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岐静静望着陆长卿,用柔和的声音说出“死”这个字眼来。
陆长卿一步步逼上前,反问道:“最怕死的不就是你么,如今反而拿死来威胁我?”凤岐被他逼得退了半步,背顶在了门扉上。
陆长卿伸手扯住他的前襟,“凤岐,你倒是死给我看看。”
凤岐按住了自己的衣服,低声道:“阿蛮,你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陆长卿冰冷的目中却似有火燃烧,仿佛坟场的鬼火一般,“我就是想践踏你……我就是想看你在我面前无能为力……”
“践踏我的方式有很多种,”凤岐在面具下似乎微微笑了,“你大可以牵条狗来,让那畜生上我。”
拳头击打在□□上的闷抑声骤然响起。
陆长卿听出了男人话语中的笑意,既含讥讽又不自惜的笑意。仿佛在他的眼里,陆长卿还不如一条狗。而微笑着说出这样自渎之语的男人,简直下贱得让人作呕。
凤岐捂住腹部,倚靠着门弓起身子。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然而看那微微痉挛的模样,想必十分痛苦。一直以来陆长卿对他多有羞辱,却从未像今天这般直接拳脚相向。
凤岐纵然精神上万分强韧,躯体上却十分孱弱。
无法在精神上摧折他的陆长卿,在□□的施暴中得到了一丝扭曲的快意。
见凤岐疼得发不出声,陆长卿扯着他的头发把他丢到床上。身子重重摔在床上,凤岐登时浑身眼前一黑。他不顾疼痛想要推拒,然而只要他稍有抵抗,陆长卿便一拳打过去。被狠狠打了两三拳,凤岐只觉自己口中泛起了甜腥。
“阿蛮,你要打死我么……”他声音沙哑地说。
多年前陆长卿对这个男人仰慕至极,简直奉若神明,而如今他却被拉下神坛。剥离了过去的光环,陆长卿发现,凤岐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罢了。会衰老会疼痛,有无助有畏惧。恨意驱使着他将这些媚俗之处放大,让他感到了一种被伪神欺骗的愤怒和报复仇人的快感。
往昔的记忆深刻,在凤岐的眼中,不管现今如何,陆长卿仿佛总是那个站在栖桐君身后的小孩子。无论是怎样的□□暴力言语羞辱,他心中惦念着陆疏桐,觉得一切都可以容忍。然而此刻眼看着陆长卿挂满汗水的脖颈,咄咄逼人的眼神,他却感到深深的畏惧。
这样的陆长卿不断提醒他,这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而一旦越界,他们之间恐怕也很难再有情分可讲。因为有些事情,凤岐觉得自己难以原谅。
凤岐退无可退,陆长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那腕子断过筋骨,稍稍用力就颤抖不止。
如同被钉在板子上的蝴蝶,因剧痛而簌簌地抖动着翅膀。
陆长卿恨不得将他啃噬干净,揉入骨血。
虽然彼此如此接近,但他却觉得两个人的内心更加遥远。过去的温情横亘了一条裂痕,无论他再说什么都无法弥合。
有些时候,得到本身,是一种失去。
…………
凤岐的精神比陆长卿想象中更强韧。青铜面具下的人静默异常。
“风岐,我在想,是否除了周朝江山,这世上根本再没什么能让你在乎。”陆长卿讽刺道。
“你错了,陆长卿。”风岐平静地说。
“哦?”陆长卿听到他反驳,冷哂一声。
“让我痛苦,你就会满足吗?”风岐反问。
“没错。”陆长卿咬牙道。
“那么,你现在应当满足了。我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我是很痛苦……很痛苦。”青铜面具居然有泪水流下,陆长卿万没料到,心头猛然大震。
“我愧对令兄。”风岐语气平淡,可不断涌下的泪水却提醒着陆长卿,这个男人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对。
“住口……”陆长卿的心一下子又高高悬起。
凤岐沉默良久,突然慢慢撑坐起来,一只手伸过来,仿佛要抚摸陆长卿的脸。
陆长卿有些惊呆,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凤岐指尖挟风,一把拔出陆长卿束发的簪子,狠狠朝自己的喉咙刺去!
陆长卿只觉头皮一炸,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劈手去夺他手中的簪子。
鲜血溅在了陆长卿的脸上。
他紧紧抓住凤岐的手,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断。簪子已刺入喉中一寸,若非凤岐的手筋曾被挑断,绵软无力,此刻他早已刺穿自己的喉咙,死在陆长卿面前。
凤岐的手无法再深入,他的手腕也动弹不得。然而就在陆长卿的眼前,他用几根手指疯狂地一点一点拧转插在喉中的簪子。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股鲜血再次从伤处涌出。
陆长卿脸色煞白,连话也说不出,两只手紧紧攥住凤岐的双腕。他此刻连那簪子都不敢拔出,颤声道:“你竟然敢死……你竟然这么想死……”
他实在不了解这个男人。一个为达目的可以轻易让人把自己手脚筋挑断的人,绝不会优柔寡断。
凤岐从喉中泻出一丝笑,沙哑至极道:“阿蛮,你往死里逼我,我就……死给你看看……”
“……好不好看?”他气若游丝地问。
陆长卿突然深深地畏惧起这个男人来。他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他以为这个男人只在乎身家性命,如今才发现,他竟连自己的命都满不在乎……
而真正畏惧他死去的,却原来是陆长卿自己。
“太医……太医……”陆长卿喃喃自语,忽而尖声吼道:“太医!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