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六章 人言可畏

我爹解释道:“张德立父子不是有个哥哥么?叫张志立,你还有印象不?他认定了是咱们王家爷孙把他弟弟张德立给害死了,到处宣扬,但村里大伙都明白前因后果,也晓得张德立是什么个德行,所以也没人信他的鬼话。”

我点了点头,想起了这个人。

当初张德立隐瞒儿子已经成行尸的事情,把我骗进了张家,让我和二叔险些丧命。后来老爷子出马,摆平了事情,从张家出来的时候,我们正好碰到他带人赶过来。

张志立是张家族长的大儿子,长得瘦瘦小小,脑袋干干巴巴,眼睛鼻子也小,唯有一对嘴巴,大的吓人,嘴唇厚得像是两根香肠。

我爹继续说道:“但这段时间,他又提起了老爷子当年做弟马、跳大神的事情。明里暗里在暗示,这次黄仙闹事就是老爷子指使的。”

我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子火气。

老爷子是我平生最尊敬的人,容不得外人来污蔑!

我冷笑着说道:“几个跳梁小丑,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闯王家的祖宅!”

我爹叹了口气,说道:“原本他没这个胆子,但现在可不一定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道。

“村子里的大伙原本是不信张志立的鬼话的,但偏巧老子也病倒了,张志立越描越黑,每当我去跟他争辩,他就说‘叫王老爷子出来解释,不就都清楚了?’我说病了,他就阴阳怪气的说‘这病得也忒巧了’。再后来,事情就越传越邪乎了,有说老爷子要童男童女的血炼丹的,也有说老爷子要吃孩子的心肝延寿……总之都不是好话。”

我爹说到这,下意识从包里拿出烟枪,满面愁苦的想要抽一口,但看了阎留香一眼,还是把烟枪放下了,继续说道:“老一辈人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给翻出来了,譬如王家以前曾经供奉过黄仙,这事也被人拿去到处说,村里大伙很难不乱想……”

听到这,我心里大致明白我爹的难处了。

他有心想要去山里见一见胡太奶,但他若是不在家,天知道张志立会怂恿村民们做出什么事情来。老宅里就只有我娘和病床上的老爷子,这谁放得下心来?

要知道,越是在偏远落后的地区,这类怪力乱神的迷信就越是严重。人们可能会因为一些可笑的理由去杀人,像是为了求雨淹死童男童女都算是相对比较普通的了,还有诸如吃人血馒头、偷人头发诅咒、把孩子杀了养鬼……总而言之,王家在村里的处境已经不容乐观了。

若是放在古时候,那就是妥妥地妖邪,要被当地人群起而攻之,乱棍打死的。

说来也讽刺,其实妖邪和神仙之流,并无区别。如果和当地人关系好,能有所帮助,那就是巫医、祭师、半仙;如果和当地人关系不好,甚至不需要干什么坏事,仅仅是令人不安这一条原因,就会被当地人驱逐。

我忽然想起,大伯和二叔不是也在吗?

完全可以托他们帮忙看家啊。

当我问出了我的疑惑后,我爹叹了口气,说道:“他们都有事,前段时间去外地去了。”

难怪。

还好我回家了,不然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我心里暗自庆幸了一阵,随后说道:“既然如此,爹你就留在家里吧,我也不是一个人上山,还有人一起去帮忙,用不着担心我。”

我娘张嘴还准备再劝,我连忙说道:“正好,阎留香留在家里,熟悉熟悉,帮忙招待一下。”

爹娘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成吧,只能这么办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刘毅的肩膀,说道:“走吧,来活了。”

“好嘞。”刘毅说道。

“要不吃个饭再走?”我娘劝说道:“还有这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做什么的呀?”

“不了不了,我争取早去早回。”我说道。

事情不解决,我哪还有心思吃的下饭。

这一次我把王邪和胡妻也带上了,在去的路上,王邪忽然开口说道:“我可以带路。”

我颇有些诧异,转而想起,上一次就是老爷子说他和弟子一起上的山,我依稀记得就是和王邪一起上山的。

当初老爷子还回来晚了,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想到这,我看向王邪,说道:“行,到时候你带路。”

王邪一反常态,话竟然变多了,只听他说道:“你最好多做准备,山里并不安全,很危险。”

“能有多危险?”

王邪想了想,说道:“比张天师还危险。”

我微微一怔,皱起了眉头,说道:“不可能吧?”

王邪没有再说话了,他偏头,看向村外远处连绵起伏的大山,原本好似一潭死水般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涟漪。

我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山上真这么危险,那么我们这一村子人,岂不是时时刻刻住在火山旁边?要知道,以江仙人的能力,完全可以屠灭整个村子里的人

如果山里有同等程度的危险,或者比这更加危险,这就意味着,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并不安全。

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这时,我又想到走阴蛇临死前所说的话。然而,眼下并不是追问父母的好时机,这些事等老爷子醒了再问也不迟。

既然王邪提醒了我,我也不会逞能,就这么两手空空的闯进山里,纯粹是二愣子。

我去找乡亲们和村里大伙帮忙,东拼西凑,把需要的东西给凑齐了。

当然,我也支付了相应的报酬。

在回村路上,我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把卡里不少钱都提出来,换成了现金。

可是就算我给足了钱,村里的乡亲们对我的态度也变得有些暧昧不明起来。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时不时会和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嘀嘀咕咕,我转过头去看他们,他们又会冲我礼貌的微笑。

有个以往和我比较熟的乡亲,在帮忙的时候,装作无意间问我道:“那个啥,老爷子近来还好吧?”

我认真说道:“老爷子真病倒了。”

“病得都不能走路啦?”乡亲们明显不太信:“之前看着他身子还挺硬朗的啊,怎么说病就病了?”

另一个乡亲附和着说道:“就是啊,你那王家老宅又不能进外人,谁知道……”

后半句话,他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