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飞蓬凝视自己目前的副手,意味深长的问道。
灵樰咬咬唇:“主上…”已不是头一次听见如此称呼,然而飞蓬还是不甚习惯的抽了抽眼角。他轻轻一笑,仿若三月清风吹绿树,生意盎然,才令面前这位平素镇定自若可在自己面前总免不了胆怯紧张的忠诚部将镇定了不少。
“属下觉得,您是想说,我们想破解陷阱而不失一人,得拉拢盟友?”飞蓬弯起唇角点头,被鼓励的青年犹豫一下才道:“比如,似乎是主动投降魔尊而无有建树、实际上命族人们隐忍,以保留强者的五灵神君?”
飞蓬笑容更深,灵樰却眉心微凝:“可主上,我能理解他们为族人中更重要的高级战力舍弃中低层,但无法接受。而且,五灵神君实质上更偏向于主和,又或者说根本就是主投降派吧?拂晓若与之联手,一旦失败不会被出卖吗?”
“很好,你现在想得越来越全面了。”飞蓬含笑点头,神情柔和的抬手揉了揉青年的头发,没在意其怔忪脸红的样子,只温和一笑:“然而,五灵神君主和的最根本原因非是恐惧魔族,而是保留神族精锐的战力,为以后做打算。他们行事的立足点,是整个神族。”
灵樰陡然恍悟:“是属下想岔了。您是说,若我们被五灵神君出卖,也一定发生在不得不为大多数神族强者的利益牺牲之时。还没真正动手反攻魔族前的联络,只要小心谨慎一点,不会出事的?”
“没错,甚至说句实话,魔尊身为先天生灵,性情孤傲绝烈,颇为目下无尘。对拂晓,他或许因属下禀报心中有底,然而内心绝对是看不上眼的。”尤其是在夕瑶不出,拂晓明显与自己无关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飞蓬清浅的笑颜多了一抹深邃:“是故,你们此行最大的障碍只是魔将,最强莫过于留守的魔尊嫡系魔将,具体是谁、战力如何,你不妨直接问五灵神君,他们不会隐瞒的。”
见灵樰若有所思颔首,飞蓬水蓝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他想了想,又正色道:“还有一点,灵樰你记住了。最初最初,只是一位神族隐居高手经过,救了你并授予功法。你知耻而后勇,方有拂晓组织出现壮大。从无我的存在,懂吗?”
闻言,灵樰面露不解,可飞蓬表情一派深沉严肃,他只得点头答应下来。该交代的都交代完,飞蓬淡淡一笑转身离去,灵樰在背后仰望其背影,直到身影再无。
照胆神泉
无数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隐身的飞蓬步履一顿,神情复杂的无声一叹,环视一周后露出了一个欣慰又慨叹的笑容。三族之战中,自己一手拉起来的玉衡军一个不少,甚至还多了从鬼界而来的姜维和赵云。想到自己转世为诸葛孔明的那一世,飞蓬笑意又多了一抹怀念,不知道鬼界那一群好友,如今怎么样了,还有曾为师弟的云天青。
云天青…玄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飞蓬下意识探出神识,将奉命守在偏爱心地纯澈之人的神树之处的两位魔将收入眼底。一个接近上层,甚至能达到自己的树屋,另一位明显心思不纯,只能在神树下方打转。前者为昔年的师弟玄霄,后者为魔界魅魔族现任族长。
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魔族在神树上方的布置,飞蓬一边拿起储物神器,一边思索用多少兵力能以最快速度、最小动静将之拿下。在有所推定后,飞蓬满意一笑,抬眸远望高耸入云的神树树顶。
那位努力修炼、恢复实力的神女有所察觉,她睁开眼睛又弯起唇角,温柔一笑。见状,飞蓬眼神柔和之极,他传音直入对方耳畔:“夕瑶,等我回来,就助你一臂之力。”
对此,守护神树的玄女笑意更和缓,她迎风站起,向着飞蓬的方向轻轻点头,又转过头动作轻柔的布置好一张低矮的茶几,并娴熟的拿来茶具煮茶。将此看在眼里,飞蓬莞尔一笑,身化清风飞入龙潭,其眼神瞥过还没出关的烛龙居所,未有停留的进入空间通道,转瞬间即至人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灵樰并未耽误时间,在对众人宣布飞蓬的命令后,他未曾犹豫的打算隐匿身影,趁夜色深沉直入五灵神君所住大殿。但才出禁地,就被另一位同伴追上:“灵樰!”
灵樰回过头,只见是拂晓中一位极少数没出事便被救下来的族人。不同于自己生而为神果一族,其本身是飞升者出生,有资质、有志向、有心机,只是因才飞升不久,被救下时实力不够,然最近的进步倒是最快的:“汐湟,何事?”
“主上言下之意,你没领悟出来?”灵樰有些不解的抬眼望去,汐湟脸色颇为无奈:“你再好好想想,你说于没真正动手反攻魔族前,联络五灵神君只要小心谨慎一点就没事,主上是何反应?”
灵樰不假思索道:“主上说没错…”他话语一顿:“哦,不对,这是我头一次说要反攻魔族,主上没有反对。”其在同伴松了口气的点头赞同下垂眸思索,良久才重新抬头,眼神亮晶晶的笑道:“主上未说什么,所以我们能做一些前期的准备,对不对?”
“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汐湟眸中寒意一闪而逝:“这个,你放心交给我如何?”
灵樰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拱手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动作。
“若我族的族人自己不堪忍受剥削劫掠,怒而揭竿而起。再有我们煽风点火、处处硝烟,让被迫看着族人受欺压的其他高级战力看到希望,忍不住出手相助。”汐湟自信的弯起唇角:“相互之间,又彼此劝说,五灵神君只怕不反魔族都不行了。”
灵樰仔细想了想:“的确可行,然而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步骤不好操作。吾等要如何,才能让被欺压的中低级族人奋起反抗呢?”他淡漠的说道:“被魔族强迫,不反抗就能保命,哪怕只是暂时性的,因为对方更想留着人慢慢玩。”
其隐现嘲讽的黑眸倒映出汐湟平静的眼睛:“虽说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可咱们的族人…说句不好听的,大部分都无有血性、只求自保。”
“是啊…”汐湟低低一笑:“但神族终究是群居的,只要有一个反杀魔族成功的消息传出,就迟早会有第二个。现在已有这个趋势,只是结果不太好。”灵樰眸光微微一暗,汐湟冷笑一声:“我们要做的,是创造更多的成功。而且有一点,听不如见,你觉得呢?”
灵樰沉默良久,轻叹一声:“你打算派我们自己人出去落入这般境界,再成功给人看吗?若如此,牺牲必不可少。毕竟不太可能总是能成功,说不定还会中了陷阱。”
“因此,咱们要和五灵神君好好探讨一下。”汐湟收敛了笑容中的冷意,眸光深邃而悠远:“另外,除了真身上阵,还有幻术呢。”
灵樰身体一震:“我们之中,幻术很好的只有几个。而且如果求完全瞒过族人与魔界一方,只有针对低级族人布置,才是最安全不会被看破的。但这般行事,勾起他们的反抗,对上魔族时只会血流遍地。”
“然而我要的就是如斯局势。”汐湟低叹一声:“有成功有失败,成功者不提,失败者的鲜血在成功者的基础上,会激发更多的血性,还能让族人反抗之前为自己的性命多做准备。这样双管齐下,我族未来会渐渐走上正轨,不同于战前无所事事的安详玩乐,而是有备无患的面面俱到。”
对此,灵樰陷入沉思,气氛冷寂了许久。可最终,他还是咬牙点了点头:“要是主上问起来,就说是我私自行事,懂吗?”虽说主上本身不无考较他们之意,但如此作风只怕非为其所欲。
“……”此言一出,本来对性情温吞保守的灵樰担任拂晓之主的位置暗藏不满,汐湟忽然便升起了自愧不如之心。
他握了握拳头,未曾答应而是转移话题:“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先去做一个完整的计划,五灵神君那边便交给你了。”自以为对方默认的灵樰拍拍其肩膀,转身消失在神界的晨曦中。
鬼界
“轰!”一声巨响后,酆都脸色铁青挡在轮回井前:“魔尊,你想干什么?砸了轮回吗?”
重楼表情淡定的偏头望着他:“若非如此,本座怎么请鬼帝一见?你徒弟不是说你闭关了吗?”
瞥了一眼被定在一旁的两个徒弟,再瞅了一下被砸了个稀巴烂的各族殿堂,还有面色苦兮兮的十殿阎罗与四大判官,酆都气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魔尊,本帝最近哪里得罪你了?”
“这不是本座第一回砸神殿了…”重楼冰冷的脸上忽然显现令人心惊肉跳的笑容:“神界的天帝帝宫,已经一座都不剩了。”
酆都瞠目结舌不知作何反应,而重楼继续笑道:“但我依旧没能找到,让飞蓬回来的线索。而现在,人间又并无飞蓬的气息。所以,鬼帝能告诉晚辈,飞蓬到底去哪了吗?”
天道之内
“啊嚏!”正瞧着这一幕的伏羲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及时躲开的女娲和神农忍俊不禁:“酆都现在一定在心里疯狂骂你呢。”
“我知道…”伏羲干咳一声摸摸鼻子:“算了,咱们不看了吧。”没等两位同伴阻止,他抬手将画面关闭,脚步一转溜之大吉:“我去看看吞噬意识在干什么,最近未免太过安静了点。”
不提三皇的打打闹闹,鬼界之内,被重楼逼到死角的酆都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直接恼羞成怒道:“魔尊这是质问本帝?同为一界之主、先天生灵,你有何资格插手我鬼界内务!”
重楼眼底异芒一闪而逝,隐有混沌之色不自知闪过,连酆都都未发现,他悠悠一笑:“前辈说笑,晚辈这不是很有礼貌的…亲自来鬼界请您一叙吗?”
酆都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十殿阎罗和四大判官齐齐翻了个白眼,鬼帝继承人嬴政无语凝噎,真没想到这个有几面之缘的魔尊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不久前才拜入门墙,鬼帝二弟子云天青则笑了笑:“魔尊与其来我鬼界寻神将下落,倒不如想想自己做了什么,才让神将在景天一世后不再轮回。”
重楼登时怔忪在原地,酆都给小徒弟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清清嗓子说道:“那一世结束,飞蓬便离开了鬼界。至于如今在哪里,我亦不知晓。毕竟,他连神魔大战都没出手。”
一头雾水的重楼蹙眉拱手一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听鬼帝师徒如此说,其自然不会认为飞蓬已回了神界。他前前后后的思索着当年和景天的相处,完全不明白飞蓬为何那一世后停止轮回,天帝又为何没有出手惩罚,又或将其带回神界。
突然间心念一动,重楼步伐一顿,他在心中算计了一下时间,红眸一派若有所思,若当时正处于复活人祖的重要准备期呢?一个被封印先天生灵实力,又不再是神将的飞蓬,已不值得天帝再注意了吧,只要其不打破封印或堕魔伤神界颜面,生死都无妨。
想到这里,重楼纵身飞行的动作一下子停滞在半空中,若飞蓬是算准这一点才离开鬼界,必是有把握打破封印恢复实力,并向天帝提出什么条件以彻底自由,至于他能付出的代价……
重楼深吸一口气,景天那一世对人族有救世之功,说不定有办法将功德剥离,此对复活人祖必有大用!他垂眸思索,真是这样,飞蓬一定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恢复力量,会是何地呢?
一年后,天道之内
“哈哈哈哈!”从重楼满世界寻觅的行动及偶尔的自言自语明白其想法,女娲第一时间笑倒在洁白柔软的云床上。
伏羲艰难的吞咽着喉中的茶水,半晌才想起用神力消弭呛水的难受感。他干咳几声,对表情古怪的神农摇头道:“你家魔尊怎么想法这么多呢?”
“哼!”神农翻了个白眼:“好在重楼平时的手段和脑子都是够的,也就遇上…”他斟酌顷刻,委婉形容道:“其也就遇上飞蓬的事情,才会这么憨直。”
女娲憋笑出言:“你直接说他傻便是了。”其拍拍伏羲的肩膀:“我本来还觉得,魔尊对付敌人的手段过于狠毒,和飞蓬这个心思纯澈的孩子不是很合适。可现在这么一看,也挺好的?”
“飞蓬终究是太不了解魔尊黑暗的一面…”伏羲皱了皱眉,他神色莫名的瞧了一眼状若无事的神农:“你在天道之内也不是没看见,他对敢叛逆其统治的魔族贵族是如何处理的,以及察觉魔族发明了针对神族体质的情圝欲酷刑后,又是如何做的。”
对此,人祖一时无言,地皇无声一叹,天帝又沉声道:“我始终认为,既言爱,便该透彻全部的对方,现在这样绝不行。”
想了一会儿,神农终是点头:“我赞同,若飞蓬不能接受重楼隐藏的作为魔尊的毒辣一面,倒不如维持现状算了。”女娲赞同的颔首,伏羲弯了弯唇角,再次敲击天道壁垒,发现依旧出不去也未发怒,只和两位同伴继续寻觅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