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偶有遗憾

这封信是夏艺卓最后的心愿,它的文字有力、温暖又透着深深地绝望,此刻就这样展现在关雨花面前。

陶林不再说话,关雨花抽泣着,最后颤抖着伸出被手铐紧扣的双手,想要将着珍宝一样的信抱进怀里。

可是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自己无法触碰的证物。

夏艺卓的气息离自己那么近,可是她再也无法触碰到了。

“夏哥……夏哥……”关雨花颤抖着哽咽着,可故人早已经永远沉睡进了坟墓。

“为了夏艺卓,请你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去拥抱以后光明的生活吧。”陶林说着,重新把这封遗书放回了物证袋里。

他的外表极致冷静,没人能看得穿他灵魂深处的波澜。

关雨花坐在冰冷的铁椅上,她低垂下头,眼泪依旧大颗大颗往下掉,不过至少,她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情绪激动要死要活。

陶林最后看了她一眼,双手插兜转身离开了。

其实他并没有着急回到办公室去,而是一拐弯进了隔壁监控室。他担心自己离开后关雨花的情绪又会重新失控,所以想多观察观察她的情况。

监控室里站了好些警员,都是过来想法子稳住关雨花的情绪的。听说关雨花精神崩溃,陈蕊和章韵也满脸担心地前来查看情况。可是最开始,无论这些警员谁去劝说,都没办法让关雨花冷静下来。

“多亏你了陶老师,我真是害怕这里又出什么意外。”有个警员小叹一口气对陶林说道。

自从夏艺卓在这里身故,大家便觉得心有余悸。

陶林没说什么,只是微笑地点了点头,重复了好几次:“应该的。”

其实他能深刻体会到关雨花此刻崩溃的感受,也因此深深地共情着。

过了几十分钟,关雨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这漫长的时间里,陶林始终一动不动地透过落地单面玻璃窗,紧盯着那个悲痛至极的女人,直到最后眉眼一低,决定转身离开。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陶林今天在监控室里异常沉默,脸色也阴沉至极。

“陶老师……你……你还好吗?”陶林刚想缓缓踱步离开,陈蕊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陶林撑了撑眼睛,扯出一个有些僵硬得微笑来:“啊?我很好啊。”

“我看你,好像……脸色不太对?”陈蕊继续结结巴巴地说。

“是吗?”陶林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

“估计是这段时间熬的,夏艺卓的案件太复杂了,现在彻底结案,我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陶林的心里真是不好受。

他想到夏艺卓,想到他光鲜亮丽之下,绝望又痛苦的十年,想到他如今这般惨烈的结局,就忍不住觉得心痛。

说实话,在这个案子发生之前,陶林都不知道这个世界荒唐成了这个样子。

五个踌躇满志年轻人的未来被葬送,事到如今,无论再怎么努力扭转,这些从头至尾没犯任何错的人,还是只能得到这样不如意的结局。

死亡、放弃、远走、入狱、什么都变得支离破碎……

陶林尽力了,但也只能把句号画成这样。

他心生同情,甚至觉得有些许内疚,所以在一切结束的刹那,他其实心酸得想哭。

但陶林又想要死撑着自己一如往常的冰冷气质,觉得在大家面前,还是不能情绪失控。

“我先走了啊。”陶林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开了这人多的监控室。

“哎陶老师——”陈蕊还想多安慰几句。

“算了算了别管他了。”章韵拉住了陈蕊,放任陶林自己出去静静。

“破了这么一个案子,心里总是要有些负面情绪要独自排解的。”她说。

陈蕊也只能小叹一口气,重新转回头去了。

陶林低着头,脸色不太好,只是缓缓往前走。

“陶林!”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走廊那头穿了过来。

他下意识抬头,看到余子江大步流星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我刚刚听说关雨花情绪出了些问题,现在怎么样了?”他火急火燎的,神情显得很是担心。

“没事了,我把他劝好了。”陶林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是?你把她劝好了,自己却要掉眼泪了……这是什么好心情守恒定律?”余子江打趣了一阵。

他试图让气氛变得更轻松一些,也想用这种方式,让陶林开心起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陶林看到余子江这个样子,心里的酸劲一下更甚了,最后眼帘前一模糊,好不容易憋住的泪溃了堤。

但他又实在不想表现得太矫情,所以颤抖着咬住唇边,看能不能再把眼泪憋回去。

“没事,真没事。”陶林摇了摇头,最后又把整个脑袋埋了下去。

“还逞强呢?”余子江没有嘲笑他的懦弱,而是用轻松的语气笑了一声。

“这段时间,我就是压力太大了,所以这一下结案,所有的紧绷的神经一下都松开了。本来还想找个什么情绪发泄口,没想到这眼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陶林缓了好几口气,向余子江解释道。

其实陶林不需要解释,余子江其实比想象中得更懂他。

“有时候命就是这样,好人下场也会不如意。但我们都尽力,给他一个顺利的结局了。”余子江叹了一口气说道。

陶林顺势点了点头。

“走吧,咱们去食堂吃饭去,累了一整天了。”余子江一下把手搭在陶林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与他一起往前走去。

“我希望这个结果,夏艺卓能满意。”陶林低声说道。

“终于都结束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抵是想起夏艺卓的遭遇,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奈何这短暂的32年人生,结局不是美好的。

“他会无憾的。”余子江看了一眼陶林说。

“他苦苦追着十年,其实要的就是这样,清清白白的结果罢了。”他说。

悲剧既然开始,那它的结局无论如何找补,也都是遗憾、甚至惨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