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包厢的门被推开,陶林立刻嗅到了里头弥漫的血腥味,被打得满头是血的男人躺在地上瑟瑟发抖,黑色的瓷砖地上粘着血滴与唾液。
房间里没有女人,没有躁动的音乐,也没有呛人的烟草味以及迷乱的酒精味。
这里更像是一个刑场,而不像一个寻欢作乐的地方。
当围站在沙发旁边的跟班们逐渐散开,陶林这下看清了夏艺卓的样貌——他身材劲瘦,梳着大背头,戴着一副斯文的金丝眼镜,皮鞋擦得锃亮,浑身上下竟然透露出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温雅气质。
他是个很年轻的总裁,陶林仔细阅读过夏艺卓的资料——他年少继承家业,今年不过32岁。
可陶林上下打量了夏艺卓一眼,只觉得他满身看起来的高贵与谦和,都是假惺惺的。
陶林和夏艺卓互相对视着,突然夏总轻轻歪了歪头,几个跟班立刻冲向前去,狠狠揪起躺倒在地的男人。
“夏哥!夏哥我求求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男人赶紧哭喊着求饶。
夏艺卓轻笑了一声,然后放下酒杯,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再往前倾去。
“你不长点记性,以后肯定还会犯。”他悠悠地开口。
然后微微转头,对陶林抬了抬下巴:“这里就有个警察,你要不自己问问他,强奸未遂要怎么判刑啊?”
陶林皱了皱眉头,跟着愣了几秒。
“喝醉了酒就在外头抢女人,要不是我阻止你,你现在就在大牢里蹲着了。”夏艺卓的声音明明温柔,却藏着一种恐怖的胁迫感。
“其实你在大牢里蹲着也不要紧,那个被你欺负的小姑娘怎么办啊……”
“夏哥……夏哥我再也不敢了……”男人跪在地上,还以为自己又要被暴打一顿,吓得声音直打哆嗦,竟然一个劲地磕起头来。
夏艺卓最后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今天我有客人,就先放你一马,走的时候把地板给我擦干净。”
“好好好,谢谢夏哥!”男人赶紧应答。
跟班终于把男人手上的绳子解开了,这个鼻青脸肿的男人果真乖乖地把地上的污渍全都一股脑地擦干,然后跌跌撞撞跑开了。
陶林有些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演得哪一出?
夏艺卓这教训小弟的架势,明明像极了纪律森严的涉黑帮派。可他教训小弟的理由,居然是出于正义。
“不好意思啊陶老师,您来得不赶巧,碰上这些晦气玩意脏了眼睛。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允许身边有人知法犯法。”
“组织黑社会团伙,可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陶林看着他说。
即便理由是正义的,夏艺卓也不能动用这种暴力的【私刑】。
“别说这么严重,您也听到了,刚刚他喊我一声夏哥,长兄如父,我可不能放任这些人不管教。要是闹出什么案子,那是我苍融对社会不负责。”夏艺卓伸出修长的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对陶林笑道。
这个人似乎是个精明无比的诡辩家。
他虽然长相俊朗,一举一动都如此斯文,可是皮囊之下的杀气与狠劲,终究还是藏不住的。
“我认识你吗?”陶林的声音终于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你不认识我,但我想和你交朋友。”说罢夏艺卓又笑了一声。
然后他缓缓走向陶林,伸手就有人把一封黑金相间的请柬送到他的掌心上。
“苍融承担的R城大剧院重修工作准备完工了,2月15日元宵节,是剧院重新开放后的首个迎客日,我想邀请几个重要人物观看重修后的第一场歌剧表演,不知道陶老师能否赏苍融这个脸呢?”夏艺卓将这封请柬递向了陶林。
陶林皱了皱眉头,缓缓打开请柬,发现里面放了三张歌剧票。
“我知道您还有两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一位是功勋加身的刑警,一位是生意风生水起的酒吧老板,所以我送您的是套票。”夏艺卓解释道。
“元宵节这么重要的传统节日,第一场剧幕你不安排国粹的演出,为什么要安排俄国的芭蕾舞剧【天鹅湖】?”陶林单手重新合起请柬,抬头问夏总道。
陶林的关注点永远不同于常人。
“见笑了,因为我的妻子就喜欢看这个。”面对陶林的问题,夏艺卓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居然还是个深爱妻子的人?】陶林不免觉得诧异。
【怪不得这里没有女伴……】
“票就免了,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不值得你认识,也请你不要窥探我的隐私,否则我可以报警。”陶林说着,最后把请柬放到了桌子上。
“窥探隐私?这您误会我了。”夏艺卓立刻摆了摆手。
“我是听说陶老师一直被心病困扰,所以为您约了靠谱的心理医生。您要一直不去,我就一直帮您约。您不用操心这些琐事,想去找医生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排不上号。”
“都是交个朋友嘛!我喜欢助人为乐,举手之劳而已。”夏艺卓扯着嘴角笑,明明一表人才的模样,却让陶林背脊发凉。
“哦还有……我知道陶老师一直心怀民众。”夏艺卓话里有话,再一次完完全全吸引住了陶林的注意。
“锦江花园小区的烂尾楼,之后会由苍融接手,也会积极推动受害住户经济赔偿的协商,您大可以放心。”
若普通人听到他这话,估计会以为他是个百年一遇的大善人,宁愿公司做赔钱项目,也要还受害住户一个温暖的住所。
可是陶林听到这话,紧握的手心一下冒出冷汗来。
【他不仅关注我的生活,居然还关注我手上的案子……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在表面上,陶林丝毫不露任何一点畏惧。
夏艺卓说出的话似乎都别有深意,好像有更多的威胁与阴谋,正透过他那副优雅又斯文的金丝眼镜汹涌而出,可他那西装革履的外表,像是一堵厚厚的墙,让人看不透里头层层包裹着的心脏。
没人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我就是个大学老师,没有任何特别,也不想有事没事和别人什么交朋友,抱歉了夏总。”陶林说罢,转身往包厢的门口走去。
推门的一刹那,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重新转头看向了夏艺卓:“夏总以后发现员工里有违法现象,可以选择其他正当手段,而不是打人解决问题”
抛下这最后一句话,陶林彻底扬长而去。
包厢里的夏艺卓站在原地,先是呆愣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毫无预兆地冷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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