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冷静的旁观者

“周日我刚到嵘城就碰上的命案,那时候余队也在现场,所以我们的合作,在昨天就已经开始了。”莫时秋接着说。

“现勘工作是余队亲自抓的,法医也已经给出了初步检定报告,目前进展还算顺利,我相信11.6坠楼案很快就能告破。”

余子江没听清许严到底问了什么问题,但他听得出,莫时秋此时正在尽力维护自己。

“行,请余队再接再厉,尽快给我成果,R城人民都看着呢。”许副局厉声说道。

余子江头都不转,再一次高举起右手。

“我申请批一个刑警支队顾问的证件,陶林要来队里帮忙。”他直接开口说。

“情况说明写好,下午拿给我签字,证件明天到手。”莫时秋迅速回答了余子江。

“谢谢领导。”余子江一下从座位上起来立正站好,直接对莫时秋认真地敬了一个礼。

许严的脸色快挂不住了,索性伸手捂了捂额头。

会议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主座上的三个领导简短发言过后,就宣布了散会。

余子江揣上那本写满关键词、画满问号的笔记本,快步走出会议室,他刚沿廊道走几步路,恰好迎头撞上门口的许严。

“余子江,你今天会上态度很不对,还得上司帮你打圆场,像什么话。”许严一开口就没好话。

“领导啊,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甲状腺指标,甲亢的病症和你这易怒的情况差不多。”余子江故意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嘿——”许严一团火气又冲上脑门。

“消消气,生气对你头顶上所剩无几的几根毛不好的。”余子江继续笑道。

“我先去忙了啊,坠楼案还有一堆资料等着我篩呢。”他没给许严还击的机会,甩下一句话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许严被一团火气憋得脸颊通红,余子江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快步走进办公室,径直坐回到了工位上。

杯里的茶水早就凉了,他也顾不上再接杯热的,就捧起被猛喝了两口,接着顺势解锁手机屏幕,查看自己的未读信息。

没想到莫时秋紧跟着进来了,办公室的警员们纷纷起立致意,他只是一个劲说着“别见外”,缓步走到了余子江办公桌旁。

“会上真的谢谢你了。案子一来,无关紧要的会上就容易分神。”余子江抬头看了一眼莫时秋,笑着点头表示感谢,很快又重新低下头去了。

“你和许严关系不太好?”莫时秋直截了当地问。

“以前还是平级的时候就不对付,都快和他互怼十年了。他这个人做事一板一眼上纲上线,得亏不是我顶头上司。”余子江一手捧着杯子,一手握着手机,他说话的时候没转头看向莫时秋,注意力全在手机屏幕上。

“就算刚刚会上咱们局长不在,你也没必要把他名号里的【副】字去掉了。许严这个人有个毛病——喜欢拿官职说事。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可千万别给他示弱,会受气的。”余子江终于抬起头来,他喝尽杯里最后一口水,随手放下杯子,伸手拍了拍莫时秋的肩膀。

然后他暗灭的手机屏幕,手拽起座椅靠背上的外套,就往办公室门口匆匆走去。

莫时秋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余子江利落地点了几个警员的名字。

“你们几个和我去一趟R城第一人民医院,找到线索了……”

“好的余队!”警员应声起立,跟上余子江风风火火的步伐,纷纷小跑着冲出了办公室。

看余子江这副卯足干劲的样子,会上发生的小插曲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余子江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似乎只有手头的案子,能牵动他的情绪。

警头儿办案干脆利索,手下的警员也无一散漫。

莫时秋看着办公室那扇被推动过后不停晃动的玻璃门,意味深长地提起了嘴角。

一转眼入夜,陶林下班回到家,刚脱下外套,便提着公文包径直走进卧室。

他将工作电脑从包里拿出来,刚划亮屏幕,就看到邮箱的收件提醒,那是余子江给他发的案件资料。

打开这些文件压缩包,里面大多是郑萱坠楼案的现场照片。

陶林二话不说,挺直身体坐在书桌前,皱眉盯着电脑屏幕,开始查看起这些新鲜的资料。

一张接着一张,满地鲜红的血印入陶林的眼帘,面对这些血腥得令人作呕的画面,他仍然面不改色。

除了观察死者本人,陶林还注意力分散到了照片中每一个围观者的身上。

这些人脸上挂着的表情,有嫌弃和鄙夷、有不知所措的惊恐、还有很多人在交头接耳,对案发现场指指点点。

陶林妄图从里面找到表现异常的人。

他一连看了好几张图片,敲动键盘的手指刚准备往下用力,就突然停下了。

【曹志远。】陶林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自己熟悉的面孔。

【他居然特地从咖啡厅里跑出来看尸体?是因为好奇吗……】

陶林又敲了几下键盘,连续好几张照片都拍到了曹志远,只见他双手插兜,斜着身子混在拥挤的人群里,微低下头注视着地面。

相机聚焦在郑萱悲惨的八份尸块上,围观人群的面部表情显得有些模糊,陶林不停放大照片,尽力辨别当时曹志远所有的情绪变换。

陶林发现,在这些连续的照片中,曹志远始终保持着同一个表情。没有惊恐、没有皱眉不解,只是像个没有魂魄的木头人,凝视着地面悲惨的景象。

【他太冷静了。】陶林警觉了起来,心理猛然有些不安。

然后他双手环抱起来,注视着照片中这个男人有些模糊的面容,无言沉默了许久……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急促的手机铃声,陶林一个激灵回过神,摸过桌角的手机,顺势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他看到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却知道这号码是干什么的。

“喂,您好。”陶林划开屏幕,立刻礼貌地开口。

“陶先生,王明医生安排您下午六点在工作室见面,进行下一阶段的心理治疗,您看时间合适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