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扬今天没穿他那件白大褂,而是穿了一身深灰色有着细细格子暗纹的西装,和精致合身的天空蓝色衬衫,打了紫红色的领带。
不穿白大褂的时候,他的腿显得又细又直,脊背清峻挺拔。
“挺会装,西装上边兜里还插了片纸巾。”
“那叫口袋巾,哥。”王帆的同事为了掩饰他人工制造出来的尴尬掏出烟来,刚叼上,才想起礼堂不让抽烟,只好又原封不动摁回了烟盒。
展扬的头发变长了些,发尾正好盖到脖子下方,梳理得很是整齐服帖。
王帆知道展扬蓄长发的原因,是为了遮盖后颈上的一条伤疤,据他自己说是小时候做手术留下的。像他这么注意形象、连粉笔灰都拒绝接触的人,对外表是否完美当然十分在意。平时在学校或者实验室,展扬都会把头发用一根塑料皮筋悄悄扎起来,藏在白大褂的衣领下面,从前面看是就是普通短发,而且他的头发本身也不算太长。
今天特地把平时收敛好了的形象放出来引得小姑娘们狂呼尖叫,这个男人心可真脏。
展扬开始讲课的时候,会场上发出一阵女孩子赞叹的唏嘘之声。
“展教授的声音好好听啊!”
王帆唉声叹气,刚进会场二十分钟,他就已经盼着离场了。
中午讲座结束,王帆拿着展扬的食堂卡在医科大学的食堂吃了饭。展扬被小姑娘围住了,从中午到下午一直在给她们答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走了,他不需要吃饭,神仙男子都是喝露水的。”王帆嘴里一边酸溜溜地说,一边拉上同事便走,拿着展扬的食堂卡在职工食堂点了个贵的,大快朵颐。
本来想着吃完就把食堂卡还给他,但现场被围得水泄不通。王帆只好跟同事回局里转了一圈,快下班时回到医科大学,展扬正在会议交流中心的小教室,叫他们到学校门口等着,自称马上就来。
王帆单手插兜,一边不耐烦地看手腕上的机械表一边等着展扬。他的同事干脆站在校门口抽起了烟。
“展教授!”展扬人还没到,女学生热情的招呼声就先替他播报了。
“展教授驾到了?”王帆听见身后脚步声响,开起了嘲讽。
好在这群女生对于学校里的老师不会像粉丝追星那样狂热。高校要讲究师生美德和学术礼仪,老师再帅也只能在合适的场合主动搭讪,私人时间还是要适当保持距离,因此出了校门展扬就自由了。
“什么教授,什么驾到,你少讽刺我。”展扬扫视了一番车水马龙的大路,拦下一辆出租车,“走,我请你们吃顿饭。”
“让我这兄弟请客吧。”王帆拉开出租车后座车门,二话不说替同事卖了人情,“今天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以后他们组里用得着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车开了五公里不到,停在时代广场附近。王帆的同事带着两人下了车,直奔路边一家法餐厅:“展教授今天穿得这么体面,洗一次也不便宜吧?咱们就不吃那些有味道的了。”
“大晚上的不吃涮肉不喝啤酒,没劲!”王帆嘴里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同事进了西餐厅,心里想着吃点牛排喝点洋酒也不差。
“你们最近情况怎么样?”点完菜,展扬端起桌上的冷水壶给王帆和他的同事倒了两杯柠檬水,“之前说的那事,有进展了吗?”
王帆知道他指的是上次提到过一嘴的“交易”。
“还没动静,这几天大家都在外面盯着,随叫随到。”王帆和同事对视一眼,彼此都能感觉到心中的一丝紧张。
这案子就如同盘根错杂的枝蔓,他们摸了许多年,这张网也布置了许多年,可清澈的水面依旧平静到毫无波澜。
这是他们第一次摸到它的触角。
“如果这次没有收获,过不了多久,S4就出来了。”王帆警惕地看看周围,低声问展扬,“我让你提前分析S4的分子式,包括毒理和药性、合成方式,以方便我们警方从原材料上追根溯源,进展如何了?”
展扬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水杯之上,沉如冷水。
“之前我已经说过,制作S3+的原材料依赖进口、非常昂贵,因为其分子结构不够稳定,对原料纯度、合成环境的要求也比较高。制作第四代,他们肯定会在降低成本上下大功夫。”
“所以?”王帆只能听懂一个大概,他要求展扬直接输出一个结论。
“刚开始我没什么方向,因为药物改良的方式太多了,我只研究过S2、S3和这一代试验品,对对方的思路和惯性不够了解,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王帆一脸泄气的表情:“别卖关子了。你不是药学天才吗?就不能发挥一下自己的智慧与学问,推测一下,不管你的方向对不对,我们都不会怪你,有方向总比没有好啊。”
展扬把身子往前挪了挪,放低声音:“我认为利用原有的材料继续加工已经做不出更稳定的结构了。比起S2,S3已经进行了大幅度的改良,服用后副作用更低,风险更小。但后来出的S3+毒性偏大也不够稳定,可见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良不如打破固有思路,把有效成分重新合成效果更好。如果是我的话,会考虑替换进一种新出的原料制剂,和原有的物质融合性最好,增进稳定性,还能保留它的绝大部分特性。优势就在于价格便宜,据我推测成功率应该最高,是本地一家名叫鑫阳制药的药厂的专利。最重要的是,这不是管制药品。”
王帆和同事一边侧耳聆听,一边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不过你们放心,我真的只是分析,并不敢随便实验,怕一不小心合成多了,违法。”展扬耸耸肩。
王帆呵呵一笑,给同事使个眼色:“想办法搞点试剂拿去鉴定中心做实验。另外,这是条关键思路,万一行得通,咱们得严格监控那家药厂。”
菜上了,王帆趁服务生倒酒,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我说展教授,美女环绕、莺歌燕舞的生活明天还有一天,开不开心啊?”
展扬拾起桌上的餐巾垫在腿上,一边拿起刀叉,一边苦笑。
不得不说他这双手白白净净,手指纤细修长,保养得还是很不错的。搞研究的人就是不一样,讲究。
“开讲座这事,还是老师来做比较合适,我真应付不来。”
“你看你都多大年纪了,竟然还是单身,整天呆在实验室里清心寡欲,变不变态啊?”王帆边笑边皱眉,“你自己不觉得变态,我都替你变态。你知不知道你挂在研究所楼下的照片都快被女学生给摸烂了、安上玻璃了?这么多美女你挑一个搂上,你正常大家也正常。”
面对他的玩笑,展扬微笑的表情略微收敛,似乎有什么心事涌上心头。
“现在暂时考虑不了这些。”他的回答淡而又淡。
王帆一边低头猛嗦意面,一边抬头喝酒:“都说不考虑,就是没遇上那个合适的。你瞧那个姓钟的,平时跟个性冷淡似的,现在被那个小姑娘给迷晕了吧?你开讲座都推脱不来了。说不定下次见面,那小女孩儿就变成钟太太了。”
霞光消逝,整座城市的霓虹渐渐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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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楚寰被闹钟叫醒的时候,空气里正弥漫着一股晨雾的淡香。
昨晚他在盥洗室里磨蹭了很久,出来时白纨素已经不在客厅了,她把衣服挂在了门口的衣帽间,和他的外套挂在了一起。
客房虚掩着门,里面透出淡淡的灯光。伸出手想敲门,却又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好。
他回到楼上盥洗室放了水,一直到半夜也没有听到楼下有什么动静。
早上洗漱完毕下楼的时候特地到客房门口看了一眼,见客房还像昨天那样虚掩着门,屋里有灯光,忍不住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回应。
钟楚寰推开房门,见床头的落地灯亮着,白纨素显然洗过了澡,穿着新换上的家居服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床上睡着,身上都没盖被子。
一边的梳妆台上摊着笔记本和签字笔,是公司发的办公用品,旁边放着手机和商城里拿的那本奢侈品小册子。
笔记本洁白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意外地娟秀漂亮,只不过那根公司发的笔似乎不太好使,使得笔记有些脏。
她昨晚都干什么呢?真按照她自己说的做大款日记,刻苦了解大款的消费和生活,以便走进上流社会?
自从见第一面开始,他就知道白纨素绝不是那种简单的女孩子,对自己要什么她向来清楚得很。她聪明而懂得迂回,一般程度的阻挠根本不可能拦住她达到目的。
虽然有些不理解她这次的思路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仍在为了接近和讨好魏璇无所不用其极。
钟楚寰有点恼,皱着眉盯了她半晌。昨晚的事情刚刚过去,她就又开始为巴结别人下大功夫了。她把他当什么,理智之外感性的流放地,还是接近魏璇的跳板?
手上还戴着昨天买的手环呢。锁上了都没用。
她怕是不知道在他这什么叫做“不允许”吧。
他从床头拿过一条毯子抖开,刚给她盖在身上,白纨素翻了个身,嘴里哼了一声。
她睁开眼,看见钟楚寰正笼罩在头顶上,吓了一跳。
不过没像他想象的那样误会他在动手动脚,惊慌失措地后退着坐起来,而是扯过毯子盖到鼻子以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整个人滑进毯子里:“你干嘛呀。”
怎么感觉气氛变了?
“你昨晚几点睡的?干嘛来着?”他一张嘴,白纨素就觉得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扑面而下,吹得天灵盖冰凉。
“不知道几点……”白纨素眨了眨眼睛,“我本来只想休息一会,没想睡着。”
没想到一觉就睡到了天亮,连灯都忘了关。
“叫你按时睡觉知不知道,与工作和自己都不相关的事一概不要做。”
几点睡觉你也要管,私人时间做什么你也要管。钟先生,你是我什么人啊?头上冰冷的寒风吹到了九级,白纨素眉毛一挑:“我做什么你管不着,关你什么事?”
她那股硬脾气又随着心底的一丝痒意涌上来了。气氛扭转,瞬间变得和初次见面差不太多。
“我是你上司,管的就是你。”
在卧室里谈上下级关系?白纨素第一次暗爽于他话里话外漏洞百出,狡辩当然可以随口就来:“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在这干什么,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你再说一遍,这是谁的地盘?”钟楚寰这次竟然针锋相对。
“这是我的床,你出去,我要睡觉。”她又一次体验到了那股令她有些畏惧的寒意,觉得身下的床都开始冰凉。但她嘴里的挑衅丝毫没有因此停止,反而火上浇油。
“该上班了,还不清醒是吗?我帮你清醒。”钟楚寰一边说,一边连同毯子一起把她抱了起来。
白纨素双手被裹在毯子里,就像猫被套上了洗猫袋一样被他送到自己唇边。灼热的吻落在耳垂下方,她不知道是自己下意识的,还是被他的气息驱使而仰起头,雪白的脖子露了出来。这种无意识的迎合似乎更助长了他的气焰,一股令全身战栗的麻痒从那里散开,他一旦得手就没有止息的肆意妄为在她身上掀起了一阵一阵的风浪,冲击得意识一片空白。
短暂性的耳鸣消失后,不知不觉就听到了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现在我管得着了吗?”钟楚寰身子向前微倾,白纨素也跟着倒回了床上,只不过他们的距离更近了,不过咫尺之遥。
她刚住进这栋房子在他床上放肆裸/睡时,他就曾经威胁过,床是他的,他随时可以“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了(慈悲流泪),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