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人鱼

人鱼?

我惊讶的看向离我最近的灰袍人,这才注意到不少之前忽视的细节……例如它们拿灯笼的手指关节粗大,皮肤发青,还带着‘蹼’一样的半透明组织,衣服的破洞里,隐约可见细碎的鳞片,佝偻的背部尤其显眼,就像一口罗锅一样。

这和我想象中的人鱼形象不符,我原先以为,人鱼都是有着人类的上半身和鱼的下半身,男的孔武有力、形似夜叉,女的明艳动人、国色天香……再看看眼前哥布林一样的人鱼,我一时间有些幻灭。

“人鱼很厉害么?”我忍不住问道。

原本我是觉得人鱼很凶残,至少比陵鱼可怕;但现在我就不太确定了,毕竟这些它们都看着不太能打的样子。

“不清楚,但既然它们敢围住我们,就说明它们不好惹。”吴正平说。

“这算什么理由,村头的那几条土狗也喜欢围着人转,也没见有多不好惹啊。”我说道。

吴正平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不说话了。

人鱼并没有和我们僵持,其中两个稍显高大的人鱼上前几步,一前一后走到我和吴正平面前,吴正平的枪口都快要抵在它脑门上了,它也不慌,我寻思它该不会是不认识手枪吧,就在这时,最前头的那个人鱼从怀里抽出了一把石匕,猛地扎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噗嗤一声,蓝绿色的腥臭血液溅到了我的小腿上。

我心说这是什么花活,街头混混比狠么?开打之前先捅自己一刀,以此证明自己更狠?

接着,那人鱼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紧握着石匕,又在肚子上横着划了一下,就他娘跟六子一样,肚子里的‘粉’全掉出来了……我看得眼皮直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是真服气了,它们是真够狠的。

随后,站在它身后的那个人鱼,从怀里取出一张老旧的竹简,铺在了地上,划肚子的人鱼转身,任由自己肚子里的‘粉’黏着血掉在竹简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有些‘粉’还连在体内,掉不出来,那人鱼就一边惨叫,一边把手插进去扒拉……

疯了,疯了!

看到这一幕,我头皮发麻,正准备拉着吴正平跑,却见地上那竹简冒出了黑烟,我耳边的呢喃声突然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静谧的水流声,黑烟转眼就涌进了整个神殿,浓稠得像墨水一样,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一只只无形的小手拉出了躯壳,我的五感穿透了地板砖石、万顷海水,不停地向下坠落……

下坠、下坠、下坠,不停地下坠……

最终,我落在了一片广袤的黑水上,身体轻飘飘的,并没有继续下沉,头顶是一片黑暗。清澈的水流从我的脚踝流过,我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猩红色花卉,就像浮萍一样飘在水面上,发出暖黄色的光。

下一刻,水面拱起,一座恢弘的行宫缓缓升起,巨大得看不到边际,左右挂着大红色的纸灯笼,大殿正门开着,宝座上高座着一团混沌、难以名状的阴影,祂在注视着我。而我仿佛是朱红墙角下的一只蚂蚁,僵硬的仰视着未知的恐怖。

我脑海被各种杂乱的嘶吼声充斥,仿佛有无数个受难者在不停地哀嚎、求饶;同时,我的五感被挤成了一团,我能看到水的味道,能闻到花的颜色,能听到风的感觉……在混沌的感知中,我的理智在飞快湮灭。

在一片沉寂中,我逐渐察觉到‘拥挤’,大殿下似乎有许多在我五感之外的‘人’,宝座上的无边混沌对我只是匆忙一瞥,但随着时间流逝,那种被注视感越来越强烈,而我努力维持的一丝清醒,也即将烟消云散……

——砰!

远方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有一只大手拽着我飞速上升,我穿过了无穷的混沌,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五感总算恢复了正常,但眼前残留着酸味、嘴巴还带着风声,回到躯壳后这种感觉被放大了十几倍,让我一下就瘫在地上,哇哇呕吐起来,眼泪鼻涕一大把。

——砰!

又是一声巨响,这回我听清了,声音是从我身旁传来的。我的理智被惊醒,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李暇表情狰狞,右手平举着手枪,正对着不远处的人鱼。

我再转头看去,只见那两个人鱼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其它人鱼想过来帮忙,李暇毫不犹豫的开枪,硝烟弥漫,惊雷般的巨响在神殿内回荡,又一个人鱼倒在了地上。

这回没有人鱼敢靠近了,但李暇依旧不依不饶,又开枪杀了一只,直至它们和人蛇惊慌的逃出殿外,吴正平这才罢休。

我依靠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掏出药瓶,倒了一些醒药在手心,脑子乱得和糨糊一样。那药粉吸进鼻腔里之后,我脑子像触电一样,又酸又麻,难受得我眼泪鼻涕直流,但整个人清醒了很多,甚至有些舒爽,就像一个泡在泥沼里的人,爬出来后身体突然变干净了,浑身清爽。

“咳咳咳……呕……咳咳,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我结结巴巴的问道。

清醒过来后,先前发生的事情在我脑海中难以拼成一段完整的回忆,就像支离破碎、模糊不清的梦境一样,醒来后就会渐渐淡化。

李暇说道:“这话不该是我来问你们吗?我搁外头就听见铛铛铛的动静,还以为你们在里面打铁呢!刚进来一看,到处都是烟,你和吴正平就跟木头似的杵着,眼看事情不对,我冲过去拿吴正平的枪,把它们给毙了,然后你就醒了。”

听他说完,我心里一惊,差点把吴正平给搞忘记了,转头一看,吴正平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我连忙上前摸他脉搏,确认他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为什么我醒了,他却没醒?”我担忧的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李暇说完,把枪插进自己腰间,用衣服的下摆盖住,动作自然得像是这把枪原本就是他的。

吴秋风这时候也进来了,他慌慌张张,说道:“我大伯他怎么样了?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