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这边请。”刘五在前面为几位牵着马匹的黑衣的捕快们引路,并且用自己这个身份应该有的态度,给这些京城里来的客人们介绍路上走过的风景。他身形高大,步伐矫健,面带笑容,侃侃而谈,毫无异常。
领头者和另几位的来人已经在内衙之中修整而下,现在站在最前方带领着剩下之人的,是那位策马前行的黑衣的年轻人,他侧过面庞,在刘五的话语之中,更像是在思索着些什么其他的东西,最后,他还是开口询问了起来:“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见到过那位一县之主的庄大人呢。”
刘五停住了话语,他有些奇怪地转过头来:“你想见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年轻人愣了愣,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一句回应,或者说,依照他的身份,这样一路行来,越是远离京城,所有遇到过的官府中人,若不是因为其他的情况,就会越是在最快的时刻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更不要说,这样遥远而偏僻的地方了。
但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恼怒来,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道:“其实,也没什么……”
他顿了顿,接着道:“只是在我们出发之前,曾经接到过刑部的命令,接下过有关这附近的一伙匪徒的任务,而据我所知,这些盗匪,似乎曾经冒犯过还未上任的庄大人……”
闻得此言,刘五的面上又重新带上了笑容,竟好似比起之前更要温和了三分,他拱手道:“多谢这位……”
“我姓柳。”年轻人也笑道。
“多谢柳大人的关心了,”刘五微笑道:“说起来,县官大人也确实曾经和我提起过那时的事情。”
他面上带上了愤然:“若不是有忠仆护主,为当时的大人拖延住了那几位贼人的脚步,恐怕,我连见得现在大人的机会也没有……那几个贼人,真真是该杀!”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转冷,手掌搭在了腰间武器之上,流露出愤懑的怒意来。
“确实,既谋财又害命,殊为可恨,”那年轻人也随之叹息了一声:“我等也是为此,本想在经过的路途之中,为所有人除去了这一癣疥之疾,但谁知道……”
说到这里,他面上浮现出了凝重的神情:“刘捕头在这边生活了这么久,对那群贼人的近况可有所知?不知道有没有听闻过,他们最近有过什么变动?”
“这……”刘五苦苦思索了起来:“说起来,好像真的也是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消息了……”
很显然,他也没有拿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这让那位柳姓的年轻人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一般放松了下来。
“抱歉,”刘五歉意道:“没能提供有用的信息……这里就是福临客栈了。”
在这番的交谈之中,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一间双层楼高的酒楼前,“快去给诸位大人的马匹配好草料,要细干草和黑豆混合的上好的饲料,”刘五冲着赶紧迎了上来的小二高喊:“再来人,给每位大人开一间上房,备好食物和热水,银钱从县衙的账单上划!”
这一番毫无缺漏的安排下来,没有人再能够对刘五的用心有所言辞。在道谢告别过后,黑衣的年轻人就站在酒楼的大门前,注视着对方渐渐离去的背影,他摩挲着手中质地冷硬的武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见刘五的背影就要彻底地消失在人群后面,他只抛下了一句令众人等候的话语后,就运功起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这是一处相当冷僻的巷道,远离了人群与集市,再加上许多的时间花费在了绕路之上,时辰入了夜,柳姓的年轻人只能运用起自己全部的功力,收摄了呼吸,凝聚了眸力,不敢有一刻的放松,直到看到刘五停在了一处挂着两盏红色喜庆灯笼的宅门面前……他走了进去。
踌躇了约莫片刻,年轻人还是决定前去探探险,他其实并不能肯定这热情招待他们的刘五有问题,他只是根据自己从前的经验,判断出刘五应对之中的一缕不协调。没有任何的依据,所以他才只能试着跟来了这里……这不应该是一介吏身刘五的家宅,虽然是在这人迹罕至的巷子的尽头,这处宅院也依旧很高大很气派,映照着红色的朦胧的光,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大门的上方高挂着一副黑色的牌匾,牌匾之上,两道字体鲜红的汉字行云流水,有一种一笔挥就的锋锐潇洒:“红楼。”
……
“大人。”妖妖的声音在苏夜的左侧响起,她俯下身来,为苏夜带来茶水和早食,还有有关昨夜的第一份的讯息。
清晨的湿气沁凉,有婉转的鸟鸣之声在窗外响起,枝丫清翠翡绿,斜斜地搭在推开的木窗之上。
“查清楚了,”绿衣的女子抬起了皓腕,倾倒下一杯温热的茶水,她的容颜也似沾上了雨露的清丽,虽有“妖”之名,但却极秀气雅致,像是垂下的荷,有一种明净的美,她静静道:“六扇门这一次的出关,是为了一路追查金国刺客的事情。”
“本来这一次朝廷之中的主战派才稍稍占据了上风,但是谁知道金国派遣出了刺客刺杀皇帝之后,主和一派的风头居然又一次开始重新开始涨了起来。皇帝呀……”她轻轻笑道:“估计是被吓坏了。”
苏夜并没有动作,女子也只好继续说了下去,她目光婉转,红唇轻启:“另外,这一行京城来人之中,也有一人居然会有着另外的一重身份,除开他身上六扇门的这一层的皮,内里竟然也会是一个还没有长成的小妖魔,那位叫做柳激烟的家伙,他的师傅可是飞血剑魔巴蜀人,是黑道之人听闻其名,也要勃然变色的绝顶的高手。这样一来,我们将之一网打尽,不仅仅是能够在六扇门和刑部之中打下我们的钉子,也还可以在邪道和黑道之中获得相应的支持,也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了。”
苏夜收起了手中的毫笔,他的笔下是一单已经写好了的信笺。这是他给苏遮幕的一封回信,是之前与顾惜朝曾经说过的、为他另谋名师的书信。这并非是一个多么难以解决的问题,虽然依照“庄逸”的经历来说,他和那位苏遮幕其实也不是什么至交的好友,他会为了近似于“流放”到这边的“庄逸”说情,也是出于他自己的仁义与准则,但苏夜并不一样。
他并没有转入京城的打算,因此而拒绝了对方为他在京都人情“活动”的好意。
并且,在那座金风细雨楼的建成之中,他也提出了一些足够重要的提议与改进——这让之后苏遮幕的信笺间隔的时间愈发的短暂了起来……竟真的表现出了几分知心好友的意思。
“既然已经烙印上了荆棘,”苏夜淡淡道:“那么等他们适应了这一切,待他们从关外完成任务回转,就让他们将这封信和那小子一起带到京城去吧。”
他封好了信件。妖妖弯腰低头,恭敬接过。
下一次相见,妖妖想起了那个府宅中的小少爷,她暗暗猜想,那大概是要在许多年之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