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时,从厨房的方向飘来一阵奶油意面的香气。
池思思动了动鼻尖,她记得林阿姨今天歇假。
cookie蹲在玄关台阶上,仰起头,漂亮的蓝宝石色眼珠望着她,优雅地“喵”了一声。
池思思没有脱鞋,弯腰抱起cookie,顺着香气往厨房走,路过餐厅时低头瞄了一眼,餐桌上满满当当堆着七八只瓷盘。
鹅肝酱、熏鲑鱼、奶酪通心粉,以及两碟番茄浓汤。
左右两边的位置,一边摆着份糖酱煎饼、一边是惠灵顿牛排。
是口味不同的他们各自喜欢的菜品。
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池思思回过头,吝泽穿着件浅驼色的家居服,覆在锁骨的荷叶领上印着两只可爱的布朗熊头,质感是毛茸茸的绒绣。
比起这身和他整个人由内至外透出的性冷淡气息格外不符的家居服外,更显突兀的则是那件系在腰间的围裙,有着芝士莓莓的图柄——
曾经被他嫌弃很多很多次。
平时会搭在脖颈上,一边掖在耳后,一边柔顺地垂在眼镜片上的黑发,今天一反常态地被扎成了一个小啾啾,优雅中掺杂了一丝不属于他的恣意。
吝泽摘下眼镜,把手中的苹果沙拉盘放在桌上,像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争执和不愉快,像他没有做过这一切之前那般,揽过她的腰,轻轻在额心吻了吻。
但池思思却没有办法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还以一吻。
她阖眸,眼睫微微颤抖,没有回应吝泽。
他知道的,他应当是知道的,毕竟恰好撞见陆朝,陆朝一定把她异样的反应全都告诉他了才对。
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
为什么要若无其事地亲吻她?
明明平时就算在家也会穿的正儿八经,只有睡觉时才会换上淡灰的纯睡衣。
明明总是嫌弃她在好好的围裙上绣了廉价的图柄。
明明因为形成了习惯,即便做了近视手术也经常会戴着眼镜。
明明不喜欢被人摆弄头发,不喜欢扎起来。
明明没有时间下厨,偶尔一次也只会做她不擅长、但他最爱吃的家常川湘家常菜。
但他却在今天,穿上了她买来的配套家居服,上面的布朗熊和可妮兔是他最讨厌的绒芯布料,系了她喜欢的围裙,摘掉了眼镜,扎起了头发,甚至做了一大桌西餐。
一切都迎合她的偏好,仅仅是因为她喜欢。
偏偏是今天。
今后她大概再也不会渴望、也不再需要这些的今天。
吝泽总是这样,无声的责备,无声的讨好,永远不会把心中的考量搬上台面。
池思思忍不住想,或许他本可以将就她小小的任性和胡闹,却仍旧选择了一概拒绝,毫无余地,就是为了等在这种时刻搬出来哄她。
毫无疑问,这是阴谋论,但她已经无法控制宛如指间沙一般飞速流失的信任。
吝泽没有问她怎么了,拉着她的手,轻轻把她按在餐椅上。
“先尝尝看,甜度不够的话还有多余的枫糖浆,可以再淋。”
“不用,辛苦你了,坐下吃饭吧。”
以往吝泽的话很少,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池思思起着调节气氛的作用,等她也不开口的时候,饭桌间便彻底沉默了。
只剩下刀叉和瓷盘碰撞的清脆响声。
枫糖浆的甜度刚刚好,松软的煎饼入口即化,每一道菜的味道都十分好,池思思舀起一汤匙浓汤,浓郁的酸甜口感在舌尖化开,她嚼着番茄颗粒,轻声说:“我今天在医院碰见陆朝了。”
“嗯,他和我说了。”
一忍再忍,池思思到底没忍住,问:“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些什么吗?”
“抱歉。”
“还有呢?”
“没去医院探望是因为,误会解释清楚之前,我认为你父母不会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我。”
“误会?恐怕没有什么误会吧,那说来我还要感谢你,没有出现在我爸的面前二度刺激他?”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池思思望着沾在上面的沙拉,低声喃喃道:“可我不会读心术,你不说,我又怎么可能明白……”
“嗯?”
“没什么。还有一件事——”她戳着盘底的苹果,睫毛微颤:“回来的路上,我见到你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