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无法确定自己能否在人间长期停留下来。若他无法停留的话,凤阑……只能靠钟原几个撑下去。若他们稳定不了凤阑的局势,这只能说是天意。
钟原的心不由沉了下来,爷都拿儿子说事了,他怎会是那种不尽情面的人,“爷此去可是前往东璃?臣这就下去安排,让那里的人做好接应。”
凤无邪止住他,“如今爷在世人眼中就是个已经死掉的人,还是别和那的暗桩说了,省得把他们也给吓着。”一个被吓着的钟离弄得凤京乌烟瘴气就已经够了,要是再多来几个这样的……哼哼,还是算了吧。
“那臣就派几个人一路跟随您。”他身边正有一批人知道爷的状况,派遣他们路上保护也是不错的。
“既然爷已经是个死掉的人了,那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想对爷不利。钟原,你多心了。”凤无邪对钟原的担忧不以为意,“现在凤阑正值多事之秋,你应当将心思多放于朝政之上,早日还凤阑一个和平安乐。”
想起他来凤京之前路上所见,官吏横行,百姓凄苦,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让他心里滋味不好受。只有早一日平定内乱,百姓才会过上安定生活。
“钟原谨记爷的教诲。”
凤无邪说走就走,他的包裹早就收拾好了,只是当时未和钟原商议完凤阑的大事,不能动身。如今这些事情已经想好对策,钟原只需要照着来救可以。
一路之上,凤无邪扬鞭疾驰,终于紧赶慢赶到了东璃。
他知道,姬瑶光的大部分势力都分布在东璃境内。而南北朝的退兵,她在这其中出了不少的力。
入夜之后,凤无邪潜入芳菲苑。这里是喋血和霹雳堂的总部,瑶瑶要是来了东璃的话,必定居住在这个地方。
于是,他照着之前的记忆,来到姬瑶光常居的房间。有淡淡的清香缭绕,不错,是瑶瑶身上的那个味道。凤无邪满意一笑,跑到榻上眯着眼先休息一会。他昼夜兼程而来,整个人实在是累,等休息够了,精神头足了,再给瑶瑶一个惊喜。
疲惫当先的凤无邪却忘记了,现在夜色已黑,姬瑶光为何还没有回房?
这一觉醒来,便是大天亮,姬瑶光却是一晚未回。
凤无邪眉头深锁,这房间的味道,分明就是显示瑶瑶之前住在这个房间的。为何她昨晚会没有回来?她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彻夜未归,实在是令人担忧。
忧心之下的凤无邪决定自己去查探一下姬瑶光的去向,这一查不要紧,得出来的结果简直令他呕血死了。
只要一天,他要是早来一天的话,他就能见到瑶瑶了!现在倒好,想见她一面还要千里迢迢跑去那个鬼域劳什子的地方!
该死的云随风,竟然拐跑他的老婆孩子,看爷不给你一个教训。
于是乎,凤无邪还没有在芳菲苑呆热乎,就不得不再踏上路去追自己的老婆孩子去!
……
姬瑶光躺在榻上,闻着周围海水的腥味,一股恶心感不由又泛了上来。
“呕!”新一轮的呕吐又开始了。
等吐完之后,她头晕脑胀,浑身虚弱无力,就好像刚打完一场胜仗回来了似的。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做什么答应云随风的提议,这茫茫大海,一望无际,那个鬼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到达,这苦逼的日子还要忍受多久?
关键是,云随风给她把脉,说她这样想呕吐并不是因为孕吐的缘故,而是因为,她--晕船
!晕船啊,尼玛,这要是孕吐还好一些,最起码从鬼域返回大陆的时候,她就不用这么难受了!现在倒好,这是想让她再受一遍的罪吗?!
舱门一下子打开,伴随着云随风进来的,是那股更浓重的海水腥味,姬瑶光又开始想恶心了。
见状,云随风赶紧将舱门给关了起来。他端着手里的药碗,到姬瑶光的面前。
姬瑶光把头一撇,道:“我不用吃药。”她现在是个孕妇,随便吃药对胎儿不利。
云随风愣了一下,然后道:“这是安胎药,这几天你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方才给你把脉的时候,腹中胎儿也受了些影响。”
一听孩子可能出问题,姬瑶光接过药碗来,二话没说将那安胎药一饮而尽。
云随风收回碗,望着姬瑶光,神色莫名,“你对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在意。”
“这个孩子不容有失。”姬瑶光坚定得护住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勇气,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世上也就没有姬瑶光这个人了。
“我知道,你是想让他继承凤阑的江山。”云随风惆怅笑到道,“大陆人一向讲究男子继承家业,若你腹中这个孩子是个女孩,你该当如何?”
“女子为何不能继承天下?若她是女孩的话,将是大陆史上第一位女皇。”姬瑶光笃定道,凤阑是属于凤无邪的,只要他还有血脉在,无论是男是女,都要继承父业。
“你这想法倒是奇特。”云随风笑笑,看来,无论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无法改变她日后离开鬼域的决心。
姬瑶光心道:若是将他送往苏意颜所在的那个时代,就不会觉得奇特了。在那个所谓的二十一世纪,女子的地位可比如今高多了。只是这些,三言两语和他说不清楚。
毕竟是怀有身孕的人,姬瑶光的疲倦很快上来了。也没了和云随风聊天的心思,云随风看出她的倦态,道:“你好好休息,晚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嗯。”姬瑶光应付了一声,自在得躺在榻上养神。
海上天气,瞬间万变,诡谲莫测。等傍晚的时候,姬瑶光感觉那股海水的腥味越来越重,船身也摇晃得厉害。
她正难受着,船舱门一下子打开,紧接着云随风披着蓑衣进来,他身上还有一股潮湿的味道。
“下雨了吗?”姬瑶光问道。
云随风走到姬瑶光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锦帕,里面包裹着几颗蜜饯。“你饿了,先吃这些垫垫饥。现在外面起了暴风雨,我必须要去看顾着,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出来。”
姬瑶光也知道这海上暴风雨的可怕,无论多厉害的高手,碰到这个也是没有法子的。有些时候,在天威面前,人力是无法抗衡的。她现在极度晕船,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根本就给不了云随风助力。也只有云随风能够在外面指挥好了,才能保住这一船人的性命。
姬瑶光听着外面的人声嘈杂,心内也有隐隐的不安。她怕,怕自己的命就交代在这里。若她没有孩子的话,倒没有什么,可如今……
船摇摇晃晃,前面不远处的桌椅已经翻倒在地。
“哐当!”一下子,窗户也被吹开,风浪夹杂着潮水进来,与此同时,姬瑶光也看清了这海面之上,一片墨黑,乌云压顶,大有吞噬一切之感。
一道又一道的闪电亮起,在这暗黑的夜里,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
一个大浪打来,姬瑶光身边的被褥全被打湿,就连她的身上也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公子,不好了,底舱漏水了。”姬瑶光听到水手在向云随风回话。
在这样的黑夜里,姬瑶光前所未有的害怕,她极度思念着那个人,若是凤无邪还在的话,一定会在她耳旁轻柔得安慰着她,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怕,有爷在呢。
“瑶瑶……”望着熟悉的脸庞,姬瑶光心中一喜,忙扑向了来人。
凤无邪看着她这般动作,暗自心惊,忙上前两步接住了她。
“无邪,你是来接我的吗?”
接?凤无邪转念一想,感情瑶瑶也把他当成了鬼。既然这样的话,他就将错就错下去,“瑶瑶,爷不是来接你的 。爷是来看你的,爷在地府的时候,整个人挂念的就是你,阎君看出爷有未了的心愿,开了恩典,让爷能够来阳间看看你。”这样的话,若有一天自己不在了,给她带来的伤害也会尽可能减小。
他摸着姬瑶光身上的湿衣服,忍不住心疼。忙暗中运用真气,把它给烘干了。
“那你能陪在我身边多久?”姬瑶光忍不住有些失望,她在戏文中看到不少,一般返阳的鬼魂能够停留的时间很少,少得让人都抓不住那一刻的幸福。
“这个爷说不上来,阎君并没有告诉爷期限。不过爷想,应该能陪你一段时间吧。或许,能看到咱们的孩子出世。”自他从开国皇帝的陵墓中醒过来,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期间,他并没有任何的不适。或许,他能一直在阳间呆下去吧?国师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爷也好对这件事情有个谱不是?
“可是,我们这一劫还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呢。”姬瑶光有些不安,这暴风雨如此的猛烈,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
外面还是乱糟糟的一团,不过有了凤无邪的陪伴,姬瑶光心中的那股不安渐渐消退下来。只要有他陪伴,无论什么风波险阻,都已不是难事。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这艘大船到底支撑不下去了。
云随风一脸歉意得进来,见到凤无邪,怔愣在那。姬瑶光道:“他的事情,之后再解释。你有什么事情想说?”
“瑶光,这船过不了多久就要沉没。”他没有想到这风雨这么厉害,原本以为回鬼域的路会顺畅无阻,谁知……他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现在外面也渐渐安静下来,云随风的那些下属也渐渐接受了这样的局面。他们再做些什么,也无济于事。
“爷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舱室里尽是些棺材。”凤无邪也明白大家现在的处境,出声道。能多争取一刻的生机,便多争取一刻。
“不错。”云随风点头。因为海上的未知指数实在太多,因此他们出行的时候,总会为自己备上那么一口棺材。要是有个万一,也好有个收尸的地方。
凤无邪道:“云随风,你现在就去召集你的手下,把那些棺材用锁链连起来,然后抛到海上面去。然后再在棺盖上面挖几个小孔,等会我们就都躲到棺材里面去。”
棺材毕竟是木头做的,只要把它抛到海上,就会浮起来。云随风赞许看了凤无邪一眼,然后便赶紧去做。
凤无邪将姬瑶光给搀扶起来,这个时候,底舱已经完全浸满了水,还好他们现在在船室的二层。
等云随风吩咐属下做好事情以后,凤无邪又将舱室里的水囊给拿上,带着姬瑶光出来。
一副副棺材在海面上,随着波浪沉沉浮浮,情景蔚为壮观。
云随风颇有些不自在,“凤无邪,之前我并没有料到你会在船上。”所以,这里的棺材少了一副。
凤无邪笑笑,“无碍,爷和瑶瑶共用一副就可以了。”再说,让瑶瑶自己用一副,他也不放心啊。
他揽着姬瑶光,轻轻一跃,就跳到最大的一副棺材里面。
立马有水手不满道:“这棺材是我们公子的。”
云随风摆摆手,不以为意。他们是两个人,用这么大的棺材也应当。“现在是非常时期,就不用讲究那么多了。”
凤无邪对着云随风一笑,“那么,就等暴风雨过后再见了。”他小心扶着姬瑶光躺下,然后 盖上棺盖。将一切惊涛骇浪隔绝在外面。
云随风见状,对着自己的手下道:“我们几个也跳下去吧。”
随后几人各自飞跃到一副棺材里面,盖上棺盖。
不知道在海上漂浮了多长时间,渐渐地,众人身下的海面已经平静下来。那奔雷之声也渐渐消弱下去。
凤无邪打开棺盖,见苍穹如盖,上面依稀点缀着几点繁星。
旁边的棺材也有了动静,云随风坐了起来。
随后,另外几个水手也坐了起来。
凤无邪朝云随风得意一笑,“又躲过了一劫。”
云随风也朝他拱手,“多谢你今日相助了。”
凤无邪道:“你不用谢爷,爷不是为了你。云随风,爷问你,现在离鬼域还有多远?”
云随风答不出话来。他旁边的一个水手道:“鬼域所在,不能为外人知晓。”
凤无邪嗤笑道:“你以为爷是想借机打听你们鬼域的下落?这大海之上的一个地方,爷还不稀罕!爷问清楚你们路程,是想看看咱们还有那个命到达没有?方才跳下来的时候,你们应该没带食物和水吧?”
那个被凤无邪讥讽了一顿的水手顿时无言,说到底,还多亏了人家,自己才能捡回一条命。
云随风忙道:“凤兄,你误会了。非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在下辨不清我们现居何处。”
凤无邪望了望四周,忍不住暗骂一声:靠!这四周除了海水就是海水,还真无法让人搞清楚在什么地方。
凤无邪道:“就算是我冤枉了你。那你现在告诉我,鬼域到底是在个什么方向好了。”
“东南。”云随风道。
凤无邪观察一下天上的星辰,淡定得得出方向。他看着云随风,道:“既然现在我们不清楚还有几天能够到达鬼域,接下来的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云随风,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白天躲在棺材里睡觉,晚上的时候,让你这些手下轮流换班,以棺材盖当浆,往鬼域的方向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