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除祖母房子的时候,在地板下面找到了大量弗洛伊德。
你大概会追问一句,所以我预先强调一遍:发现的是弗洛伊德,而且是大量出现的。我不会推卸说,出现的是弗洛伊德这个名字的别的什么东西。弗洛伊德是姓氏,名字是西格蒙德。
是的,很坚定。
这年冬天,祖母过世,只留下巨大的乡下宅子。那就是这一事件的开始。既然开始了也没有办法,然而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
祖母一直拒绝同住,始终一个人生活。她的临终也许相当精彩,被人发现的时候,是拔了刀杖倒在庭院里的。大概不是要砍杀每天到院子里来偷玩的黑猫,就是要斩杀潜在池子里某处的鲶鱼。宛如剑豪般的死。
死因似乎是衰老。踢在庭院的踏脚石上,大概就是致命伤。
于是被抛下的家人,在葬礼结束后举行亲属聚会。大家头碰头商量祖母房子怎么处理,没有人到今天还想住回这样的乡下,然而就这么放着被人偷偷住进来也是麻烦,要是好好维护又要花费管理费,想卖掉又没有买主,干脆彻底拆掉算了。于是亲属们定下日期,计划再度聚集,一起见证祖母家的临终。
拆除之前首先掀开榻榻米,结果地板下面出现的是大量弗洛伊德。不是一两个,而是每掀开一块榻榻米、拆下地板的时候,都会冒出新的弗洛伊德。最后发现,二十二叠的地板下面全都躺着弗洛伊德,所以刚好是二十二个。
我们家的人一开始还会大叫够了,到最后也不禁哑口无言了。
二十二个弗洛伊德整整齐齐排在院子里。这就是祖母留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就连指挥收拾废品的叔父,对这景象也无从下手。他连搬运的指挥都停下了,显得十分焦躁不安。不过把弗洛伊德在院子里排好,把桌子搬出来开始摆上啤酒的时候,他总算恢复了精神。
叔父显然想找一番开幕的话,但好像没有能适应这种状况的合适词汇,一开始方向就有点偏:“我说,地下挖出来的这个,怎么不是荣格呢?”
既然是大量出现,那问题就和具体某个人物无关了。叔父对我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回答我说,不管怎么讲,这个毕竟是弗洛伊德吧。
唔,这副长相怎么看都是弗洛伊德,其他人很少会长这样吧。
祖母的随身物品,生前基本上都整理好了,除了刀杖之外,也没什么值得分的财产。我可以穿上祖母的吊带背心,大跳“Méquéméqué”,从而平稳地拉开分配遗物的序幕。祖母现在留下这场大骚乱的种子,还留了这么多,可以说把争夺遗产强行演变为波澜壮阔的谦让。
别把弗洛伊德给我,婶婶一脸困窘地喃喃自语。再怎么奇怪,也没有把弗洛伊德存到地板下面的吧。这是伯母。
表妹的孩子一直盯着运出来整整齐齐横排在庭院里的大量弗洛伊德,忽然哭了起来,被带到了主屋外面。就算是我,也不想具有小时候目睹大量弗洛伊德的回忆啊。
这难道是弗洛伊德全集吗?叔父又朝错误的方向投了一球。哪里像全集?怎么看都是弗洛伊德自己吧。也许哪里会有重播的按钮,按下去就会开始讲课,但如果一般的理解适用的话,一般的弗洛伊德不会是这样的东西吧。
在把弗洛伊德横排在院子里的时候,我也曾经将这沉重的躯体抱在胳膊里,在客厅和庭院里往返。它们有着十分真实的人类质感。没有意识的躯体所特有的重量,压在我的胳膊上。
说是弗洛伊德自己,叔父接着我的话头继续说,这个自己就够糟糕的。这个自己是很糟糕啊,我也接着话头说,但这个糟糕与通常一般的糟糕不同,那是相当的糟糕。
这东西能不能卖掉啊?插嘴进来的是婶婶。这是个积极的想法,不过如今应该不会有人要买弗洛伊德吧,叔父讥讽了婶婶一句。堂弟说,不管怎么讲,反正本来就不想把弗洛伊德放在家里。
但是这个数量不同寻常,父亲终于把弗洛伊德的队列整整齐齐调整到头朝北枕好,擦着汗回来了。父亲似乎并不在意弗洛伊德的大量出现,好像仅仅是完成了一项体力活而已。是他一以贯之的人设。自打我出生以来,就搞不大清楚他的内心想法。
父亲回到沉默不语又气氛压抑的亲属中间,悠然说了一句:“哎,真像是老妈干的事啊。”随后拿起一罐啤酒,但仿佛意识到亲戚们投来责备的目光,说着“也没有那样的事情”,又把啤酒放回到桌子上。
叔父虽然也向父亲投去责备的目光,但似乎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说的话,又朝我看来。对了,这个大概是多少岁的弗洛伊德啊?
不管多少岁,我想不是死掉时的弗洛伊德。如果能够大量存在,那么躺在地板下面的弗洛伊德虽然连呼吸都没有,但也应该不是死掉时的弗洛伊德吧。
唔,这么说来,他们的脸色也确实太好了,叔父仿佛很得意地指出。虽然不知道血液循环怎么样,但被他这么一说,重新去看,确实觉得应该是壮年时期的弗洛伊德。这么说来,也就是这个院子里大量陈列着弗洛伊德壮年时期的头盖骨。细心去看,每个弗洛伊德的大小都有着微妙的差异。壮年期,大约不会出现长身体或者缩个头的事,所以这是保存状态的影响吗?
我也并不讨厌十八岁的清盛头盖骨之类的话题,那有种不明所以的怪异感。但是一旦带上了“大量”这个形容词,就有点让人皱眉了。如果是大量的,那就有种不管多少岁的头盖骨都无所谓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说起来这么多的弗洛伊德是从哪里搞来的?叔父哼哼唧唧地问。伯父在旁边嘟囔说,要么偷渡要么盗窃的吧。你说盗窃?叔父有点发愣,眼光游离了一下,随即又回过神来,转过头对伯父说,一般没人会偷弗洛伊德吧。
不要说弗洛伊德,不管是谁好像也没办法偷一大堆回来。伯父也表示同意。
表哥指出,先别说是不是偷,光是数量这么多就不可能。
那个确实不可能。我在心中也表示同意。
谁也没说出口的一种可能性是,弗洛伊德会不会是祖母的玩物?祖母版蓝胡子弗洛伊德篇。从村子里拐走年轻弗洛伊德的老女人,想象起来虽然和生前的祖母毫无重合之处,但从意义不明这一点上说,也确实能让人回忆起祖母。这倒是挺有趣的。
我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嘻嘻的表情,叔父一脸诧异地从旁边观察着我,一边尝试将话题转向建设性的方向。就说是弗洛伊德吧,把这些弗洛伊德当成弗洛伊德的大型垃圾处理掉怎么样?他旁边的婶婶嘟囔着说,这是非法丢弃弗洛伊德吧,害怕地抱住自己的肩膀。
去问问环卫局,能不能走正规手续扔掉?父亲给了个没什么用的建议。
弗洛伊德属于可燃垃圾还是不可燃垃圾?说不定属于资源回收垃圾?我想象接到问询一头雾水的环卫局员工的模样。同时觉得再怎么说也是环卫局,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问的吧。比方说时间是什么垃圾?忧愁是什么垃圾?垃圾又会是什么垃圾?
说不定会说属于资源回收吧,父亲含含糊糊地说。叔父点头不已,附和说,没错,要说资源,这个就是资源啊。
说是资源回收,到底回收成什么?伯父提出质朴的疑问。那个嘛,大概是化学纤维啊再生纸之类的吧。这是我的意见。要么T恤衫要么卫生纸。不过这些都不太对头,这一点我也承认。这批弗洛伊德如果是活生生的还在活动,那情况又不一样了。大量的弗洛伊德一定会和一个人的弗洛伊德一样,批量生产出大批论文,以一个人的弗洛伊德的人数倍的速度。不过同一个人大量存在的情况下,工作效率是不是会单纯按人数翻倍,这一点倒也比较可疑。
总而言之,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同样存在大量读者,我认为是不公平的。弗洛伊德全集已经太厚了,而且可以想象首先抱怨的大概会是弗洛伊德的研究者们。
婶婶提出,既然是弗洛伊德,送他上讲台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如果能让这个弗洛伊德开口说话,感觉这个方案倒也不错。但是整个学校不管进哪间教室里面等的都是弗洛伊德,委实有点恐怖。而且更重要的是,排在这里的弗洛伊德都是横躺着的,看起来并不想积极参加那样的劳动。这些懒人就连从地板下面移动到院子里都不肯抬一下自己的手。说不定能用在纪念合影上,不过到底有几个人想和弗洛伊德并排合影,我有点吃不准这个数字。
大学里常备一只弗洛伊德肯定有助于研究,婶婶对自己的意见显得很坚持。伯父抬头望着天说好像没有需求,又接着说连读都没读过。这么说来确实没读过弗洛伊德啊,叔父也补充说。
母亲好像读过的吧,侧头回想的是父亲。
这种书应该没人读过吧,我指出。这话说得有道理,叔父点点头,但又猛然跳起来说不对,也可能在图书馆借来读过。不过随即意识到读没读过都无所谓,于是又坐了回去。
明明谁都没读过,为什么冒出来这么多弗洛伊德?叔父漫无目的地问。他又说,是不是有谁惹了弗洛伊德?不过弗洛伊德也不是巫师啊。我从没听说过哪个故事里提到弗洛伊德会不断把弗洛伊德送到藐视弗洛伊德的人那里去恶心他的。
如果是弗洛伊德,多少读过几册,不过说实话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内容。也许就是粘点口水刷刷翻书页,但不记得在弗洛伊德的照片上画胡子的记忆。总觉得挺可怕的。
叔父一拍大腿说,好了,那么就总结一下,说不定里面有头绪。叔父转向我的方向,亲属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
即使集中了如此的期待,我能说的也实在不多。
他找到了潜意识,我简洁地总结。顺便犹豫要不要加上自我和超我的说明,不过这只是浪费时间,决定还是放弃。自称继承他思想的很多人的争论,以及延续至今的各个派系的见解,虽然能够围绕这些侃侃而谈,不过就我而言,希望大家自己做出选择。
总算是找到了呀,叔父叹了一口气。
那么——打算总结的是伯母——如果是这里某个人的潜意识,那可不太好吧。她显出几分急躁。
你懂个屁,伯父瞪了伯母一眼,你总是这样。眼看就要吵起来的时候,堂哥插了进去。
所谓潜意识,叔父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面孔,问题在于,到底是谁的潜意识。一边说一边偷看我的表情。是你的吗?叔父伸手指向我。我觉得自己没有那样的潜意识,不过毕竟是潜意识,很多地方还没弄明白,我坦诚地回答说。
原来如此,说得很好。叔父陷入沉思。
虽然我觉得有可能是祖母的潜意识,不过没有任何能够称之为证据的东西。祖母确实是很奇怪的人,但并不会故意搞一出恶作剧,给人添乱。何况死者的潜意识大概也不可能用这样的形式表现出来,而且说起来我也不想踏入表现为大量弗洛伊德的死者潜意识领域。
总而言之这是做梦吧,伯母试图从潜意识转换到梦境说。
梦也可以,但没什么改变,叔父指出。作为梦来说,如果不知道是谁的梦,那说到底都一样,就算在弗洛伊德中,潜意识和梦也是邻居的关系。
说不定是我的梦呢,伯母右手抚摸脸颊说。这么说我就是你做的梦了,伯父突然生气了。这两人的家庭到底有什么问题,我瞥了瞥堂兄的侧脸,然而这一回他好像没有阻拦的意思。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就算是在嫂子的梦里也没关系,又一次给出莫名帮助的,必然还是我家的父亲,这一次母亲终于从旁边伸手拧了一把他的脸。
弗洛伊德的大量出现啊,叔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要不是弗洛伊德,而是其他人大量出现的话,好像挺不错的吧,他继续说道。
这个推测也许没错,但遗憾的是,与至今为止的提议没有任何区别,都对事态的解决毫无帮助。靠泼脏水隐藏污渍的解决方法应该不能叫解决吧。至少我不想这么叫。
要是出现大量的你,那太可怕了吧,婶婶说,亲戚一齐纷纷点头。泥巴船身上全是同一个相貌的船头,登上山顶彻底分解了。叔父想象的情况大概是什么大量的情妇之类乱七八糟的情况吧,但是他大概也立刻意识到那不是什么有趣的景象,没有表现出执着于自己这一提议的样子。
我不介意有大量的姐夫。给出不知道第几次莫名附和的父亲,这一回终于被亲戚们无视了。
知道了知道了,叔父自暴自弃般地叫了起来,总之这肯定是噩梦一样的状况,他宣称说。这一点本身没有可以反驳之处,至少这确实是噩梦的状况。
也就是说,叔父继续叫道,问题在于,这个噩梦到底有什么弗洛伊德式的意义。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朝着我说。
弗洛伊德的大量出现,并不是什么弗洛伊德式的意义吧,我冷冷地回了一句。叔父一下子被噎住了。这确实是噩梦的状况,但与弗洛伊德式的噩梦相比,我觉得情况稍微有点不同。
可是,还是有弗洛伊德式的意义啊!叔父丢下一句宗教裁判中被告般的独白,又坐了回去。
如果不管什么景象都要赋予弗洛伊德式的意义,那还不如抛弃算了,我认为。甚至给随机写出的字符串都要加上意义,这太机械了。不过我也意识到那种字符串正因为具有万能性,因而总是会被弄错。如果任意的字符串都有意义,那么一切的字符排列自然也都有意义。对于自然语言而言,尤为奇妙的是,我们的语言不知为什么会存在所谓语法的约束。任意字符串本是完全的平面,但不知为何到处都有巨大的空洞,于是这才终于构成意义,进而分为文本。原来如此,弗洛伊德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揭示了这一点啊,我独自一人频频点头。
叔父抱着头安静了半晌,大概终于忍受不了沉默,又开始叫喊起来。好了,我知道了,这是个梦,不晓得谁的梦。这总行了吧。够了,不管是谁,快点喊醒他吧。
你自己醒过来不就好了吗,婶婶回应说。这对夫妻之间哪,大概也有着各种各样外界难以臆测的东西吧。
被妻子抛弃的叔父显得灰心丧气。我一边看着他,一边在想这个答案说不定碰对了呢。
这个愚蠢透顶的场景,说到底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简而言之,就是谁都无法醒来的噩梦。也许连哪里有醒过来的方法都不知道。但如果噩梦醒来,更无法知道这是谁做的噩梦了。单是从这种创造之梦中醒来,就有种吃亏的感觉。曾经有个罪犯,被当做某人的梦而烟消云散,连他是谁都无从得知。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潜入各种各样的梦境,也可以潜入梦里做的梦中。虽然现在躺在这里的只是一群弗洛伊德而已。
父亲任凭母亲抓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从桌上慢慢把刀杖拿起来。老爹,您是不是脑子错乱了?我做好了防备。这个人我完全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母亲到底要砍什么呢?父亲瞥了一眼弗洛伊德,漫无目的地问。
猫。鲶鱼。叔父和伯父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各自朝父亲说。
正好二十二只。父亲对这个奇怪的点很执着。这个数字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因为客厅面积有二十二叠吧。什么都想要和什么严丝合缝,这不是所谓的人之常情吗?一只一只搜集起来,到了二十二只以后,连放的地方都没有了,只好停手。虽然搞不清动机,也毫无说服力,但与弗洛伊德的大量出现相比,这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会不会正好反过来?父亲盯着我。他想说的大概是这个意思:会不会因为有二十二只弗洛伊德,所以客厅是二十二叠的大小?这就是说先准备好了弗洛伊德然后盖了这个房子。不对,是这个意思归这个意思,但还是不一样。作为解释而言,只是前进了一步,但二十二这个数字的根据,还是毫无变化,依然是难点。
为什么是二十二?这个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的弗洛伊德不知道是在做的梦还是没在做的梦的数量是二十二。我很不想接受这样的解释。
即使如此,这个唐突报上名来的侦探,只是上下左右打量刀杖,完全缺乏行动的意图。是要用这个把我捅进壁橱吗?
祖母来到院子里,想要砍杀猫或者鲶鱼而告失败——既然死了,大概可以视为失败了吧。文脉之类的东西不管在哪,硬贴上去总是可能的。
真相,祖母尝试砍杀的东西。
不可能是塞在地板下面的二十二只弗洛伊德。因为是出了客厅来到院子,前进方向是反的。也不像是二十二只弗洛伊德各自做的梦不受控地表现出来。梦到底只是梦而已,不是吗?更不要说把做梦的弗洛伊德当赌注去押轮盘赌。押中了就会赢二十二只弗洛伊德,没押中就是杀害弗洛伊德罪。
还赶得上帮忙吗?
父亲喃喃自语。亲戚们全都目瞪口呆。帮忙,帮谁的忙?伯父有点慌乱地问。带着刀杖的男人下定那种决心的日子,必然会引发骚乱。到了这种时候,还说这样的话,我也不禁侧目。老爹啊,你当真的吗?要做当然随你,可是你能不能自己承担解释的任务?
说是帮忙,在这个梦中死去的女孩子只有一个,至于她是谁?这太显而易见了。虽然更稳妥的说法是,曾经的女孩子。
我,不去。去那里不是我的任务。
那必然能帮忙的吧,不情不愿这么回答的当然只能是我。我好像连我自己都没办法依靠的样子。不对等等。如果要完成这个文脉,你老婆怎么办?然而麻烦的是那一位也是我的母亲。儿子要去劈开自己的母亲砍杀失败的某种东西,甚至强行艰难跋涉到母亲也许尚未生存的梦境里。按照弗洛伊德式的解释,那个母亲,大约就是永远不可能抵达的、事先就已经永远失去的最初的恋人吧。我把中指抵在额头上,完全明白结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动摇的了。
知道了,我点点头。亲戚们的视线在不知道知道了什么的父亲和我之间来回。我轻轻拍了几下果然目瞪口呆的母亲的手。不管说什么,不管怎么说,你就把你的文脉存放在我这里,你就去做你喜欢的吧。
我决计不想成为那样的成年人。
所以也许这果然是一场彻底的弗洛伊德式噩梦。那样令人作呕的东西,但愿它只发生在这个糟糕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