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没想到他看着普普通通的,还会这么一手。
“本来该钉六枚,对应天地东南西北,但这玩意不能沾水,所以这次就钉五枚。”
吴正平说完,只听齐刷刷四道噗嗤声响再次传来,长钉深嵌入墙。
他取出浸血长绳,依次将其绑在钉子上。
末了,他一甩长绳,勾住了头顶墙壁上插着的那枚钉子,四条绳索就被吊在了墓室正中央。
我站在一旁,注意到麻绳里有不少银丝线,看着表面通红一片,内里却闪烁着细微的白光。
“虽然咱们开海斗没什么说法或讲究,你就算拿个锤子把楔子钉进墙壁内都行,不一定要像我这样苦练手劲……但是规矩可不少,头一件就是‘逢穴不探,过水不取’。”
吴正平说完,我便问道:“这话啥意思?”
“所谓‘逢穴不探’,说的就是遇到自然形成的海穴,不可试探、窥视或测量。遇到了就只有一次机会,进去就是赌命,要么成,要么死。”
吴正平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过水不取’,意为墓室的陈年积水如果淹没了棺椁,就不能开棺,更不能拿棺材里的东西。”
他说完,就取出三清法铃,系在了绳子中间。顶上的那根绳子吊着它,悬在半空中;其余四根绳子系在手柄上,不让它左右晃动。
这法门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是倒斗的老行规,说的是‘铃响半还魂,落钉不摸金’,又被后人称之为‘鬼摇铃’。
听着很玄乎,但吴正平给我解释了一下,海底不如陆地上那么稳固,通了气就随时可能会塌方。
铃铛一响,就说明有震波;钉子一落,就说明墓室要塌了。
“铃响,就逃。”吴正平认真的叮嘱道。
我点了点头,心也跟着这枚铃铛悬了起来。
还好没稀里糊涂拿着千斤顶硬来,不然墓室塌了,我俩全都得活埋在这里边。
随后,吴正平将一个钢罐子放在了棺椁中央。我凑过去看了一眼,罐子里装的是松软的泥巴,没什么稀奇的。
“巴爷就睡在里面。”吴正平说。
“啥?”我心说巴爷是什么玩意。
吴正平解释道:“巴爷是一条蛇,年纪比我爷爷还大,论辈分,我还得给他磕个头,是我们沧溟宗护宗神兽。平时巴爷保持着冬眠状态,要是棺椁里有活物,他就会醒来。填饱了肚子,他才会继续冬眠。”
“这不就是仙家么?”我颇有些惊讶的说道。
吴正平点了点头,说道:“对,也算是保家仙的支脉。”
我恍然大悟,难怪当初我说自己是弟马的时候,吴正平并没有多少惊讶,而且还对此表现的颇有了解。
“这位……巴爷,如此长寿,想必道行不浅吧?”
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想着,这玩意该不会早就成土里的养料了吧?
要知道,蛇埋在土里边,是冬眠才会有的状态。柳仙埋在土里,说明它自知阳寿将近,而且修为难有寸进,才会通过沉睡的方式延长自己的寿命。
一般这类仙家,都属于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紧接着,吴正平又将一个神偶摆在了棺椁正上方,继续说道:
“土夫子有的信关二爷、有的信摸金校尉,而游蜂大多信游老爷,至少我们沧溟宗就信,你也可以称呼祂为游神。”
游老爷的神像是个木制的小雕塑,没有五官和身形,鼓鼓囊囊的,说好听一点像棉花糖,说难听一点就像带疙瘩的肉球。
我总觉得游老爷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到过。
仔细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初刘若兰出事,我求老爷子帮忙解决,他当时说,‘胡三爷过年肯定去拜游老爷去了,各路神仙这时候都忙着纳贡吃香火,只能等到大年初三过去,这事才有办法解决……’
当时我并没有在意游老爷是什么,只以为是胡仙是去拜会了哪路仙家……等等?
胡三爷?
不是胡太奶吗?!
我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又再一次想起,胡倩说她哥哥被王世龙拐到了北方,可北方的胡仙却是胡太奶,性别一时间对不上。现在看来,应该是‘胡三爷’才对!
可我怎么会把家里胡仙的性别记混?
‘胡三爷’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胡太奶’?
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如果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那为何其它保家仙都默认王世龙供奉的是胡太奶?
一时间,我想不出答案来。
眼下情况并不允许我继续胡思乱想,我只能强行压住心里边的困惑和震惊,强忍着别扭,问道:“这……游老爷是什么神啊?”
“祂不是具体的某一位神祇,而是代指海上的‘汤’。”
“汤?”
“在古时候,汤又代指热水、茶水。汤冒的一口热气,就是人气、火气、食气,海面上飘着多少口汤,这股气就有多旺,聚在一起,就是游老爷。”
吴正平说完,猛地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往神偶上一抹,血糊了半边。
“开棺时,我这口人气,就托游老爷吊着了。”
我恍然,也许不止海面上,陆地上也是一样的,也有人气、火气、和食气,一方水土的气聚在一起,就是所谓的‘游老爷’。
随后,我忍不住问道:“这海斗里面,也有粽子么?”
“有,但是少,而且叫法也不一样。游蜂一般把棺材里躺着的,叫‘愚’。干我们这行,就是在‘摸愚’。”
“海边和内陆不一样,有赶海、捞鱼、钓鱼等等说法,但你也清楚,没有哪个老人家,会说‘摸鱼’,因为这是犯忌讳的。”
“所谓‘愚’,可不是什么僵尸之流。它们是活的,长相千奇百怪,有的身体像是覆着鳞片的胶状物、有的脑袋变成了墨绿色的八爪鱼,甚至有一些长出了多余的肢体……”
“老一辈的游蜂都说,如果在海里躺久了,尸体就会发生诡异的变化……但谁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吴正平说完,我心里沉重了几分。
棺材里面躺着的东西,可能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只见吴正平沾满香灰的手放在了棺椁外沿,小臂肌肉紧绷,手背青筋暴跳,喀喀喀的刺耳摩擦声响起,套棺的滑盖被慢慢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