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章七十八~八十 黑暗呼吸

    李察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臀间已是火辣辣地痛,好在还能走动,说明伤得不重。他伸手向后一摸,这才发觉衣服都已破裂,然后手上是湿漉漉地热。把手放到眼前一看,入眼满是鲜血。

    “水花!”李察怒斥着。

    少女身体轻轻一颤,却动都未动,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恰是如此,才表明她心中绝不是平静的。少女虽然话和表情都很少,但也很少出现冰封般的脸。大多时候,她是用猎手审视猎物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世界。

    李察试着动了动,还算好,伤势不会影响行动,最多也就是些皮肉小伤而已,一个治疗微伤就能解决了。哪怕不用神术,过上三五天,伤口就会自然愈合。问题在于,这种伤要怎么向流砂开口?

    李察甚至可以想象,一旦让流砂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成为今后一生的笑料。如果将来某一天自己真成了大陆知名的人物,比如说一个圣构装师,那么这个女人多半会出一本书,名为圣构装师秘史之类的,然后把这件事写进去,以便让自己的事迹流传千古,顺便她也可以出出名。而且以她时光与永恒之龙神眷者的身份,别说流传千古,就是让这本书与永恒龙殿同在,都是大有可能的。

    “唉!”李察叹了口气,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决心让它自然愈合。然后才咬牙切齿地走向水花,继续检查她的身体,完善一些构想中的细节。一旦开始工作,李察也就渐渐把刚刚的小插曲抛在脑后,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构装的世界里。

    片刻之后,李察忽然发疯一样把房间中的设施全部打乱,在中央摆放几把椅子,作为障碍物,然后让少女演示她的特殊能力风行。

    水花再如一只幽灵般飘飞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所有的障碍物都不再成为阻碍,有时候反而成为她借力的地点或者防御自己的掩蔽物。

    此刻她完全是**着的,因此每个动作的变化,每寸肌肤的舒张都清晰展示在李察面前。少女的身体在紧张与舒发间构成了一个奇妙的循环,她大多数时间是舒展放松,依靠惯性在空中浮飞滑行,然后身体逐渐收紧蜷缩,再在下一个落足点轻轻一点,于是美丽的身体中就此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整个人如猎食的月狼,再次弹射出去。

    整个过程都是无声无息,黑暗也一如既往的拥抱着少女。暗夜与复杂的环境,就是少女的天下。

    最后一点缺失的灵感就此补全,李察挥手让水花停下,让她躺到床上去,然后甚至来不及点燃魔法灯,直接一个照明术把房间点亮,然后就抓起了魔法笔。

    少女安静地仰卧在床上,李察则握着魔法笔,在她的小腿上刺出一条又一条优美而繁复的线条。

    时间在宁静中悄然流逝,魔法笔换了一枝又一枝,炼制完成的魔法材料也一点点化为少女腿上的花纹。一个小时到了,照明术渐渐失效,李察只是随手补上了一个照明术,依然不愿意多花几秒钟去点燃魔法灯。

    天亮了。

    有人敲响房门,询问了几句话,似乎是与早餐有关。李察一句“不许打扰我!”就顶了回去,由始至终也没有听清来人问的是什么内容。

    李察一共准备了三十七支魔法笔,当所有的魔法笔全部用完后,天色再次变得昏暗,少女右腿从脚踝到膝盖都已经覆盖上了美丽的魔纹。这些魔纹以蓝黑双色为基质,偶尔会变幻成深紫。

    放下魔法笔后,李察就感觉到一阵微微的眩晕,一整晚的高强度工作已经耗尽了他的魔力。李察只好选择暂时休息。

    一夜冥想,不光补足了全部魔力,还让李察对魔法世界的感知更加精深了一点。灵感再次如潮涌现,对于少女的构装又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于是他把所有的魔法材料都取了出来,最终是那枚枫香琥珀,小心翼翼地用秘银刀切下三分之一大小,研磨成粉,最后溶入已配好的魔法药剂中。静置一小时后,再经过提纯、滤清、增效等等工序,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李察得到了刚好可以灌满一支魔法笔的导魔溶液。

    一支魔法笔的容量,也就是三滴而已。但这三滴导魔溶液放在诺兰德,光是原料就超过十万金币,而且不是大药剂师或是大构装师根本作不出来,所以其中包含的时间与手工成本还要再加五万金币。

    此刻在李察手中的这支魔法笔呈现出淡金色变透明状态,可以看到中空笔身中的导魔溶液在不停地翻滚着,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

    枫香琥珀具有奇异的半生命特质,据信是上古时期强大生物死后的血液凝结而成。凡是加入了枫香琥珀的材料,导魔属性就会大幅度提升。导魔性能提升,会使构装的加成幅度相应提高,如此强大的特性使枫香琥珀经常被用于三阶构装中,甚至四阶构装也有时会使用到。这也是枫香琥珀远比其它二阶构装材料要贵得多的原因。

    导魔溶液一旦配出,有效时间就只有一个小时。这东西有点类似于某些特殊生命的血液,离开活体后,效力会持续流失。

    李察不敢多停留,直接来到少女房间,让她脱衣站好,一笔就在点在她的膝盖上。这根线条出奇的长,沿着大腿向上,抵达小腹处时盘绕一周,再从另一条腿上向下延伸,直至脚踝。第二根线条则从小腹开始,与前一根线条相连,转而向上,爬过左乳,翻过肩膀,然后在少女后颈位置分成两根,一路延伸至耳后。第三根线条依然从小腹起步,自右乳直上右肩,再延伸到右手中指指尖。

    三根线条绘制完,李察又出了一身大汗,魔法笔中的导魔溶液也消耗殆尽。

    “你休息一下,一小时后我们继续开始。”

    少女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李察可没有。他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开始忙于准备各种构装必须的药剂。

    一小时后,李察的魔法笔再次点在水花的膝盖上。时间在宁静中逝去,直到构装完成时,又是一整夜过去了。

    而现在,少女的双腿自脚踝至膝盖的部分全都被复杂的魔法纹路所覆盖,透出阵阵神秘气息。

    李察舒展了一下已经筋疲力尽的身体,看着亲手完成的构装,微笑着说:“移动一下试试看,不要用风行。”

    少女有些疑惑,但依言从床上弹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随后闪电般加速,笔直向一把椅子冲去。如果不用风行,她应该减速变向,绕过这把椅子。然而这一次,随着她的心念一动,双腿上的构装微微闪亮,少女自然而然踏上了椅子,然后轻易迈了过去,动作流畅自然,丝毫没有减速。

    但是房间就这么大,这样不减速狂冲,眨眼间水花就冲到了墙边。她身体轻盈地升腾而起,竟直接走上了墙壁,然后冲势不止,又在天花板上倒立疾行数步,才一个转折落在了李察面前。

    少女终于露出惊讶,低头望着自己的双腿。遍布小腿、星星点点闪光的构装魔纹正在缓缓淡去。

    她忽然又动了,这一次是在房间中毫无规律的疾行,还不断从李察身边擦过。少女恍若幽灵,复杂的地型一点也没有减缓她的速度,仅仅比使用风行能力时稍稍逊色一筹而已。再次站在李察面前时,水花眼中的惊讶已经变成了浓浓的惊喜!

    “这是荒野召唤,可以让你在大多数复杂地型下行动自如,只有少许移动速度减损。而且它可以提升你的加速能力,在沙石或者沼泽这类地型中,移动速度可以完全不损失,并且你今后上坡的速度也会有所增加。”李察微笑着说。

    对于精于黑暗与丛林行动,习惯一击必杀的少女而言,这种行动能力上的提高就是对战斗力最直截了当的提升。

    “谢……谢……”少女面无表情,但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李察哈哈大笑,说:“你和我可不用说谢谢。我们本来就算是一体的。另外,荒野召唤只是我要为你作的第一个构装,接下来还有四个呢!这半个月,估计你要忍着点了。好了,我先去休息一下,连续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还有四个构装?

    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震,低垂的眼皮也在轻轻颤动。看到李察要离开房间,她咬了咬牙,以无比生涩且僵硬的语气说:“那个……你的伤……还疼吗?”

    李察的笑声登时一窒,然后怒视着少女。而少女则流露出些许的不安,她明白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

    “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李察重重地哼了一声,摔门出房。只不过在行动之时,还能够看出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太自然。

    可是世事总难如人意,休息的时间李察也不得清静,烦恼自然是来自流砂,她也是惟一一个可以随意出入李察房间的人。

    “你的脸色不太好。”流砂认真地看着准备休息的李察。

    “是累的。”李察随口回答。

    “不象!你受伤了?”流砂显然没那么好骗。

    “没有!”李察的声音提高了三分。

    “伤在哪里,给我看看。”流砂坚持,并且伸手来解李察的衣服。

    “真的没有伤!”李察愤怒了。

    “你想骗永恒与时光之龙的神眷者,升个十几级后再说吧!”流砂毫不客气,在李察伤势这件事情上,她是绝对不打算让步的。

    不过流砂立刻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李察这几天都没有出去,那他是怎么受伤的?明明他一直都在给水花绘制构装呢!一想到绘制构装的过程,流砂就不假思索地说:“你是怎么伤的?是不是绘制构装时没有跟她说明白,结果被她本能的反击……”

    一说到这里,流砂蓦然住口。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已经无比接近了事实的真相,而且她立刻想到了水花习惯性的反击是什么,于是立刻住口,看着李察的目光,也变得似笑微笑。

    李察脸色铁青,一把挟起流砂,打开房门,把她扔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门!

    过了片刻,咚咚咚,又响起了均匀而轻柔的敲门声。

    李察一脸无奈,一把拉开房门,喝道:“你又来干什么?”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流砂,她笑得如遍野山花烂漫,说:“我会治疗微伤,是治疗微伤哦!”

    李察双眼望天,咬了咬牙,一把把她拽进房间,又重重关上了门。

    休息了整整十个小时后,李察大步来到了水花的房间,继续绘制新的构装。这次李察休息的效果显然很不错,至少从他的走路姿势中,少女已经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了。

    又是接近于不眠不休的两天,在水花的胸腹处多了一片淡银色的魔纹。这是李察特制构装:炼银纹饰。它覆盖着躯体的重要部位,可以提升身体的直接防御力,提升幅度相当于穿了一件精制的皮甲。除此之外,它还可以增强魔法抗性,特别是对自然类的魔法的抵抗效果格外明显。

    水花不喜欢披甲,她的战斗特技也只有在轻身时才能充分发挥。然而防御力绝对不容忽视,而且高级魔法许多都有追踪锁定的能力,或者是面积杀伤效果,魔抗能力至关重要。

    再次休息十个小时,李察又着手为她绘制第三件构装。这次是耳后,两个无比精巧细小的魔纹,不过是手指尖大小,功能也很单一简单。

    黑暗洞察,可以为水花提供三十米的黑暗视觉。由于少女已经有了黑暗视觉能力,因此黑暗洞察会将她的黑暗视觉范围强化到五十米远。并且随着少女今后等级的提升,构装效果还能够继续增加。

    黑暗洞察大约用去了李察一天半的时间,然后照例休息,再开始下一个构装。新的构装绘制在水花的右前臂上。

    这是一个以暗淡的深灰色魔纹为主体的构装,整体外观呈现出丝丝卷卷的花瓣形状,在平时可以提升少女的气息隐匿能力,而在发动攻击的瞬间,则会为攻击附加一点暗影属性,相当于有额外提升攻击力的效果。

    暗影封禁,这个构装名字源自于阴影生物,它的设计思路灵感正是来自于李察与阴影豹的生死一战,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名字。

    从荒野召唤,炼银纹饰,再到黑暗洞察和暗影封禁,都是李察独创的构装。它们虽然只是一阶构装,但均是附加了类似于能力的效果,而不是普通一阶标准构装那样单纯的属性加成。因此严格来说,它们均是介于一阶和二阶之间的构装。而且四个构装完全是为水花量身而制,不仅考虑到少女的战斗方式、特殊能力,还最大化地运用了构装位置,和少女完美地融为一体。换了任何一个其它人,都不可能把四个构装的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但这还不是结束。

    当少女心口位置多出了一团深紫色的魔纹时,李察所有的灵感才彻底得到倾泄。

    守护反击,即是少女心口处的构装。它的作用是当灵魂主人,也即是李察,受到精神或是灵魂攻击时,提高少女分担灵魂攻击的能力,并且会增强灵魂的稳定性,降低精神攻击对自身行动力的影响。守护反击也是所有五个构装最核心的部分,用去了李察整整五天的时间,当它完成时,由导魔溶液绘制出的纹路瞬间点亮,然后将所有构装都联接在一起,彼此融合,成为一个整体。

    当五个构装融为一体后,整套构装就多出一个能力黑暗呼吸,在能力发动时,少女将会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她的攻击将更为有效而致命,而且会附加黑暗与阴影伤害。发动能力时的少女,会成为敌人真正的梦魇。

    至此,李察有生以来的第一套魔纹构装套装:“黑暗呼吸”,就此完成。

    片刻之后,流砂也被李察叫到了水花的房间。在一一介绍了从荒野召唤直至守护反击五个构装的详细能力后,李察才说:“当五个构装合为一体时,就会产生一个全新的能力:黑暗呼吸。所以我把这套构装命名为‘黑暗呼吸’。而且黑暗呼吸只是一个起步,设计这套构装的核心思路今后还会继续发展和强化,最终会形成一个系列。这个系列,我称它为‘深黯的蛮荒’。”

    接下来,李察让水花穿好衣服,把她和刚德都叫到后院,准备通过实战检验一下黑暗呼吸的效果。

    此刻仍是深夜,杂乱的后院则是水花最喜欢的复杂环境。不过水花又在后院中摆放了一具用木架支撑起来的骑士全身板甲,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听说要和水花打架,刚德兴奋得咧开了大嘴,手中的大斧都在微微震颤。在得到了新构装力量爆发后,他还没有痛快地战斗过呢。而水花和他同样出身死亡训练营,互相之间非常了解和熟悉。在刚德心目中,少女绝对属于最危险的敌人之一。一个这样的敌人刚刚升级,又得到了整整五个量身定制的构装的话,那又会怎样?

    刚德虽然粗犷地笑着,却早在心底把‘之一’那个词给去掉了。

    而且今晚,静静肃立在面前的白衣少女让刚德泛起一种强烈的陌生感觉,她似乎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总让人有些捉摸不定。

    刚德习惯性地大笑了几声,然后摸了摸光头,忽然一摆大斧,严肃认真地说:“水花!事先说好,你不能用那根钢锥!”

    粗糙且带着些锈迹的钢锥出现在少女手中,谁都没看出这把凶器原先被藏在哪里。少女随手一抛,扑的一声,钢椎就钉在了院墙上。然后少女缓缓拔出永眠指引者,双手握刀,刀尖斜指地面,足跟微微提起,双眼则盯上了刚德,短发开始无风飘动。

    刚德双手握斧,也沉默下去,双膝微弯,凛冽的气势骤然迸发!

    似是被他气势所激,水花的短发飞扬起来,身影却不是破空飞击,而是缓缓在黑暗中消失。可是她的身影还没有完全消逝,刚德就怪叫一声,大斧横挥,挡在自己身侧。

    当的一声轻响,永眠指引者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与大斧交击了一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当长刀消失之后,水花的身影才徐徐在刚德身侧出现,只是还没有清晰就又变得模糊。

    又是当当两声,刚德大斧后斩,很有些狼狈地挡住了水花两次斩击。然而大斧还未来得及回收,永眠指引者就又在他面前出现!而这一次,速度更是快了不知道多少!

    少女已迅如闪电,围绕着刚德前后疾行,一刀刀如狂风骤雨般向刚德斩去!

    在使用了风行之后,少女瞬间的速度已经彻底压倒了刚德,让他甚至连反应格挡都来不及,只能强行激发构装,毕竟力量大了轮斧子也能快点。现在刚德就只能凭着本能把大斧轮得和风车一样,至于挡不挡得住,全靠运气。

    然而一阵无法言喻的冰寒忽然袭上刚德心头,他愕然了一瞬,看到水花那张冰冷而美丽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无比清晰。然而清晰只持续了短得根本无法捕捉的一瞬,少女就如风般贴着刚德掠过,永眠指引者一闪而逝!

    刚德僵在了原地,水花也出现在数米之外,安静肃立。少女的呼吸有些急促,体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可是战斗早已结束。

    刚德慢慢转身,在他身后两米外,就是水花原本立在那里的全身板甲。原本刚德以为这是她增加的一个障碍物,以便让战场环境更加有利于自己,现在却发现根本不是。

    那具全身板甲忽然出现了一条倾斜的裂隙,然后上下两半无声的滑开,哗拉一声,上半段全身板甲摔在地上,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借着昏暗的月光,可以看到板甲的切口光滑无比。

    刚德的喉节忽然上下剧烈滚动了一下,咕嘟一声,吞下一口口水,脸色异常难看。少女那一刀如果不是斩向全身板甲,而是砍向自己,那么刚德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就那具板甲一样,会被拦腰截断。

    这一刻,少女在刚德的辞典中,已经上升为天敌。

    在李察身边,流砂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想什么?”李察沉默了片刻,才问。

    黑暗呼吸的威力,甚至还要超出他这个创始者的想象。只要在夜幕下,现在的少女连雷锤都能斩杀!

    流砂的神情有刹那间的恍惚,然后缓缓地说:“我在想数百年前,圣构装师卢迦迪摩公开发布他的第一个构装套装时的盛大场景。那套构装,即是轰动整个大陆的绯色骑士系列的开始。”

    李察微微一笑,说:“我现在关心的只是接下来你会不会反抗。”

    流砂回望了李察一眼,宁定而坚决地说:“绝不让你轻易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