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个注册码,你往手机里面下个公司通讯录,你的名字已经录入系统了,事先学着用用。”
今天的晚饭里有甜汤,护工特地给白纨素做的。里面放了红糖、百合和红枣。钟楚寰显然对甜汤不太感兴趣,看了看白纨素,她正穿着那身浅蓝色柔软的家居服,戴着新买的干发帽。
她在盥洗室里折腾了整整两小时,洗澡、洗衣服,把自己从头到脚弄得干干净净。吸饱水的细致皮肤好像自带柔光,鼻尖和双唇粉红,正在喝着甜汤,一口一口倒是挺香。
她抬起眼皮看了看钟楚寰放在餐桌上的一张便签,上面用圆珠笔随手写了卫迅娱乐集团通讯OA的注册码,还有他家无线网络的用户名与密码。他怎么知道自己有手机?
她依稀记得在甜品店,手机是放在裙子口袋里的,约莫是抱着她的时候摸到了。
她的事他也不细问,也不打探,难道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这个男人好像心机很深。
“嗯。”白纨素沉下脸,继续喝汤吃饭。
钟楚寰看着她甩出来的脸色莫名其妙,这女孩子是怎么了,动不动就不高兴。
白纨素摸出家居服大口袋里的手机,连上了他家的无线网,找出卫迅娱乐传媒用的通讯软件,点了下载。
登入公司系统,她的界面还是一片空白。目前她的入职信息虽然已经录入,但她还没有加入任何部门,只能浏览一下集团的组织架构。
她首先利用搜索功能查找了一遍李晓依,系统显示查询结果为空,并没有这个名字。失望之余,她点开公司主界面上的董事长办公室部门,看到了魏璇的信息页。
魏璇的页面干干净净,除了性别和姓名之外连照片都没有,光看上半部分可能会以为是个作废信息。只有底下集团全体员工用各色标签拍的华而不实的种种马屁能有力证明这个页面属于集团董事长。
他的个人信息保护得可够好的。
白纨素又偷看了一眼钟楚寰,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他的名字,只有一条信息,显示的工号为609337,跟她在病房里看到过的那张工牌一致。
页面上有照片,是工作照。集团人力资源总监,生日是10月4日,入职时间是三年前的12月26日。
白纨素想起了那则唯一没有数字代码,唯一写明了天气的日记,或许这则日记后面还有文字,但是并未写完。
“11月24日,雨……”
正好是这一则日记被写下的一个月之后。
李晓依,也就是姐姐林纨在卫迅娱乐传媒集团留下的最后信息也正是在三年前,如果酒吧打探来属于李晓依的工作情况属实,那么她的职位也正是人力资源总监。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逐渐拼凑起来,似乎冥冥之中有某一样未知事实正在被逐渐还原。
姐姐正是在三年前的12月25日之前离开集团的。钟楚寰是她职位的继任者,那他会知道关于姐姐的事吗?
白纨素本想要不要开口问一问,但内心突然响起警报,立即闭上了嘴。
她心跳得飞快。为什么要有信任钟楚寰的冲动?仅仅是因为他们偶遇过,心中有了些异样,就把最深的秘密暴露给他,这无疑是很危险的。她不能忘了魏璇对他的信任,甚至在开车撞了她之后叫他来医院处理,这已经算是魏璇的私事,他是魏璇亲近的人。
魏璇是个谨慎入微的人。一个人活得这么谨慎心里一定藏着些秘密,她便是如此。
他的秘密,钟楚寰保不齐也都知情。一旦她和李晓依有关被泄露给魏璇,无疑会招致怀疑,还有可能会招来危险。
她跟他,似乎也不能交心,不能彼此相信……
她差点就对一个不能相信的人敞开心扉了。
“怎么了?”钟楚寰发现她呆愣愣地盯着手机界面,双眉紧锁。
“没什么。”白纨素把手机屏幕锁上,低下头继续吃饭。
餐后钟楚寰帮着护工一起收拾餐桌、洗碗,白纨素一个人跑回房间里掩上了房门。
钟楚寰收拾完餐厅换衣服洗澡,临睡前想起白纨素今天还没上药。虽然她已经能走路了,但医生嘱咐尽量少让她活动,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也不能停,可是不管把药放在盥洗室的洗手台上,还是客房里的化妆镜前,或者餐厅桌子上那么显眼的位置,白纨素自己从来都不想着擦。
这姑娘对待自己真是不上心。放养散养,像野草一样的女孩子,偏还是朵看上去有点细致的花。她前面二十年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钟楚寰下了楼,拿起放在餐桌中间的那盒药直奔白纨素住的客房。只见客房虚掩着门,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
他刚要敲门,就透过门口那十厘米的缝隙看见白纨素的床上铺着白天刚买的衣服,她身上披着新买的那件丝质长睡衣,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小手在脸上划来划去捣鼓着什么。
钟楚寰皱着眉头轻轻叩门,白纨素突然转过脸来,手里正拿着一根今天白天新入手的唇釉。
她可把钟楚寰给吓了一跳。这是什么神头鬼脸?如同扯坏的五线谱一样的黑色眼线,混乱地分布在她那双本来挺漂亮的大眼睛周围,半边脸上盖着一块突兀的高原红,也许是发现实在太丑了,她还没擦另外半边。
尤其是眉毛,眉毛她到底是怎么画的?简直就像哈雷彗星。本来水润漂亮的嘴唇被她抹得活像个猪头,她不知怎么驾驶的口红,竟还涂到了鼻子上。
钟楚寰一只手猛然捂住了嘴,白纨素瞪着眼看着他。本以为吓着他了,谁知道他是捂着嘴笑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还以为钟楚寰根本不会笑。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钟楚寰这么笑,自己却气不打一处来。白纨素恼了,两道本来就自由翱翔的眉毛和洒脱的漆黑眼线更显得她怒目圆睁。她一把就把唇釉拍在桌子上,抓起桌上的粉底膏、眉笔尽情往钟楚寰身上丢了过去。
她到底讲不讲道理?允许她自己画成这样,还不允许别人笑。钟楚寰慌乱之际手里拿的药盒掉了,接住她投掷来的各样东西,却还没控制住笑意。
白纨素红了脸,她本来就不会化妆。且不说要让魏璇注意到了,就是达到入职基本要求的妆容她也不会,钟楚寰给她买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很多她认都不认得。今晚本是准备趁第一天上班之前刻苦练习一下的,被钟楚寰这么一笑,她顿时产生了极大的挫败感。
她趁着钟楚寰低头捡东西,站起身抽出一张纸巾,在脸上一阵疯狂猛擦。
擦了几下照了照镜子:怎么擦不掉?
“要用卸妆水才能擦掉。”钟楚寰把捡起来的东西都给她放回梳妆台上,从没拆封的那一系列东西里挑出一只装着卸妆水的盒子,拆开外面的塑料包装。
“你这么擦会把脸给擦坏的。年轻也要爱惜自己的脸。”他把淡蓝色的瓶子放在桌上,又从另一只塑料盒子里取出化妆棉,将瓶盖拧开,倾倒,让化妆棉吸饱了水分,敷在她画得风中凌乱的眉毛上。
化妆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楚寰轻轻一擦,原本洁白的皮肤和柳叶眉就露出来了。
“给,你自己学着擦。”他把化妆棉递给白纨素,她对着镜子浪费了三块卸妆棉,才把满脸的化妆品给擦掉。
对着镜子看见脸已经恢复如初,白纨素把卸妆棉抓起来丢进梳妆台下的废纸篓,把桌上的化妆品一抓一把,直接一股脑塞进化妆笔筒,一脸冷漠的恼意:“我学不会。”
她可真粗糙,也真暴躁。
“后天就要上班了,你最起码学会画眉毛吧?”钟楚寰把不该装进化妆笔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又拿出来。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她操心这些,似乎不论是站在王帆的角度,还是站在魏璇的角度,他都不应该。
可她每次找麻烦的时候,他最终还是接下了那些麻烦。
“你给我画。”白纨素气急败坏地抓起眉笔,快速递到钟楚寰面前。
她又来找麻烦了。
钟楚寰像接下麻烦一般接下那根眉笔,将笔芯转出。
“闭上眼睛。”钟楚寰可不希望他一边画,她一边用一双大眼睛瞪着,那样容易手抖。
白纨素果然闭上眼,钟楚寰左手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顺着她眉毛的走势,像画素描一样,细细地描起来。
她脸盘洁白,深棕色的眉笔将眉毛画成弯月,更显得眉眼细致如画。如果她不张嘴说话,这张脸简直纤尘未染,可以把全世界的人都给骗了。
但他知道她洁净的容颜下面有未知的陷阱。她确实是个危险的女孩子。
“别晃。”闭着眼睛的白纨素好像没法保持平衡太久,身体开始缓缓左摇右摆。当她晃得厉害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向前,猛然抓住了钟楚寰身上浴衣腰带的两侧。
他停了笔,身子也被拉扯得晃了晃。白纨素一个抓不稳,索性抱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