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葬礼办的简单,过来吊唁的除了街坊邻居,就是亲朋好友。
入葬的前一夜,按照苍城的习俗,小辈们都要守丧。
阮胭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却坚持要?跪在灵前,送老太太最后一程。
孕期前三个月正是最容易流产的时候,别说肚子?里的这个才一个月多点,这么?跪着,寒气顺着膝盖进?去,肯定受不住。
后半夜里,阮胭旁边的江橙本来要出口劝上几句。
只是一转头,黑漆漆的院墙下,陆矜北头一只腿微曲靠墙站着。
他指尖燃着根儿烟,来回把玩,却是没抽。
偶尔朝灵堂里面望过来,视线终止在女人瘦削的背影上。
正主什么?还没说呢,江橙也?就此打住。
出丧那天,陆家那边陆林夕没来,不过陆老爷子亲自来了。
他看上去一点不像九十岁高?龄。或许在军队待惯了,腰板挺的老直,走起路来都带风。
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宽慰的拍拍阮胭的手,后来单独和陆矜北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的身份,并不允许大张旗鼓出现。但这个态度,无疑说明了一切。
同样过来吊唁的申明远和傅砚池互相递了个眼神,两人站一处低头说话。
申明远甩了甩烟灰,薄唇微抿,望了灵堂前的女人一眼,才又低头:“看样子,过不了多久,陆姨就要?松口了。”
“要?我说,已经松了。”
傅砚池哼了两声,下巴微抬,指向陆矜北,他和老爷子站一处说话。
“你昨天没听到,陆姨给矜哥打电话了,说什么?不能少了礼数,明天家里会有人过去,还旁敲侧击的问阮妹妹怎么样?”
“哦。”申明远眯了眯眼,“她还说了什么??”
傅砚池啧啧两声,半开玩笑:“你之前不是最讨厌这些家里长家里短吗,什么?时候对泡妞不感兴趣,对这些感兴趣了,这是转性了,稀奇。”
申明远没理这家伙的调侃,单手抄兜往边站了站:“不说拉倒。”
傅砚池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低头踢了踢院墙下的青色卵石:“其实陆姨那性子,也?是外冷心热。最后别扭的告诉矜哥儿,人小姑娘也?不容易,毕竟老人家一去,身边也?没了亲人,让他最近好好陪一陪人家。”
“就是不知道,矜哥要告诉陆姨阮胭怀孕的事,陆姨得激动成什么?样子。”
听到怀孕这两个字眼,申明远久久的未能回神,低喃了声,直到燃着的烟快烫到指尖,他才偏过头,敛了敛眸色,“你刚说什么?。”
“阮妹妹怀上了。”
申明远抿了抿唇,又点头。
“多久了?”
傅砚池并没看出他的异样,看着窜来窜去忙里忙外的江橙,笑了:“还不到一个月吧。”
申明远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之后并不再多言。
再见阮胭,是在丧事过后的一个月,离冬至还有两三天的时候。
申明远是在熙熙攘攘的商场碰见她的。
怀孕两个多月的人,并不怎么显怀。她穿了条宽松的浅紫色碎花裙,一点也看不出即将要?做妈妈的样子。要?说是一个高中生,都有人信。
一个多月不见,她的头发长至半腰,浓密的黑发衬的脖颈间的细腻肌肤更加白皙。
脆生生的脸蛋还没巴掌大。瘦了。
她身边没跟其他的人,或许是走累了,环顾了四周一圈后,在一楼大厅中央找到了可以休息的沙发。
就跟一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找到座位这种芝麻小事都能让她开心许久。月牙似的杏眼也漾出浅浅笑意来。
因?为是周末,商场里多的是大人带着小孩来这边玩。
阮胭坐的位置旁边就有好几个小孩子。申明远看见她从袋子?里翻出一包棉花糖,一颗一颗的分给周围的小朋友。
小孩子嘴甜,齐齐应声一口一个谢谢漂亮姐姐。
她笑了笑,自己也?吃了一个棉花糖,转而又弯腰敲了敲小腿,可能是走多了腿疼。
申明远旁边跟着的是一个小明星,前些天在宴会上刚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小明星对申明远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这件事情上有那么一点挫败。顺着申明远的视线望过去,率先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温和女人的半张侧脸。
只一眼就让小明星产生危机感。
她自认长的不算差,要?不然也吃不了娱乐圈这一碗饭。但是沙发长凳上坐着的女人,笑容清浅,娱乐圈并不缺美女,但是似她这般,干净到骨子?里的气质却是极少。
小明星看了几眼,收回眼神,抬头去看身边的人,申明远眸光漩涡很重?。
她轻摇了下他的胳膊,嗲着嗓子?,温温柔柔的:“明远,你在看什么?,我们不还是要去吃饭吗?”
申明远看了眼自己胳膊,往前迈了一步,让小明星凑过来的动作落了空。
他敛了敛眉,转头和身边根本记不住的女伴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小明星以前就听人说过,这位苍城的太子爷不喜木讷,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所以这时候也?只能眼睁睁的望着申明远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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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胭这还是一个月里头一次出门,被关在家里太久,她都快躺的发毛了。
如果陆矜北在苍城,绝对是不允许她来人这么?多的商场的,因?为太危险了。
这不是,他不在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躺的太久,身体虚弱的厉害,还没走几步,腿就酸的厉害,只好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休息。
她嘴巴里含了一个棉花糖,很甜。掌心放在小腹处,望着周围在涂鸦的小朋友,笑眯眯的,希望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可以坚强点。
长大三四岁,也?可以带出来和这些哥哥姐姐一起玩儿。
但是它来的太突然了,让他们措手不及。
她的身体本来就没调理好,再加上外婆去世那阵子伤心过度,肚子?里的这个险些保不住。
医生都委婉的建议过可以流产,要?不然月份大了,大人会遭罪。
陆矜北本来已经同意,但是阮胭坚决不做,为此还和他生了场闷气。
这场拉锯战,一直持续到他昨天早上因?为一个合作案,不得不离开苍城过去北京一趟。
“阮胭。”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阮胭听见了。她一仰头,就与申明远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撞了个正着。
“好巧。”
申明远望了眼阮胭手边的透明塑料袋,里面杂七杂八的放着零食,也?没见她身边跟人。
“怎么一个人来逛商场。”
申明远的语气不怎么好,甚至能听出来一丝责怪,而且说着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我给矜北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别”,阮胭出声阻止,仰起头,浓密的睫毛眨的很快,说起来话来,又是温温和和的,“你别跟他打电话,他去北京了。”
申明远的电话最终还是没拨出去,他又放了回去,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不得劲。
“他就这么?放你一个人出来?”
阮胭伸手撩了下耳畔的碎发,低头想了想,才开口:“他不知道,我出来透透气。”
“嗯”,申明远望了眼外边的天色,往下拽了拽领带,颇为大方,“我送你回去,看着快下雨了。”
“不用了,我叫车了。”
阮胭其实和申明远不是很熟,也?就是见过几面点头之交。
她弯了弯唇角,知道他提出送自己是因为陆矜北的关系。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啊。”
申明远看了她半晌,才仰头看向另一边,指尖贴着西装裤缝敲了几下,“客气。”
过了半分钟,他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眸色敛的很深。
“那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
阮胭点了点头,“好。”
申明远走远后,招呼来一个柜员,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转而又去自助台买了瓶矿泉水。
冰冷的水灌进?喉咙,他的理智也如脱线的风筝,逐渐归拢。
他这种人,向来都是情绪控制的高?手。
申明远拿着半瓶水走到车前,还没解锁,才发现车里的副驾驶上坐了个人。
他看着小明星脸上厚厚的粉底问,懒懒散散的,这点事并不值得他生气。
“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在等你啊。”小明星作势弯腰探手过去,给他开另一边的车门。
申明远也?没说什么?,直接坐了进?去,把矿泉水扔进?置物台。
他对女人一向对方,也?很温柔,唯独不喜欢的一点就是没眼力劲儿。
所以过了会儿,小明星见车子许久未动,小心翼翼的问,生怕惹着了这位太子爷。
“现在不走吗?”
申明远望着商场出口的方向,嗓音慢悠悠的,“等会儿。”
“好。”小明星默默掏出手机,开了静音,准备打一把游戏。
一把游戏还没结束,天公不作美,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雨,雨滴落在车窗上,模糊了视线。
雨里夹杂着冷风袭来,小明星哆嗦了下,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过头准备摇车窗。
却在雨幕里,看见商场旋转门前,高?大英俊的男人敛着浓墨的眸色,抱着方才在商场里见到的女人出来。
男人显然在生气,怀里的女人跟猫似的,细白的腕骨上撑着把黑伞。
没骨头一样趴在他肩上,还讨好的往男人怀里靠了靠。
小明星不认识阮胭,但是陆矜北,还是认识的。
这张脸在财经报纸上出现的次数简直不要?太多。娱乐圈里就没有哪个女明星不想和这位攀上点关系,顺便沾上点帝都圈子?里的资源。
但这些年,成功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论有手段,她那位几月前被封杀的陈师姐倒算一个。但这些人骨子?里都是冷的,不喜欢了,还不是一脚踢开哪儿管人的死活。
小明星忍不住又哆嗦了下,只不过这次不是冷的,而是怕的。
怕自己是下一个陈之南。
还没缓过神呢,就听身边这尊大佛警告的开口,“管好你的嘴。”
“啊?”
一时之间,小明星脑袋里一百个问号,管住自己的嘴,什么?意思啊。
自己有什么?值得和别人说道的呀。
自己跟这位太子爷的关系吗,还是看见陆家那位的小情人?
申明远从钱包里抽了张卡,直接朝副驾望过来,并不在乎身边这人在思索什么?,只是随着自己性子,开口:“下车,自己打个车回去。”
“……”艹!这么?大的雨,能打到车才怪,不过小明星什么?也?不敢说,乖乖解了安全带下车。
她可不想惹着这位,落的与那位不知道哪儿陪酒的陈师姐一个下场。
待车里只剩申明远自己,他望了眼不远处的女人举高的那把黑伞,敛过眉,望着前方的车流。
猛的一踩油门,开出去老远。
作者有话要说:申明远:还真被傅砚池那个老狗逼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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