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儿第一次见她那位情人的时候,她正在冷香小筑外看雪。
然后她忽然听到少年清亮的声音,“你是林仙儿么?”
她抬头,看到一个靠在梅树上的少年,年不过十五、六,身量还有些单薄。他披着雪白的斗篷,是极柔软又极流畅的布料,月光下,绣成白虎的银纹闪着流光。但再华贵的衣裳也盖不过他本人去——乌发扎作马尾,以银冠束着,那银冠也刻作飞翼一样的模样。比雪还要白的一张脸,虽不如成年人线条硬朗,却是少年独有的秀丽,眉斜飞如剑,让他本来女气的面容变得英气勃勃,又多了几分桀骜。
她只见他第一眼,脑海里就浮现了[少年风流]四字。
这实在是林仙儿见过的,最英俊的少年,往后也许是最英俊的男人了。
“我就是,”她只是片刻失神,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露出自己极有把握的,柔美的笑容,“你找我么?”
连声音也柔情似水。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听说你是武林第一美人?倒也不负盛名。”比他一路上见过的女人都要漂亮地多——不,甚至根本没有可比性。
赞美的话,林仙儿听多了,比这两句文采更飞扬,更到位的,简直多的很,但从这样的神仙人物口中说出,显然比其他庸人的谄媚要更叫她自满得意。但她却没有露出得意情态,微微一笑后,像一个矜持又大方的闺秀一样,问道,“公子夜访,是有何事呢?”
少年那双星眸看着她,言简意赅,“我为你而来。”
只是见模样就被迷倒了么?林仙儿突然失去了一些兴趣,“公子此言,未免不妥。”
“是么?”少年说,“我听人说,美人只配强者拥有,我是第一的剑客,自然要有第一的美人,有什么不对。”
话虽这样说,但他的神态分明是在讲,我没错。
林仙儿美眸瞥了他一眼,波光流转,甚是动人,“公子这话,倒像是把我当作物品,只是配饰似的。”她语带嗔怒。
“你非要这样说,也没所谓,”少年脸色不变,“你要同我结为夫妻么?”
林仙儿当然是拒绝的。
结为夫妻,他也配么?她有的是钱,多的是人讨好,偏要和他作夫妻?如若是情人,倒还可以考虑。虽说未长成,但凭他那张脸,作她众多情人之一倒也不错。
但玩弄男人于股掌之中的林仙儿自然看得出,这少年对她根本没有倾慕之心,如她所说,不过是因她‘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而来,把她当作第一的配饰罢了。
但这样倒比喜欢她有趣。
但林仙儿没想到,这少年被她拒绝后,还有后手。
次日,自称李放的少年剑客叩见兴云庄庄主,直言求娶庄主夫人义妹林仙儿。
他风姿卓著,庄主龙啸云也喜欢他得很,当时就把他留在庄内——毕竟有这样的才俊来拜访,于名声也是很好的。只是绝口不提下嫁一事。
李放却误以为他的举动是默许,在庄内常常跑来纠缠林仙儿。
“你不喜欢与我学剑么?”俊朗的少年皱眉,“待我名扬天下,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
林仙儿勉强地说,“我身子骨弱,恐怕不能……”
少年打断她,“身子骨弱更要练剑。”
他理所当然地说,“生育是女子一道鬼门关,你现在不练,以后身体也不好,我们的孩儿岂不是年幼失怙?”
林仙儿:“……”
她故作羞恼,“李公子自重。”
少年却用了然的眼神看着她,“你我之间不必羞涩。”
林仙儿第一次碰见自己都难以处理的男人。往常那些情人,她只要笑一笑,勾勾手,这些人就像狗一样追来了。唯独这个人,也不爱她,却以丈夫自居,天天找她做些无趣之事,不是叫她练剑就是叫她去打木桩。
一点风花雪月也不懂。
但越是如此,她越有征服他的欲望。开始倒也怀着这样的心思,学剑时有意诱惑过他,本以为这种毛头小子应该很容易热血上脑,结果媚眼都抛给了瞎子。
林仙儿看出来了,就算她练的再认真,哪怕是装作‘明明体弱却极为坚韧,练剑时心诚全无抱怨’,再‘累’到跌倒在他怀里,他也只会不满地感叹怎么这么不禁练,然后把她抗回屋里。
对,抗。
如此一来,即使肌肤相贴,他不也感觉不到软玉温香么?
她暗地里恨得牙痒痒。
不过,这不解风情的臭小子倒也有好处。那些她的追求者,听说有这么一个人在庄上,纷纷来兴云庄拜访,欲要找他‘切磋’,实为教训。
结果让林仙儿颇为惊讶,少年自称‘天下第一’,确有资本,来者无论江湖资历,他只要一剑就能解决,打斗前还很不满地抱怨‘若非为林仙儿,绝不想与这些弱者交手’。哪怕她知道他其实铁石心肠,虚荣心也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这对林仙儿是一石三鸟的好处。一来么,原来的爱慕者因为强力竞争者出现,恨得牙痒痒,对她也是越发在意了,连那些个情人都醋意大发。二来,随着李放少年英才的风头越来越盛,与他被迫绑定,他‘爱慕’的林仙儿,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呼也有从幕后到台前的趋势。三嘛,是正好让李放瞧瞧她的魅力。他为第一美人而来,她越是受欢迎,他越不会轻易离开。
想到他看物品一样的冷静眼神,林仙儿就觉得心头有火,让他拜倒在自己裙下的欲\\\\望也越发高涨。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目前毫无进展。
正想着如何做的时候,那冷心冷情的冤家又来了。
她开了门,果然又是英俊少年抱臂看着她,冷冷地说,“练剑。”
林仙儿暗呼一口气,脸带愁绪,“今日能不练么?”
“你怎生如此懒惰?”李放对她非常不满,“中途而废,同不做有什么区别?”
早就不该答应。她暗地里咬碎一口银牙,神态却带了一丝柔弱,“抱歉,李公子,我今日身体不适……”
李放说,“你来葵水了么?”
说这话时,他神态自然,完全没有和未出阁少女谈论私事的羞耻。
林仙儿生性大胆,根本不会为这种事害羞,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熟练地脸带红霞,似是羞涩似是无奈地嗯了一声,声如蚊蚋。
快走。她心说。
结果这连她‘累’倒都不曾温柔的石头,居然迟疑了片刻,同她说,“你等会。”
林仙儿颇为惊讶。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居然还拿着东西。
李放把玉佩递给她,“西域暖玉,听说你们女人来葵水的时候,小腹会绞痛不止,此物可用以暖宫。”
林仙儿这会是真的很惊讶。她没少受到爱慕者的礼物,能呈到她面前的,多是最好的,暖玉听着稀奇,其实和往常收到的珍宝价值不过相当——甚至差些。
不过,此物出自对她无比恶劣的李放之手,隐隐还有怜惜之意,就很稀奇了。
她假意推脱,“公子请收回吧,此物贵重,我不能收。”
“这也贵重?”李放说,“那你的见识未免太少了些,以后你嫁于我,天才地宝随你取。”
林仙儿气的想把玉佩摔到他脸上。
不过等进了屋,她又在想李放是何处人士了。一看便知,他必然出于大家族,听他刚才的话,似乎确实如此。
被出身高贵,天赋惊人的英俊少年求娶,带来的快\\\\感是那些江湖莽夫不能比的。
原来烦恼的事情也有了头绪,也许一开始伪装成心性坚韧并非一招好棋,她早该想到的,李放这种视美女如配饰的性格,就像那些自命不凡的臭男人一样,女人示弱些,表露出依附之意,百炼钢也给她化作绕指柔。
林仙儿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