躹县试三天,可如今才过了一天半。
已经检查完好几遍试卷的贾芸确实感觉到无聊至极。
他并不知道在红楼世界中是否可以早交卷!
他在等,等别人交卷之后,他也跟着交。
贾芸不知道的是,科考中是可以提前交卷的。
但是不能提前出去,得一批一批的放。
提前出去叫放牌。
而第一批出去的叫放头牌。
此时,贾芸见到有人去交卷了。于是等了一会儿自己也跟着去交卷了。
知县魏中此时正坐在桌案后面,他想提前看一看这一批考生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好文章。
此时只见那穿着布衣的贾芸上来交卷。
贾芸穿的衣服虽然不是很华丽,但胜在模样清秀。
很是让魏中记忆深刻,这便是写卜算子的那名考生!
魏中又看看自己身上,曾几何年,一如自己模样。
接过试卷,粗略的翻了翻,看了看。
贾芸见知县面无表情,也不发一语,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只得停留在当场,等县令发话。
魏中又翻一翻点名册,问向那贾芸道:“你就是贾芸,宁荣后街贾氏子弟,贾芸?”
贾芸跪下道:“禀告县尊,小子就是。”
魏中道:“你今年多少年纪了?”
贾芸道:“今年十四岁了。”
魏中点点头,大顺规定,男子满十二就可以参加童试,贾芸十四正当年。
魏中继续问道:“可有师承?”
贾芸不知知县魏中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如实答了,道:“有的,家师姓宋,讳之问,乃杭州府人士。”
知县魏中听闻,顿时有点释然了,口中道:“难怪,名师出高徒啊!”
贾芸听完魏县令的话,瞬间咀嚼出了县令的意思。
首先自己这次的考试应该没多大问题,其次这县令认识自己的先生。
贾芸不傻,也不会当场套近乎,是不是认识自己的先生。
毕竟人家是主考官,也需要避嫌的。
贾芸施了一礼,不卑不亢的道:“小子替家师多谢县尊夸赞。”
魏中听完,满意的点点头,心道,这小子挺聪明,既得体又知分寸,最主要的是文采不错,将来必是一番人物。
于是一挥手,道:“好了,你可以等着人齐出去了。
贾芸再次谢过,便老实的待在一旁等候了。
因时天色尚早,并无其他考生交卷。
贾芸是等了又等。
此时,魏中将贾芸的卷子用心用意看了一遍,心里惊喜道:“这样的文字,这样的遣词用句,这样的文采,难怪会被那榜眼收入门中。”
策论和默写丢过一边不看了。
专注欣赏起那篇仆算子来。
又坐了一会还不见一个人来交卷,心里又想道:“何不把贾芸的策论再看一遍?是否还有其他高明没看出来的地方。”
于是挑出来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觉得又找到许多有意思的地方。
正要再看看,却有一个考生来交卷。
那考生跪下道:“求大老爷面试!”
魏中和颜道:“你的文字已在这里了,又面试些甚么?”
那考生道:“童生诗词歌赋都会,求大老爷出题面试!”
魏中变了脸道:“‘当今天子重文章,足下何须讲汉唐?’像你将要做童生的人只该用心做文章,那些杂览学他做甚么?况且本道奉旨到此衡文(主持考试之意),难道是来此同你谈杂学的么?看你这样务名而不务实,那正务自然荒废,都是些粗心浮气的说话,看不得了。左右的,赶了出去!”
一声吩咐过了,两旁走过几个如狼似虎的公人,把那考生叉着膊子,一路跟头叉到大门外。
魏中虽然赶他出去,却也把卷子取来看看。
那考生文字也还算清通。
但做事却太过鲁莽了!
魏中心里暗道:“还是把他低低的进了学罢。”
因取过笔来在卷子尾上,点了一点,做个记认。
又取过贾芸卷子来看。
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越值得咀嚼。
假如几处稍微改改,想必放到会试都够格了。
看罢,不觉叹息道:“这样文字,真乃好文,为何吾就不能收到如此好的弟子!”
于是连忙取朱笔当场细细圈点,卷面上加了三圈,即填了第一名。
又把刚才那考生的卷子取过来,填了最后一名。
随后用印。
在县试当中,考官是可以当场点中的。
只要文章精彩,得考官喜欢,就可以在交卷的那一刻当场给过了。
此时贾芸还不知道在自己走后,自己的试卷便被取中了,还被县太爷魏中点了第一名。
此刻的他正溜溜达达的回家呢。
因等候放牌耽搁了太久,贾芸回到家已经是太阳快要落山了。
回到家门的那一刻,芸母便呆立当场,带着哭腔问道:“芸儿,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好的要考三天吗?”
贾芸见状也是哭笑不得,只得给芸母解释道:“娘,我提前做完了,也检查完了,人家是允许提前交卷的,所以我回来的早。”
芸母听完,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被人撵出来就好。
她心里也明白,要想出人头地,科举或许是他家唯一的出路了。
但是芸母顿时脸色又凝重起来,问道:“你考完,可是直接回家了?”
贾芸还没反应过来芸母是什么意思,俏皮的道:“是啊。两日未见母亲,想念的紧,所以一考完便回家报告母亲大人了,县尊还夸我了呢!”
芸母既感动又气愤,道:“你这个不孝子给我跪下!”
贾芸这两年来,是第一次见芸母发怒,虽不明理由,却选择了听从,当即双膝跪倒在地。
“你可知错?”芸母严厉的问道。
贾芸还是没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但是又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不仅仅是因为当朝以孝治天下,更因为他早已把芸母当作了自己亲生母亲看待。
只得问道:“母亲,孩儿不知犯了什么错,还望母亲大人示下,孩儿一定改正。”
芸母见贾芸认错态度端正,也确实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便缓和了神色,道:“天地君亲师的道理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懂得。如果没有你恩师的亲自教导和帮助,光靠我们娘俩,哪里有你的今日。你父早亡,今日我便替你父教导你这个道理。今日你考试完毕,却不去感恩老师,却先回家,或许你的恩师正在家里坐卧不安等待你的消息呢,你对得起你的恩师的教导吗!”
芸母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或者是想到了以前的苦痛经历。
贾芸听完芸母的话,也是恍然大悟。
一脸懊悔的道:“母亲,孩儿知错了,孩儿这就去向恩师负荆请罪。”
芸母用手轻轻抚摸着贾芸的头道:“整个贾家我不说,但咱们家决不能出忘恩负义之人。”
贾芸连连点头,“谨记母亲教诲。”
说完便真的褪去了上衣,绑上了荆条,出了门去,给恩师宋之问负荆请罪去了。
虽是太阳将要落山,但是时候尚早,路上行人也是挺多。
但今日路人纷纷回头议论大街上一个光着膀子背覆荆条的人。
面对路人的议论纷纷,贾芸视若罔闻。
有好事者纷纷跟上了贾芸的贾芸的脚步,欲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