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烟火

恰好,一辆汽车从他们身边鸣笛而过。

这一句话,随着飞扬的尘土飘在空中,并随之散落在地,被掩埋。

韩烟没有听清,她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迟也敛好情绪,他收回放在她肩膀的手,手插兜冷淡的说:“没什么。”

小插曲过后,两人又恢复成刚才的状态。

谁也没说话。

但是迟也已经换了位置,走在了马路外围,胳膊在身后默默地护着韩烟。

超市就在小区门口不远处,很快,他们就买好了料酒。

韩烟没忘记徐宁交代给她的话,她挑好料酒后,问迟也:“你要不转转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迟也意外的挑眉,他抬了抬手,指着不远处在货架上挂着的一袋水蜜桃味的糖。

“这个?”韩烟虽然很疑惑他为什么只挑了一袋糖,但出于待客之道她还是给放到了购物车里。

接着,韩烟又在零食区转了会儿,不一会儿就买了很多的零食。

迟也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薯片区几乎将所有口味的薯片都拿了一袋。

似乎也觉得自己买的有些多了,韩烟清了清嗓子道:“过年我家会来很多小孩儿,他们很喜欢吃零食。”

迟也弯了弯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没说什么吧。”

韩烟找补道,“我只是说一下客观事实,以免你误解我吃的多。”

迟也倏地笑了一下,嗓音懒洋洋的:“放心,我不会误解你的。”

说完,他又顿了一下:“因为我知道,事实就是你吃的多。”

韩烟:“?”

“我记得你在高铁上吃了一份米饭套餐,又吃了一袋薯片,一袋饼干,外加一根烤肠,对吧?”

“……”

韩烟脸红着扭往另一侧:“那天是例外。”

“嗯,我相信你,是例外。”迟也嘴角勾着笑,散漫的回。

“真的是例外。”韩烟强调。

“我知道。”

“但看你的样子不信。”

“没有。”

“……”

回去的路上,韩烟揪着这个话题一直不放,全然忘记了刚才两人之间的一点小摩擦。

一进门,韩烟将那瓶料酒拿到厨房:“妈,料酒买回来了。”

徐宁在门口接过,眼神瞥到了桌面上的一堆零食。

“又买这么多零食?”徐宁问。

“不是,”韩烟摇头,忙道,“这些都是迟也喜欢吃的,我没买。”

坐在客厅的迟也:“……”

徐宁一副不信的表情,韩烟忙把她推进厨房:“哎呀,妈,你赶紧做饭吧,我超想吃你做的炒鸡。”

徐宁无奈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哟,你个小馋猫,这估计得再等会儿,饿了先吃点零食。”

韩烟忙不迭点头。

徐宁进到厨房后,韩烟再回到客厅。

迟也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用着漫不经心的,散漫的语气,说:“我买的?嗯?”

尾音拖着长长的腔调,韩烟暗暗的吐了口气,一本正经道:“对,给你买的。”

“……”

迟也盯着她,嘴角再度勾起,眼神异常直白。

“既然为我买的,那就多谢了。”

韩烟:“不客气。”

“一会儿我就带走了。”

韩烟:“?”

韩绍礼最后还是没有赶回来吃饭,韩烟和徐宁已经习惯了。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韩绍礼几乎时刻待命,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一整天不待在家都很常见。

晚上吃过饭后,迟也就离开了。

临走前,徐宁对他说:“有空常来玩,下次来了让韩烟带你多转转。”

迟也颔首应下,他礼貌的道了别。

准备走时,徐宁想起来了什么,转身回到客厅,将那一袋零食塞给迟也:“这些不是你爱吃的么?都带回去吧,下次我再让烟烟买。”

在一旁的韩烟偷偷的扯了下徐宁的衣角,徐宁毫不留情的的啪的一下将她手给拍开:“你不是说这是给迟也买的么?”

韩烟可怜巴巴的皱起脸,看着徐宁:“妈——”

看着母女两人之间的互动,迟也笑了出来,他将零食递回去:“阿姨,这个我就不拿了,我以后还会经常来叨扰您,这些零食就先存到这里吧。”

他的理由说的很恰当,徐宁只能接了回去,说:“那行,以后常来就好了。”

等到迟也走后,韩烟帮着徐宁收拾客厅。

她将桌面上的茶杯和水果盘都摞在一起,拿着抹布擦桌子。

她边擦边问:“妈,我怎么感觉你跟爸对迟也这么好。”

这个问题其实她早都想问了,但是因为迟也在这,她也没机会问。

徐宁将沙发上的坐垫给摆好,站起来捶了捶腰,叹了口气说:“哎,这孩子命苦的很。”

命苦?

韩烟心里疑惑着。

她记得在学校听别人说迟也家境挺好的,虽然具体情况她不了解,但不至于命苦吧。

“你还记得你爸说的他很早之前在火灾中救过迟也么?”徐宁说,“那是在十年前,其实你那个时候也见过他。”

“我也……见过?”韩烟又想起残存在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的小男孩儿。

“对,当初你爸从火灾里把他救出来后,他心里受到了刺激,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没办法,也联系不上他的家人,你爸就只能把他带回家了。”徐宁眯起眼睛,回忆着十年前的事情。

“那他在火灾发生的时候是自己被困到家里面的么?他的家人呢?怎么联系不上?”韩烟问。

说到这,徐宁又叹了口气:“火灾发生的时候他跟他的奶奶在一起,他的奶奶为了保护她,被倒下来的柜子给砸到。你爸到那的时候,他缩在墙角用湿毛巾捂着口鼻,而他奶奶,早已经没有气息了,他是睁着眼看着他奶奶死亡的……”

听到这的时候,韩烟停下来了擦桌子的手,她睫毛颤了颤,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十分难受。

韩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客厅收拾完的,她将所有东西都摆好后,回到卧室窝在椅子上抱着小兔子玩偶发呆。

徐宁的话不断的在她脑海中重复着。

他是睁着眼看着他奶奶死亡的……

那个时候的迟也,也只不过才九岁。

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他却遭遇了这些。

后来徐宁告诉她:“那个时候将迟也救出来后,你爸第一时间去联系他的父母。但是,他爸因为欠债,外出躲债,电话打不通。而他妈妈,则是在听到问你是迟也妈妈这句话后,立马挂断电话,并且将打过来的手机号给拉黑。”

“父母联系不上,迟也家的亲戚也因为厌恶他父亲,都不愿意接纳他。没办法,你爸只能把他接到咱家,在咱家暂住了一段时间。”

“因为看着他奶奶死亡,又在这种情况下跟他奶奶的尸体呆了许久,他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刚来我们家的时候,不吃也不喝,就抱着腿蜷缩在角落里发呆,谁跟他说话也不理。”

“叫来了心理医生也没用啊,他拒绝沟通,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也是,在那种情况下,爸妈也抛弃了他,他怎么能好。”

想起迟也身上偶尔透出来的戾气,以及脸上经常性挂上的散漫,无所谓的笑。

韩烟胸口直发闷,心里不断涌出酸涩感,一点一点的,几乎要将她埋没。

她抬抬手,想要拿摆在她面前的茶杯时,不小心触摸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书柜上挂着的那个小兔子玩偶。

小兔子是纯白色的,眼红红的,怀里抱着根红萝卜。但看起来有些旧,白色的毛有些泛黄。

兔子旁边还吊了几个铃铛,手一碰到,发出了叮当的响声。

韩烟盯着这个玩偶,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在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小男孩儿哭的很伤心,他紧握着拳,眼无神的盯着一个点看,默默的流眼泪。

韩烟提着公主裙轻手轻脚的跑过去,手中还拎着一只小兔子玩偶。她靠着他坐在地上,双手抱腿疑惑的看着他。

“哥哥,你在哭什么?”韩烟睁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问,“难道你爸爸也不给你买糖吃么?”

小男孩没回,他抹掉眼泪,又变成了那个没有喜怒哀乐,面无表情的人。

“我爸爸也是,说糖吃多了坏牙,我正在换牙,所以不让我吃那么多,”韩烟不管他有没有回应,继续给他说,“不过,幸好我偷偷留了两颗。”

“喏,你不要难过了,我分给你一颗,”韩烟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手心里面还躺了两颗糖,是水蜜桃味的果糖,“真的可甜了,你尝一尝。”

小男孩儿垂着眸瞥了一眼,没有接,他也不说话,又抱着腿发呆。

韩烟没有想那么多,她以为对方是不好意思拿,她麻利的把其中一颗糖的糖纸剥开,伸手就塞到了小男孩儿的嘴里。

“真的很甜哦。”韩烟笑着看他,她的眼睛弯弯的,肉乎乎的脸颊上多了一个浅浅的梨涡,可爱极了。

小男孩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糖就到了他嘴里,一时间,甜甜的滋味从他舌尖传来。很意外,他不觉得难吃。

“怎么样?很甜吧?”韩烟得意的扬起头,但她突然想到什么,将手指压在嘴边又对小男孩儿说,“嘘,今天给你吃糖的事千万不要告诉我爸爸和妈妈,要不然他们肯定又要唠叨我了。”

小男孩儿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操作,拒绝的话没说出口,怔怔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表示是很甜还是答应了她不会告诉韩绍礼和徐宁。

随后,韩烟又把手中拎着的小兔子玩偶塞到他的怀中:“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我之前很难过的时候都是它陪着我,现在我送给你了,你也要开心哦。”

时间太过久远,记忆很模糊,韩烟也忘记了最后小男孩儿接了没有。

但她想了起来,小男孩儿对她说:他叫迟也。

迟也。

对,他们两个真的在小时候真的见过!

韩烟又想起迟也在高铁上问她的那句话:“在你小时候有没有遇到过特殊的人?”

她当时回答的没有,那个时候她忽略了在她说完后,迟也说的很轻很轻一句的:“我有。”

韩烟一刻也坐不住了,她立马拿起手机点开与迟也的聊天框,给他发过去了一句话:

【迟也,我想起来了】

迟也很快回过来消息:【?】

韩烟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打着:【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遇到过特殊的人】

【我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