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苟日的，在仓库的货架底下挖了个地下室，把东西全藏在了里边，我就说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奶奶的。”
“如果让这个祸害活着回去，以后又是个大麻烦，所以我才会起了杀心，把他干脆推下了楼，一了百了。以后别人问起，我就说杨强死在这里了……反正他就是在这里失踪的，死在这了，也没人会怀疑。”
“工地死了这么多人都没出事，多一个杨强，也不会引来警察的关注，堪称是下手的天赐良机。”
说完，赵德柱抬起头，对着我诚恳的说道：“大师，我承认，我最开始存着‘搭顺车’的心思，想要托您庇佑一二，但绝对没有把您当枪使的想法！”
听完之后，我沉默了半晌。
赵德柱的解释有理有据，从他的讲述中，能听出他也是一个受害人。
正巧我要来工地找走阴蛇，他想要顺路‘蹭’一下，办完自己的事情后就离开，好像也是情有可原。
在赵德柱期盼的目光下，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没有精力、也不想花费精力去调查真相。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归根结底，你在我面前杀人了。”
说到这，赵德柱正欲辩驳，我继续冷然地说道：“而你在杀人前，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他怔愣住了，随后露出了一抹苦笑。
我想，以赵德柱的情商，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来之前，赵德柱说是为了救小舅子而来，他骗了我。
如果他真心把我当作一路人、如果他真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他完全可以告诉我实情。
换做是李暇或者刘毅遇到这种事，在进工地之前，不论我是支持还是反对，他们都一定会告诉我真相。
这就是差别。
这世间很多事情其实没有对错，也有很多事情是弄不清楚对错的，但我们可以从一件事情中，分辨出谁是同类。
归根结底，我和赵德柱不是一路人。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再浪费口舌，继续顺着因果线往上爬。
赵德柱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求生欲爆发，他竟然又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咬牙跟在我身后，继续往上爬。
但很快，他就被我们甩在了身后，隐没在夜色之中。
酝酿了许久了暴雨骤然落下，将我和王邪淋了个通透。
狂风袭来，雨水打在脸上身上，让我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一时间分不清是阴气还是冷的。道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格外难受，狐狸脑袋的毛发被侵泡了水，看起来十分狼狈。
可我的心越发炽热，因果线一直在往上，走阴蛇一定上面。
楼层越高，越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知无能需要人保护的孩子了，此时此刻，我迫切的渴求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
越往上爬，风雨越大，我的身体越发冰冷。
手脚架开始摇晃，发出哐哐的声响，绿色的网布在风中狂舞，我往上入目之处，是铺天而来的细密白线，往下低头一瞥，是三十多层的百米高度，令人头晕目眩！
不知不觉中，我即将登顶。
在爬上顶层的那一刻，我心脏狂跳，激动得无以复加。
然而，当我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巨大的落差又让我浑身冰冷，满心错愕。
我原以为，走阴蛇盘旋在顶层，不论它是虚弱还是强大、是活着还是死了，终归是在顶层的天台上。
当我站在天台上，风雨交加中，我只看到一个亮着灯的保安亭。
所有白线也到了尽头，它们铺在天台地面上，好似一片白色的毯子，盖住了积水。
而那一根因果线脱颖而出，依旧在笔直的向上，延伸向天穹之上。
我捏着那片蛇鳞，茫然的抬头，只看到深沉的夜。
雷鸣电闪，照亮了那一根因果线，它从蛇鳞向上延伸，隐没在乌云之中，消失不见。
走阴蛇……去天上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人能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王邪站在我身旁，显然他也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站在我身旁保持着静默。
我呆立在雨中，甚至愚蠢地原地向上跳了一下，那道因果线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连接着遥远夜幕天穹。
莫非是我的望气术出了岔子？
在大雨之中，我再次施展望气术，可不论我尝试多少次，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因果线笔直的向上。
凭什么？
凭什么走阴蛇能上天？
它成仙了？它被点化了？
可它业障缠身，怎么可能成仙？
我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涌出无尽的怒火，猛地将手中的蛇鳞摔在地上，指着天空大骂道：“贼老天，玩老子，操你妈！”
没有任何回应。
我狂怒的喊声转眼就湮灭在无尽的暴风雨中。
在天地面前，我是如此的渺小。
狂怒过后，我陷入了颓然和迷惘之中。如果走阴蛇已经不在阳间，那我这仇还能报么？凡人无法违抗天命，我做这么多的意义又在哪？
啪嗒一声，我仰面躺倒在地上，四肢张开，就这么仰望着夜幕，任凭雨水淹没我后半边身体。
胡妻和道袍从我身上滑落，站在一旁，好似一尊雕像。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忽然，天台边缘传来一道吱呀吱呀的声音。
只见赵德柱喘着粗气，胸腔好似风箱一样，狼狈不堪。他一翻身越过了栏杆，啪唧一下瘫倒在地上，顾不上和我说什么，只想着喘气。
半晌后，他颤颤巍巍的翻了个身，手肘撑地，趴在地上，对我喊道：“大师，有什么东西追上来了……快逃……”
说着，赵德柱就拼尽全力，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往保安亭爬去。
我叹了口气，坐起身，走到天台边缘，向下望去。
原本我以为赵德柱是陷入了幻觉，才会说有东西追上来了。
但这一眼看去，我惊觉他所说的是真的！
大楼楼层内，不知何时亮起了微弱的灯光。按照员工守则，楼梯内是不能有光亮的，更不能睁眼视物……而此时此刻，每一层楼都亮着微弱的光。
这很反常。
不仅如此，在那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了一道道拉长扭曲的影子，肢体交替扭动着，在飞速往楼上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