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二郎似乎变得略有些健谈起来,只要我有问题,他就一定会耐心回答。
起初我还以为他是放下了对我的戒备心或者敌对心理,所以才会态度有所转变。
直至他问道:“你小子倒是挺镇定的,马上见到白仙,就要决定咋处理你了,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还有闲心问东问西啊。”
我心里一惊,这才意识到,他说这么多,其实都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底气。
如果我底气不足,或者是在撒谎,在交谈过程中他能看得出来。说得越多越能看出端倪,为了让我多问几句,他才会知无不言,问则必答。
但放在我满脑子都是走阴蛇之类的杂事,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眼下的处境相当严峻,相当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再则,曾二郎算命过后,没有直接对我出售,让我一直心里觉得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我就是个传讯儿的,相信几位仙家大人有大量,不会为难我的。”我笑着说道。
“那可说不准。”曾二郎说完,就不吭声了。
他冷着一张脸,自顾自的往鬼城深处走去。我一时间摸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也就没有说话。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那条石阶下边。
那三十三条石梯看上去十分普通,就跟乡间用青石码起来的别无二致,上边长满了青苔,石缝里还有几根没有清理干净的杂草,似乎鲜有人来。
曾二郎率先走上石梯,我也紧随其后。
在踏上石梯的那一刻,我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庄严肃穆之感,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目光注视着我。
这种奇特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曾二郎没回头,说道:“别停,是白仙在盯着你,用不着紧张。”
我恍然的点了点头,连忙跟上,边走边仔细感受了一下那种微妙的感觉,确实和胡倩注视我的时候颇有些相似。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异状,这也就让我稍稍放下心来,继续跟在曾二郎身后,往石梯上走去。
三十三重天并不高,走过之后,也没有什么奇特的感觉,除了名头响亮之外,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台阶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眼前的这个石梯是赝品的缘故。
石梯的尽头是一片光滑大理石铺就的平台,四周竖立着台柱一样的灯柱,里边正散发着黄绿色的诡谲光芒。
寥阳殿映入眼帘,它形似寺庙,又有些像是宫殿,我颇有些好奇,里边供奉的会是哪位神像。
曾二郎走上前,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自行向两侧开启。里边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走吧,”曾二郎侧着身,半边脸浸在阴影里边,一只眼睛斜睨着我,说道:“奉劝你,最好老实一点。”
我心里一凛,连忙点头,说道:“不敢不敢,绝对不会耍花招。”
曾二郎没说话,对我比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我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一走进大殿内,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因为我爹娘就是采药人,我对药材也算是略知一二,细嗅几下,却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药材的香味。
大殿里边忽然亮起一盏盏灯,里边的灯柱密密麻麻,就好似排列整齐的筷子一样,树立在大殿四周,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想要往前走,就必须从灯柱之间穿行而过。
在大殿的正中央,竖立着一个药王菩萨的神像,神像跟前放着一个香案,上面摆满了法器和贡品。
我环顾四周,说道:“白仙她老人家呢?”
曾二郎对着药王菩萨的神像努了努嘴,说道:“眼前就是。”
我抬起头,仰视那高大且充满压迫感的神像。它并没有给人慈悲之感,反而有几分肃穆庄严,我原本觉得不太对劲,但转念一想,生死之事,不就本该肃穆庄严么?
曾二郎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药王菩萨的神像忽然睁开了双眼!
只见它眼皮底下什么都没有,黑黢黢的,一片空洞,就好似两口黑井,叫人心底发寒。
曾二郎却没当回事,用十分质朴且熟稔的语气,说道:“出了点麻烦事,得来照你商量商量。”
药王菩萨的肚子里边传出回声:“难得啊,你不是向来自个做主么?”
“这事我一个人拿不住,也算不准,”曾二郎说话一点都不避讳,直接说道:“所以拖你下水保险一点。”
“那你赶紧滚吧。”药王菩萨声音轻柔,但语气充满了厌恶与烦躁。
曾二郎侧过身,示意我上前,说道:“这事咱俩都逃不掉,必须给办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顺势说道:“白老太太您好,小的是王家弟马……”
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身子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去,一阵天旋地转,全身上下撕裂般疼痛,我甚至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曾二郎出手阻拦,他周身缭绕着灰雾,把我给接住了。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飞’出了大殿外,此刻正悬在三十三重天上边。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白仙戾气这么重,说动手就动手,一点招呼都不带打的。
世人都说白仙生性和善,不仅如此,白仙擅长治病,讨药、舍药,悬壶济世,一视同仁,仙门内部有人受伤,白仙一族同样会施以援手。古代民间将白仙当作进财、防病的吉祥物,更是有关于‘白仙赠药报恩’的传说。
但现在看来,传言有失偏颇,白仙看样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凶恶啊!
曾二郎挡在我身前,说道:“多少也要听人把话说完不是?我看你这脾气是一天比一天差了,再这样下去,都成深闺怨妇了。”
药王菩萨的神像里只传出一个字的声音:
“滚!”
曾二郎无奈的说道:“我是真有大事,你也没必要迁怒这小子,他和王世龙不熟。”
药王菩萨说道:“呵,是你糊涂了,还是当我傻?王家弟马,哪个不是王世龙的衣钵,怎么可能不熟?”
“对啊,”曾二郎像是刚刚想起这茬似的,回过头问道:“小兄弟,你这请神的本事从哪学的?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