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霆风想了想,方道:“按裴先生所说,这些溃兵的后人,却是一份大礼。既然扩军的命令,已经得到朝廷批准,不日即到,那么杨某自当去这狼山走一趟,招募这些散兵游勇,增加我军实力。”
裴矩默然良久,提醒道:“不过大人,这两伙人,只是其中众多势力的一小部分,在狼山中,还有很多未知势力以及......”
“未知势力?以及什么?”杨霆风望着裴矩,目光闪动,相当好奇。
裴矩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略一犹豫,便从蓝包里掏出一本蓝色册子,递给了杨霆风,缓缓道:“狼山之中,还存在许多非人的怪物......”
“非人的怪物?”杨霆风接过,转面一看,书名写着《狼山异闻志》,他听了方才裴矩的那段话,隐约猜到这狼山异闻志是一部记载山内非人的典籍,自己路上也许用得着。
他随意翻了《狼山异闻志》的开篇几页,但见这《狼山异闻志》的记载,以诗句古文为主,夹杂着部分白话以及一些看不懂的字体,不过不影响总体阅读。
《百闻》、《山鬼》两篇讲的是异鬼,比如妖鬼、魑魅、怨灵、外道、入道、山姥、鬼女、无首等。
当然,每一种异鬼章节的背后,作者都详细记载了,如何祛除惊恐杂念,如何克鬼制胜,用残心来消除——阴间来到阳间的运转气机,拔除常世;言词虽然晦涩,但杨霆风悟性极高,多能悟出。
(阴间就是无间,而常世就是相对的阳间,拔除常世的意思,便是把阴间通往阳间的通道,祛除封存的意思)
按作者所述,残心,本是一种打击意识的延续。进攻打击后,不可放松姿势及斗志,应有随时回应对方反击的心理准备及架势气力。
但“残心”绝非故意残留一点预防反击力量,而是时刻防备对方之心,同时时刻准备再进行攻击。
经多日锻炼后,自然于进攻动作完了后,尚能残留备攻的余力,犹如茶杯的水倒出后,杯底却尚残有一点水,这就是残心。
残心也是弓道中的射法八节的最后一步,指把箭放出后身体所保持的姿势,也称“残身”。
“不本法之所由生,而专己之残心,拔残心於常事......”裴矩摇头晃脑念道。
话音方落,杨霆风一拍千机匣,五指上下翻飞,天羽沉星瞬间上膛,依言作弓步法,双目微阖,杀意存膻中,气走周身,缓缓转入箭尖。
他边听边悟,呼吸悠长,全身放空,一时感觉周围的事物愈发地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杨霆风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似有蓝色粒子,粒粒宛若珍珠,流转不定一一纳入丹田,顿觉神清气爽,体力开始恢复。
裴矩见他有所悟领悟,便不再念,自顾自倒了碗茶水,闭目养神,不去打扰他。
杨霆风又从匣内,祭出八面汉剑,开始挥动斩击。
他赫然发现,伴随着每一次出招,蓝色粒子就会多出一层。而每次将这些粒子,在身上收束,都能感觉,自己流逝的体力在迅速恢复。
甚至,有那么几次,当粒子完全收束到身上的那一瞬间,杨霆风觉得自己失去的体力,完全得到了恢复。他慢慢开始找那种感觉,也就是完美残心的时机。
并在汉剑与弩机中来回切换,有时连粒子都不看,完全凭着条件反射和直觉。
一个时辰后,杨霆风缓缓睁开眼,一摸额头,连汗都没出,心中好不欢喜。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残心全靠悟性,若是毫无功夫基础的人来练,少则十余载,多数十载,而且未必有成。
杨霆风自幼习武,对呼吸的把控,身体密码的掌握,已达到完美。
高屋建瓴,入门自然容易得多,是以,短短一个时辰,竟成全功。
杨霆风缓缓睁开眼,裴矩起身拱手道:“大人,今日天色已晚,且屋外绵雨,出行不便。还请安排个帐篷,裴某住一晚,明早再和大人一同启程,如何?”
杨霆风一愣,先开帘子一看,果然日已入暮,大呼光阴似箭。他连忙唤过一个亲兵,给裴矩收拾一顶帐篷。
收拾完毕,杨霆风亲自下令,让伙夫晚上多加几个菜,全营加餐,也算是给裴矩接风洗尘。开饭时,他又将萧狼等一众军官召来作陪,只不过,几轮劝酒过后,裴矩这菜还没吃上几口,便已喝得酩酊大醉,耸拉个脑袋,支撑着下巴,顷刻睡去。
杨霆风见状,哈哈大笑,唤来亲兵,将裴矩抬回营帐,好生休息。
用过晚膳后,众人又胡扯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各自散去。
杨霆风安排了当值军官口令,便也起身返回中军大帐。
他今日开心,也多喝了几杯,头昏昏沉沉的,洗漱过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强行睡了半炷香后,杨霆风叹了口气,起身披了件军大衣,掀开营帐帘子,但见雨水哗哗啦啦从篷檐落下,看来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杨霆风回到案台坐下,点了盏油灯,倒了碗茶,继续翻看《狼山异闻志》。
《百闻》、《山鬼》两篇讲的是异鬼,接下去的《精怪》、《异妖》讲的便是精怪,其中有意思的:
比如傒囊——两山之间,其精如小儿,见人则伸手欲引人,名曰傒囊,引去故地则死
说的啊,是一种很像小孩的精怪,看见人就伸出手来想拉人,可拉着它离开原来的地方它就会死去。
再比如讹兽——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说的是一种拥有娇好面容,身形如兔的精怪,不但会说人话,而且肉质鲜美,就是吃了后,人再也无法说真话了
杨霆风读之,不免哈哈大笑,“这吃了锅炖野兔,还不会说真话了?纯胡扯!”
还有一种,名唤“狌狌”的动物,作者说,吃了以后,人就能“善走”。
杨霆风不由暗付,“善走?意思是走路健步如飞?那还要轻功干什么?”
另外,还有一种“耳鼠”则“可御百毒”。按作者所述,说吃了这种老鼠后,就可以百毒不侵,可奇怪的是,作者特意在背后加了一句——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看得杨霆风不由笑骂道,“你丫没吃过,怎么知道百毒不侵?”
还有一种叫长夫的,貌似鸡,长得三头三翅,吃了之后可以“不眠”,弄的杨霆风大半夜都饿了,幻想着这鸡是不是有九个鸡腿?
当然,更夸张的,是有的物种,吃一次还没有效果,还必须长期吃、多吃,才能具备这些功效。
看的此处,杨霆风不由眉头紧蹙,想想是不是要安排个野战驻训什么的,将大部队拉这狼山里驻扎个一年半载的,渴了喝山泉,这饿了么.......
帐篷外,雨水渐渐过去,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杨霆风全身心地投入书中,兼之他先前在锡柳古城中的奇特经历,以及对怪诞事物的好奇心,包容心。
一时间,他愈发巧思百出,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独特理解。
《山鬼》篇的最后,作者还手绘了一张精细的详图,有各种精怪异鬼的相貌以及分布范围。
他再往下看,只见《山鬼》篇之后,还有九十五篇,加上先前四篇,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九篇,九九归一。
而内容,有讲述山川地理,山神神力的,也有异人异物,古老神话的,只不过,一篇较一篇荒诞,词句也更是千奇百怪,诡异无比,再往后,连杨霆风也觉得内容太过超前,且晦涩难懂。
杨霆风不由忖道:“这位撰文的前辈,当真惫懒,总爱设些古怪新词考人,也不注解标释。先有史前一词,想来便是上古炎黄时期,再有就是异界,这也难不住我,佛日‘三千世界’,一个大千世界,包涵有小千、中千、大千,倒也不难理解。可如今,又是穿越又是异界的,我呸,这算什么鸟书?狗屁不通,狗屁不通!”
他阖上书,想看看作者署名,从头至尾细看一遍,并未发现作者之名,而且既无名号,也无字号。究竟此书何人所著?
杨霆风翻开书本的最后几章,不由感慨道:“这里的诗句,我一句也想不通。但是,这位前辈既如此写,想来总有大学能看得懂,想得通的。”
他又翻到书中篇,喃喃自语道:“但从这一章起,却出现了许多古怪字句,我猜大约是某种术语,便好比道家与佛家的法门,不懂这些术语,就没法知道这位前辈的意思。”
杨霆风眉头紧蹙,不免心中好奇作者以及此书的来历。他打算明日一早,待裴矩酒醒,便问上一问。
念及于此,他倒也不着急了,便继续往下细看,念完《骸招》篇,又念下一篇的《虚尸》。
恰逢此时,帐篷外响起一声惊雷,狂风夹着雨水,扑打着门帘。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闷沉沉的雷声,自北方滚滚而来。
“虚尸?”杨霆风怵然惊觉,突然想起,锡柳古城外复活的尸体,便是在那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想到死去的兄弟,还埋在锡柳古城内,他忽觉惭愧茫然。
他长长叹了口气,阖上书本,盘膝静坐,均匀呼吸,渐渐的,耳边雷雨声远去,只余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一会儿,杨霆风便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不消片刻,人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