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窸窸窣窣地讨论声便回荡在了教室里。
程娜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点亮了,上面蹦出来几条网页热点新闻提醒。
【苍融集团掌门人夏艺卓身死警局!】
她的心咯噔一下,扶着桌沿的手顺利变得冰冷僵硬。程娜狠提起一口气,又重重地把混着复杂情绪的气息都叹了出来。
最后她全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冷静地皮囊包裹着狼狈与悲痛,继续把课认真地上完了。
午后,教学楼里人潮褪去,程娜缓缓走在这洒满阳光的走廊里,她感觉不到阳光的暖,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程娜想去发泄,喉咙却像是被狠狠掐住了,生挤了半天,也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在微微抽动,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直走一直走,走过他们青春时期一起奔跑的走廊,路过曾经一起偷吃泡面的教室……
最后她只觉得眼前看不清东西了,温热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布满她苍白的脸颊。
为了这个迟到的补救,大家都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名声、梦想、生命……这条看不清的路,到底还有多远才能到尽头。
夏艺卓还在救护车上时,就已经彻底停止了心跳,无论急救人员如何进行人工呼吸,他都无法再次睁开眼睛,看看太阳看看光明。
他的故事到此结束了,但他所走的路,还要有人继续替他走完。
十分钟后,R城中心医院门口——
大量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威武的男人,保护簇拥着一个穿着白色大衣身材纤弱的女人,抵挡住媒体的采访,将她送进医院里。
关雨花很清楚自己将听到怎样的消息,但她面无表情,就像是一个被精心雕刻的木偶,脸上永远只有同样的表情。
她麻木了,在这样剧烈的冲击下,她感受不到撕心裂肺的疼,只觉得灵魂脱离了躯壳,坠入空无的深渊,就连求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抢救病房外,一群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警员包围着门口,医生在不久前正式下达了夏艺卓的死亡通知。所有人都被这样的意外一拳打懵,赶来的领导们在门口小声地商量着紧急应对措施,讨论来讨论去,无非是降热搜、召开新闻发布会道歉、进行相关赔偿三项老生常谈的计划。
“我认为我们必须马上重启华鑫酒店纵火案的调查,现在媒体已经借由夏艺卓身故警局的事情,将贺扬身上的案子再次翻上台面,更是引来了不少对我们的谩骂和质疑。民众不是这么好糊弄的,我们得拿出诚意来,给大家一个交代。”莫时秋严肃地说。
“我同意莫副局的看法。”董慧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但蓝泊KTV的案子还得查,余子江和陶林一次性握两个重案,会不会太为难他们。”她同时表示了担忧。
“你们还打算用余子江?今天这事儿就是他闹出来的!他得对他的失职负责。我看他案子也不用查了,赶紧收拾东西滚回家反省去。”许严怒气冲冲地说。
“关夫人……”这时有人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关雨花,于是小声地脱口而出。
关雨花是自己一个人进医院的,可是她浑身幽怨压抑的气场,比一群黑压压的混子更加震慑人心。
所有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大家的目光纷纷聚焦到了关雨身上,在这鸦雀无声的廊道里,仿佛只有转头时脖子摩擦衣领的细碎声响。
原本围在病房门口的警员们,不约而同地为关雨花开了一条道,透过敞开的大门,能看到床上那盖着白布的尸体。阳光穿过透明的窗,整好撒在白布上,就好像阳光始终包裹着他。
董慧看见关雨花来了,赶紧上前安慰她的情绪。作为在场唯一一位女性领导,她上去交涉更合适些。
“关夫人,我们……”董慧好声好气地开口。
“我不想见到你们。”关雨花冷冷地开口,一下子打断了董慧的话。
“但您现在必须配合警方调查。”董慧尴尬地笑着,继续和气地和关雨花说道。
关雨花猛一下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紧了董慧,然后一字一句地咬了出来:“我不想见你们,但我要见他们——”
只见她把手臂抬起,指向了守在病房门口的余子江:“第一刑侦支队。”她补充完了自己的话。
余子江立刻挺了挺身子,虽然藏住了脸上的表情,但不可否认他的心脏咯噔一下。
董慧不免错愕,有些慌乱地转头看向了病房门,眼神中透露着【求助】的信号。
“好吧关夫人,我们尽量满足您的要求。”这时莫时秋开口了,他缓缓走到关雨花面前,然后轻轻把董慧拉到了自己身后。
关雨花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说任何话,而是重新低下头去,满脸丧气地走向停放夏艺卓尸体的病房。
“别刺激她的情绪。”莫时秋低头对董慧解释道。
然后他转过头去命令了几声,大部分的警员便和莫时秋暂时回避去了。
关雨花径直从余子江身边经过,来到了夏艺卓的身边。
她一言不发,缓缓跪倒在这落满阳光的白床边,缓缓俯下身子,抱住了那具冰冷的尸体。
关雨花的耳朵贴在夏艺卓的胸膛上,可是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心跳了,僵硬的肌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死亡。
她掉不出任何眼泪,面色苍白又平静,看起来是在尽全力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可是思绪不听使唤地游离着,让她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现实。
余子江只是往病房里瞥了一眼,立刻深吸一口气转回了头,背挨在门边的白墙上。
“医生说夏艺卓死于急性心脏骤停,这与他的器官衰竭有关,但他的尸体得带回局里解剖,他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章韵对余子江说道。
余子江点了点头,没有回更多话。
关雨花无言的拥抱持续了很久,大家都只是远远地看着,没人舍得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