了初恋,有人在这首诗里看到了自己,有人在这首诗里看到了人生百态。
老掌柜嘴角一笑,暗道:让你们催我,不能只我一人流泪,也得让你们尝尝伤心的滋味。
现场落针可闻,随即便隐隐有抽泣声传来。
“唉!”
一声叹气更是感染了全场。
谁还没有个过去啊!
财富易得,初心难寻。在场的诸位既然能来得起天然居吃饭,想必钱财之上必是有的,可曾经最初的那个自己却是不见了。
此时二楼来探查的人纷纷迅速回去回报了。
不一会儿,便下来乌泱泱的一群人,二楼近乎人去楼空。
领头的便是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
冯紫英一下楼便看见了大厅里诡异的景象,心中反生疑问:一首诗词而已,至于吗。
再顺势看向挂在墙上那首最醒目,墨迹还未干的诗词。心中一紧,暗道:真的至于。
冯紫英生于勋贵之家,同是四王八公继承人之一,从小可谓是锦衣玉食。
可是他自己真的快乐吗?家族的荣辱,父母的期盼,朝堂的争斗,哪个不是让他心力憔悴。
最初的那个自己早没了!
冯紫英突然想了解那个写诗的人了,心里不禁想到:这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写出这样的诗。
冯紫英顺着大堂放眼扫去,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贾芸的存在。
贾芸的穿着放在大堂里太突兀了,一身的粗布衣裳,与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可那一身的气质,却是别人不可比拟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古人诚不我欺。
再看贾芸旁边的那位,好像有点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冯紫英本就爱结交各色朋友,于是领着一帮人走到贾芸桌旁,一拱手,道:“这位仁兄请了,在下冯紫英,仰慕仁兄高才,特来拜访一下,叨扰之举,还望见谅。
贾芸一听,不禁一惊,叹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八面玲珑的冯紫英,据原著推断,应该就是史湘云的未婚夫了。可最后冯家怎么倒的,却没有任何交代,想必也是参与不该参与的事情了吧。
这个只可浅交,不可牵连过多啊!
贾芸站起身来,呵呵一笑道:“原来是神武将军的公子冯紫英,在下贾芸,这厢有礼了。”
冯紫英一听对方的自报家门,于是便试探着问道:“贾兄。京城内姓贾的都在宁荣街了,敢问贾兄可是宁荣二公之后?”
贾芸点点头,道:“吾是宁荣二公之后,荣国公贾源的玄孙,家祖行五,住在宁荣后街。”
冯紫英一听,惊喜道:“贾兄,那咱们两家可是世交啊,而且我与荣国府宝玉称兄道弟,正好今日小弟在二楼宴客,可否移步一叙。”
贾芸听完一阵无奈,心想辈分低就是不好,道:“可不敢称中,宝玉宝二爷乃是在下的族叔。而且今日我已经许了这位兄弟今日要吃霸王餐,看来只能另找机会了!”
说完,还往后挤了一下眼睛,意思是说,看吧,我没吹牛。
冯紫英听完,一脸的失望之情,随即又恢复了脸色,呵呵一声道:“不碍事儿,既然知道贾兄的来历,另寻机会再聚就是了,岂能耽误贾兄小聚。至于称谓的话,咱们各论各的,不耽误。”
说完,还豪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