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实打实地出现在余子江面前,他必须重新审视过去白驹过隙的四年。
“你们确定这个孩子身上没有受伤吗?”余子江不放心,伸长脖子就往护士站探头。
“确认过了,孩子都已经出院了。”护士回答。
“出院了?你们知道他往哪去了吗?”余子江赶紧问。
护士一愣,颤颤巍巍地摇了摇头。
“那是谁把孩子接走的,你有没有印象?”余子江又问。
“一个中年男人,孩子会叫他叔叔。他们肯定是比较熟悉的人,我看孩子挺依赖这个男人的。”护士回答。
这个回答倒是让余子江稍稍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能证明,周往不是被自己不认识的坏人掳走的。
“你先去调一下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孩子的身影。”余子江转头,对自己的同事说道。
接着他又重新正过身子,看向护士站刚刚回答自己问题的护士“麻烦您和我们的人前去辨认一下,谢谢您的配合。”
“哎好。”护士快步走了出来,跟着警员往安保处去了。
“别着急,这个孩子应该还是安全的。有人从别墅救走了他,又不顾危险把他送到医院里……”余子江最后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陶林说道。
这话其实听起来更像是对自己的安慰。
“可我们不知道顾繁森会不会找上这个孩子。”陶林则更加现实。
现在一切的乐观主义,在他心里都是无用的。只有比顾繁森更快找到周往的下落,才能保护好他。
“你看就诊报告上写的,孩子受到了过度惊吓,患上了急性失语症。不难想象他到底亲眼看见了什么——他的父母和妹妹都被凶手以极度残暴的方式砍倒在血泊中。而他力量太小,除了祈祷别人无法发现他以外,什么也做不了。”陶林皱眉说道。
就诊报告上登记有周往的年龄信息,他如今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他的心智尚未成熟,还处在需要家人呵护成长的时刻。可他却亲眼见证了血腥暴力的死亡,这是怎样恐怖的内心煎熬。
在他以后漫长的人生中,或许都会害怕黑夜、害怕红色、害怕刀子、害怕陌生人……
周往没有死,但他一定会因此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
陶林实在是觉得他可怜。
就在这时,余子江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一个激灵掏出手机,接通了这个由陈蕊电话。
“现场勘察有什么新情况吗?”余子江一接电话就开口问道。
“一楼的厨房橱柜最底层里,发现一些可疑的痕迹。里头的调料撒得到处都是,还采集到了指纹和脚掌纹。”陈蕊汇报道。
余子江心里一磕,顺势看了一眼陶林,把耳朵上的一只耳机拔了下来。一抬眉递到陶林手上,示意他一起听听陈蕊的最新情况汇报。
“我们怀疑这地方曾经藏着那个现在下落不明的孩子。这个橱柜实在是太小了,我刚刚把头探进去,刚到肩膀就已经塞不下了。孩子要是在这里藏了一晚上,简直就是煎熬。”陈蕊感慨了一声。
余子江眉头更加紧锁,这样小的一个地放,周往就这样强行藏在里面,胸膛和大腿几乎贴在一起,连呼吸都会在这混浊腥臭的空气中变得困难。
橱柜的门上无法透光,家人的惨叫声包裹着他的身体,实在是非人的痛苦。
“还有余队……我在橱柜里发现了一张全家福……”电话那头的陈蕊停顿了一下,声音刻意压低了下来。
“我刚刚特地在别墅里找过,橱柜里头发现的那张,应该是这个唯一的全家福。那上面能清楚地看到那个失踪孩子的模样,我想孩子的父母把全家福一起藏在这里,就是为了不让凶手发现这个家还有一个儿子。”陈蕊继续说。
“这张全家福……我该怎么处理啊……”她最后结结巴巴地说。
“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被熟人救走的。灭门惨案的凶手可能不知道现场有人逃走,保险起见,在没有抓住凶手之前,我建议我们对这张全家福做保密处理。”陶林的声音忽然出现。
“陶老师!”陈蕊听到陶林的声音,便小小地兴奋了一下。
“建议同上。”余子江接过话。
“这张照片的消息不要再流传出去了,和看过这张照片的同事也说一声。”他说。
“好的好的!”陈蕊立刻回答。
“还有,痕检的报告上不要出现这个橱柜的情况。我会亲自和莫时秋解释问题的。”余子江又补充了一句。
顾繁森的耳朵灵敏得很,如果全家福和橱柜的事儿被肆无忌惮地传播,他肯定会重新找上门来。这样周往就会重新处于无比危险的境地。
特殊情况,只能做特殊的保密处理。
通话挂断以后,余子江和陶林都重重地舒了一大口气。
两人在医院的走廊里等了一阵,终于等到警员带着护士从安保处回来。
只见那个警员脚步迅速,脸上的表情也比最开始轻松一些。看来他是带着好消息来了。
“余队,我们找到周往离开的线索。”警员迫不及待地汇报道。
“所有视频图像我已经拷贝了一份,回到局里再让图侦具体分析。”说着他把一个装在信封里的u盘递给了余子江。
“医院里的监控记录不要留,就诊记录我们带走。”余子江接过u盘说道。
“好的。”警员很快会了余子江的意,点了点头。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可能地保护这个孩子的安全。
医院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别墅区的现场勘察工作也接近尾声。
余子江打电话宣布了收队,就带着医院的就诊记录和相关视频回到了警局里。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图侦办公室灯火通明,他们从医院门口的监控开始排查,一个路口接着一个路口,想要尽快定位出失踪孩子的位置。
法医科的解剖室也一直亮着灯,章韵和她的助手一直留守在那些惨烈的尸体前,试图找出他们来不及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