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老爷和巴爷稳当的立在石盖上,在矿灯的冷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悬在墓室中央的三清法铃仿佛随时会炸响,我踩着积水,慢慢地挪向地板洞口……
哐当——滑盖开了一半,卡在了凹槽内。
游老爷晃了晃,没倒,沾染的血转眼就干涸了。
吴正平站在一旁,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像是失了神。
从我这个角度,看不到棺椁内部,也看不到吴正平的表情。三清法铃没响,巴老爷也没有破土而出,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动。
“老吴……咋样了?”我轻声唤道。
墓室内寂静半晌,吴正平幽幽的话语传来:“我们可能想错了。”
“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墓室,这也不是棺椁……”
吴正平慢慢地退后了几步,脸色苍白,示意我靠近来看。我忐忑着走近,探头向棺椁内部看去……
“这是乱葬岗啊。”吴正平最后一句话,幽幽飘来。
我视线往下,头皮一阵发麻!
在矿灯的冷光中,我看到棺椁深处的巨大空腔——不,这根本不是个棺椁,而是个‘井盖子’!
在光滑的岩石内胆下方,连通着一处空旷的石室,空气是从这里面涌出来的。
光柱直射下,我能看到堆成小山的白骨……这可不是几十具尸骨,而是成百上千的骷髅,放眼望去,震怖人心!
我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脱口而出道:“所以壁画上的奴隶,并不是指某一个人,而是他们全部!”
“没错,两百多年,四五代人,代代为奴。他们死后被随意丢进这里面,石棺一盖,算是葬了。”吴正平说道。
我瞪大了眼睛,再回过头来看墙上的壁画时,读出了沉重、恐怖、悲哀种种意味。
这一刻,我对墓主人的身份好奇到了顶点。
它是一位从秦代东渡而来的奇人,可能是残暴的奴隶主,也可能神秘的断命师,更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古代第一术士徐福……
数千年沧海桑田,此刻我穿越厚重的时光,瞥见了它深埋于历史尘埃下的阴暗面目。
我伸出手,指尖感受到微风拂动,“有空气流动,说明底下不是密闭的石室。”
吴正平点了点头,说道:“对,而且是这两天才刚通气,里头还没来得及长什么东西。进风量很大,不是小洞,估计也不怎么曲折,八成能走人。我估摸着,这里应该不仅是一处墓穴,更有可能是一处遗迹。”
“遗迹?”我有些疑惑。
吴正平说道:“对,海域面积辽阔,有些岛屿突然沉没或升起,都不足为奇。”
闻言,我试着往下丢了几个荧光棒,底下到处都是枯骨,看着比较瘆人,但似乎没什么危险。
吴正平猛地一扯三清法铃,五枚定水楔被拔出,他将钉子妥善收好。
随后,他恭敬的将巴老爷的和游老爷封好,放回了背包内。
正当我往下张望的时候,吴正平忽然说道:“这里边,可能有比鲛人泪更稀罕的玩意。”
我愣了愣,问道:“什么?”
“丹。”
吴正平顿了顿,绷紧了脸,指着壁画,“目前我们所看到的,都和当地传说对得上。活了三百多年的徐福,一个胆大包天的术士,花两百多年,上千奴隶,练成的仙丹……”
“如果术士羽化了,丹应该就在他肚子里,藏阴纳阳,自成尸丹;如果术士横死了,丹应该就是陪葬品,避水化尘,自成丹穴。”
我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又是丹。
之前就有几位灰八爷,循着江仙人的指引,去我王家墓穴盗丹……没想到这里又有丹。
想到上次被所谓的丹坑了一把,我心里有些烦躁,说道:“无所谓,先找出路要紧。”
吴正平重重的一点头,说道:“行!我先下去探探路。”
他从背包里边掏出绳子和钩爪,将钩爪固定在石壁外沿,用力拉扯了几下,确定牢固之后,他垂下绳子,准备滑下去。
我摁住他的肩膀,说道:“一有危险,就喊我。”
吴正平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显得有些紧张。
他顺着绳索,慢慢地往下滑,手上提着照明灯,左顾右盼,警惕着各种危险。我趴在上头,紧张地盯着那一道光柱坠向黑暗。
半晌后,劈里啪啦的响声传来,堆积成山的骷髅塌了一片,应该是吴正平落地了。厚重的灰尘扬起,遮蔽了我的视线,我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
半晌后,尘埃落下,吴正平的声音传来:
“没问题,下来吧。”
好在有惊无险。
我擦了下手心的汗,依葫芦画瓢抓住绳索,一路滑下去,落在了一堆枯骨上。
“别乱动,容易塌。”吴正平连忙警告道。
他说话时,空旷的石室内传来一阵阵回音。这里面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堆砌的砖石厚重古朴,有一种粗犷的美感。
我转过头,这才发现,吴正平小半个身子都陷进骨堆里了。他身体比我更重,这些脆骨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正当我寻思该怎么办的时候,吴正平拽着绳子,把自己‘拉’了出来。
随后,他慢悠悠落下,趴在了一堆骷髅上面,这样就增加了受力面积,总算没再陷下去了。
“那边,瞧见了吗,”吴正平伸手指向斜上方,“风是从那边出来的。”
扬起的灰尘帮我辨别了风向,两道矿灯扫过去,我和二叔都看到了一个狭窄的长方形出气孔,位于石室的右上方,得有三四米高。
目测了一下,宽两米,高一米,刚好够一个成年人爬进去。
“这么高,咱们搭人梯上去吧……”
我话还没说完,吴正平忽然皱着眉头,打断道:“嘘!别出声!”
只见他面色凝重的趴在一堆骨殖上,侧着头,似乎在仔细倾听着什么。
见状,我也跟着趴下,侧耳倾听……
在一片森白的骨殖深处,我隐约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如同九幽地狱之下,传来亡魂的惨叫……
这一刻,我和吴正平对上了视线。
他脸色变得惨白,低声说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
“如果仅仅是为了处理尸体,往海里一丢不更好么?乱葬岗……没有用石壁修的。”
闻言,一阵寒意从我的尾椎攀升到头顶。
在骨殖深处,那沙哑的嘶吼声一重高过一重,如海浪般堆叠,最后千言万语化作杜鹃泣血般的两个字: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