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先生。”犹豫了一下,没有依照自己父亲所想的那样,苏梦枕还是选择了一个十分尊敬且有礼的称呼。他不会从外表上去评价一个人,但面前这个人却是个例外,他的外貌表现出来的,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外表,还有这之下潜藏着的可怕的实力。
如果是因为武功,那么他的程度,大概就是到达了古籍中所畅想的返老还童的境界。那天里,他和那位“皇帝”之间的交锋,仅仅只是第一波,就已经超越了古往今来所有的宗师与大宗师,后来他们的交手更是远离了大地,天空也受到了伤害,没有人会看不见那道黑色的裂缝,仿佛能够侵吞下整个天地,让人拥有死亡降临的错觉。
既然这位已经回到了红楼,那么至今仍然不见的“皇帝”,就是那次碰撞之中的失败者了。
苏遮幕肃容敛衣,他起身下拜,行了一个相当庄重的礼节以后,他才声音低沉地恳求道:“还请庄贤弟相助。”
……
神侯府里,四大名捕围绕着诸葛正我或坐或立,无情首先打破了这一片的平静,他好似已经完全从之前的那一次变异中冷静了下来:“傅宗书已经收押入监,没有了九幽神君作为他在武林中的后手,这位引发了这一系列事情的乱臣贼子也就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这个人完全没有自杀的勇气,”冷血时候四大名捕中最年轻的一位,他摇了摇头道:“在经过了简单的审讯以后,他把全部的事情都摊牌了,所有的事情大致和我们猜想的差不多。”
“也还是有不同的。”追命提出异议:“禁卫军在搜查京城之时,抓住了那个妄想逃出城的西夏特使,据他交待,这一次对于官家的刺杀,明面上说是辽国联合了傅宗书谋逆,但其实还有更深一层。”
“就连辽国在这一件事上也是背锅,”追命道:“西夏是在我朝的逼迫下不得不寻求外援,除开辽国外,他们也向金国投去了求助信,辽国是想要混乱我朝,但金国也不甘其后,是它首先提出刺皇的提议,并且让西夏用这样的提议去取悦辽国,金国狼子野心,想要让宋辽两国彻底的乱起来,然后再从中取利。”
诸葛神候抚摸胡须的右手顿了顿,然后他长叹一声道:“这一次,还真是所有的势力都在针对我朝啊!”
“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最后上前禀告的是刚回来不久的铁手,他在返回的途中遇见了被文张与鲜于仇追得狼狈非常的戚少商,没有了逆水寒剑,戚少商就是顾惜朝吸引住傅宗书派遣军队的最好的靶子,铁手也算是救得了这位九现神龙一命。在知道了其中的秘密以后,铁手也只能为戚少商的遭遇摇头叹气了。他面目严肃道:“我们这边是皇宫湮灭,辽国和金国却是受创更重,那两位也不知道是如何交手的,在后来那一场爆炸里,有飓风扫过金辽边境,他们在这场灾难里受到了巨大的损伤。”
其实是“赵佶”选择划开的空间薄弱点位于天空的北方,距离更近的他们,当然会受到更大的影响。
“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已经起身前去拜访红楼,”无情将话题转回道:“他们行动如此急速,恐是有事相求于对方。”
“就让他们先去试探一番吧,”诸葛正我眯起眼睛:“红楼主人危险不定,苏遮幕居然将金风细雨楼的未来继承人一起带了过去,若是对方有心,就可一举将他们拿下,占据了京城一半天的金风细雨楼一朝失却龙头,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那问题就是出在红楼主人的身份上面了,”无情眼中闪过智慧的光:“我们对于这个杀手的组织所知甚少,也许他们之间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也说不定。”
“那也太过行险,”诸葛正我思虑更深一层:“问题也有可能是出在那位金风细雨楼继承人的身上,苏遮幕很有可能是为了他才如此急促。”
众人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不管苏遮幕想要做些什么,他们现在都无从得知,现在依旧深深刻印在他们脑海里,仍是当日里皇宫中爆发出来的那一场对决,那一次的交锋,刷新了他们对于力量的认知。
天意啊!想起那个披着皇帝皮子的怪物话语中的意思,结合了方才弟子们汇报上来的消息,诸葛正我闭了闭眼睛,手掌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
顾惜朝静候在红楼书房外的廊道中,红漆的木栏外是挖得浅浅的荷塘,鹅软石在其中随意摆列,几条红鲤在其中穿梭游曳,静美得像是一幅画。
他出神地望着这一切,往日里许许多多的疑问也好像没有那么烦忧了。直到苏夜走到了他的身后,他才回转过身来,深深行礼道:“孩儿惜朝,拜见义父。”
他依旧十分尊敬,好似比起从前尊重更甚。
“自上次一别,惜朝有愧,未能尽快完成任务,前来侍奉左右,”顾惜朝轻声道:“不知义父近来可还安好?”
和苏梦枕不同,顾惜朝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他也不以苏夜的外表为异,一举一动,是出自内心的尊崇与敬重,不管他心中涌动的情绪为何,最起码,从他的表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流露。
苏夜注视着他,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但是他没有点破。他在最初的时候将顾惜朝从春风阁中带出来,本来就是出自一次尝试,是那个时候尚不成熟的自己对于大书的试探,就像第一个世界里他没有多关注过库洛洛一样,对于顾惜朝,他也没有过多地施加自己的影响。
见到苏夜不答,顾惜朝有些慌张,他低下头去,语气有些快地说话道:“梦枕兄在这一次傅宗书的任务里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以为……我以为,义父应当不介意苏老先生知晓您的身份……”
“他想要用一整个金风细雨楼,换我出手为他的孩子治病。”苏夜淡淡道。
得到了回应,顾惜朝这才平静了下来,“苏遮幕楼主年事已高,比起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现在还是更为注重亲情一些。”
“苏梦枕虽然初始有些惊讶,但是他很快就接受下来,没有回绝父亲的一片拳拳之心。”苏夜道。
顾惜朝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梦枕兄一贯是非常能够体谅他人,这次是苏老先生,他的性子让他不可能站出来否定。”
“我问了他,可知这一次的武林之变。”苏夜道。
顾惜朝很快就反应过来,苏夜说的是这一次出现在他们身上的怪异的变化,还有出现在他们念头里的,有关武学知识上的变异。
这一次的变化,史称“武林黄昏”,又称“新武林起始”,自那以后,武林的性质就步入了一个更诡异更莫测的范畴里,一些古怪的更近似灵异的东西遍布大地,就连他们武者,也逐渐成为“怪异”中的一员。
“虽然改变得有些大,”苏夜静静道来:“但这对于你们来说,其实是一次极为难得的能量等级上的跃迁。”
“其实并不需要我出手,”苏夜流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道:“苏梦枕自身就在这一次的改变之中得到了蜕变,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察觉,但他那一身的疾病,已经成为了他身体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他已经逐渐开始掌握它,入微以后,或许还能够利用它们来进行攻击。而作为自己的一部分,又怎么会去伤害他自己呢?”
“你有听见他如同从前那般咳嗽的声音吗?”苏夜问顾惜朝。
顾惜朝稍稍瞪大了眼,然后他也轻叹道:“梦枕兄与之抗争了这么些年,这大概,也算是他为自己争来的回报吧。”
苏夜没有对此作出评价:“金风细雨楼还会是金风细雨楼,如果你愿意,你也还可以回到那边……”
“我不!”顾惜朝突然道。
苏夜稍稍眯起眼睛。顾惜朝胸膛起伏,他又重新低下头去,这一次更难看清他面上神情,他语音和缓下来:“既然我已经完成了红楼里的考核任务,那么留在这里,难道这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他还想说得更多。但是他不敢。顾惜朝突然发现,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其实还是当初那个跟随着义父去往甘南县的年幼时候的自己。因为害怕没用,所以死记硬背地将甘南县全部的县志熟记于心;因为害怕孤独,所以会在官邸的书房外徘徊不去;他会在夜里咬着牙躲在被窝里流泪,却不敢让自己呜咽出一声;被送到京城以后,就更是惶惶然不得落处;他会四处寻找,在从虞何那里得到消息以后,便不顾红楼苛刻的条件,不惜一切地想要完成任务……
他想要得到肯定,也想要,让义父……看到自己。
苏夜沉吟着,最终他轻笑一声道:“你要是想,那就留下吧。”
他没有说出自己终将离去的消息。
“赵佶”虽然已经完全泯灭。但苏夜却不是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除开红楼以外,他同样为这个世界留下过一柄宝剑,方应看的那柄血河之剑就是他留下的暗手,为的……是克系的复苏。
死去的未必不可以活过来,灭亡的也还会有新生燎原之火。但这场游戏之于苏夜来说已然结束,“赵佶”留下来的未知的变化,那就由这个世界的人自己去解决吧。苏夜为他们留下来一柄有着自己灵性的宝剑,正是作为他们维护自己的利器,或许在无数年以后,这江湖之中流传着的,正是一则神剑斩魔物的传说。
而那一切,也都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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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可以标“完”的,这样的错觉已经发生三次了。
……只能说抱歉了。
上一章的标题我又去改了下。
不要打头!遁走。
唔,这一章没有写到哥谭。还是将“完”标到这一章上吧。标题明天修改。
下一更明晚二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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