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倒霉还不知道呢!

晓琴一听,放下菜单,就撸她的袖子。欧杨珊挣扎不过,被她看见了胳膊上那大片淤血。

“这个王八蛋。”晓琴使劲捶了一下桌子,“他还敢对你动手了!我找他去!”

“你坐下。”江帆把她拽到自己这边,“别瞎咋呼,陈文是不会动三儿的。”

“那她胳膊上怎么回事?”

欧杨珊笑道:“是我打他的。打得太用力,力是相互的,所以我也有点儿青。误伤,没事儿,跟他比,我这算什么啊。”

江帆看看她,也笑了,“那他还能开车么?要不,我给他当司机去。”

晓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贫了,到底怎么弄的?”

“嗨,晚上回去没开灯,绊了一跤。”欧杨珊满不在乎地拿起酒水单。

“你说你,你不就靠一双手吃饭吗?还不知道护着点儿。”晓琴埋怨着,“跟你说啊,他要是敢对你动手,你必须告诉我。”

江帆拍拍她,“别操心了,她家军力悬殊,真动起手来,倒霉的一准儿是陈文。”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对欧杨珊来说是绝对不够用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查房、门诊、手术,还有自己的课题。

她又是个享乐主义者,吃穿用度都挑得厉害,来医院这么久,连食堂门都没进过。医院附近倒是向来不缺饭馆,最近新开了家湘菜馆,据说味道极正宗。欧杨珊嗜辣,偏偏晓琴逢辣必躲,她一时找不到合适陪她吃饭的人,又馋得厉害,只得自己去过瘾。馆子不大,装修得很雅致,就是人太多,又赶上沙尘暴,半天也腾不出一张空台,午休时间宝贵,欧杨珊看看表,开始四处找熟人,拼个桌也好啊。

冯烁看着欧杨珊左顾右盼的样子,便冲她招手,“欧杨大夫。”

欧杨珊一愣,不过去吧,怕人家觉得自己小气;过去吧,跟他实在没什么话可说。眼见他把身边的椅子拉开,碗盘摆好,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小冯,你也在啊,太好了,我跟你拼桌了啊。”欧杨珊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把角儿的位置,空间不大,两人挨得很近。她伸手招服务员过来,一边点菜一边问冯烁:“你来吃过几回了?有什么好推荐的没有?”

冯烁指指面前的虾,“这个不错,要不你先尝尝?”

地道的口味虾,看着舌尖就发麻。

欧杨珊暗自咽了咽口水,假装客气地说:“不用,我再点。”

他把餐具递给她,“别客气了,这菜时间慢,你下午不是还有门诊么?”

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筷子。

冯烁倒了茶,放在她的左手边。她腾不出嘴来说谢,便屈指敲敲桌子,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烁耀眼。

九月中旬,天气仍旧燥热,不一会儿,欧杨珊的额头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汗珠。冯烁拿着筷子慢慢拨弄盘子里的米粒,不时地看看她。她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面前的美食上,筷子不停,米饭也吃了两碗。

“你还挺能吃。”冯烁看她速度缓下来,似吃饱的样子,才开口说话。

“没办法啊,美食的诱惑实在难挡。”她停下筷子,喝了口水,从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他,“这儿的菜还真不错,你常来?”

“来过几次。”

欧杨珊觉得跟他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便叫人结账,“这顿饭我请,择日不如撞日,上次不是说过要请你么?”

冯烁笑笑,“那就谢谢啦。”

欧杨珊把信用卡递给服务员。

“对不起,我们开业不久,还不能刷卡。”

“不能刷卡还开业?”欧杨珊急了,她中午吃饭一般只带张卡和一点儿零钱,根本没现金付账。

服务员赶紧解释,“真抱歉,下个月就有了。”

“我来吧。”冯烁掏出钱包,拿钱给服务员,“就算你再欠我一顿好了。”

她有点儿下不来台,只得讪讪地说:“那说好了啊,我欠你两顿。”

门帘一掀,风沙迎面扑来,走在前面的冯烁猝不及防被大风打了个正着,他皱皱眉毛,眯起眼。

“怎么了,迷眼了?”

“嗯。”

“睁得开吗?”

他强睁着眼睛,“可以。”

欧杨珊知道他带的是隐形眼镜,进了沙子容易得角膜炎,“别揉啊,我车里有眼药水。”说着便拉着他的手腕往车里走。

翻遍了杂物箱,才找出小半瓶全能护理液,标签模糊,也不知过期没有。她犹豫了一下,放进他手里,“你先点这个凑合一下吧。”

“你车上有消毒纸巾么?”

“啊,没有,干吗?”

“我刚摸了钱。”

“有酒精。”她倒了点酒精在纸巾上,帮他把手擦了一遍,“可以了吧。”

冯烁点了药水,沙子是冲出来了,可还是疼得厉害,眼睛红通通的。

“你这什么眼药水啊?”他反复看着瓶子,“过期了吧。”

恩将仇报,绝对的白眼狼。

“要求还挺高。”欧杨珊白了他一眼,踩了脚油门,车子猛地蹿出车位。

直接开到中心楼下,她示意冯烁下车。冯烁道了声谢,回身把扔在后座的酒精瓶子拿起来,“这个放车里太危险了,我帮你扔了,还是用消毒纸巾吧。”

中午真是吃辣了,下午门诊回来,欧杨珊的嗓子一个劲地捣乱。冯烁拿了本杨老的论文集来向她请教时,她正对着镜子自己拿压舌板检查。

“你没事儿吧,这能自己看见吗?”冯烁把书搁桌子上,卷起袖子洗手,“扁桃体肿没肿?”

她摇摇头。

“抬头。”冯烁扳扳她下巴,手指冰凉得让她微微一颤。

“张嘴……啊……”他张嘴坐了个示范动作。

她含着压舌板扑哧一声笑出来,哑着嗓子说:“哄小孩呢吧你,还‘啊’。”

冯烁也觉得好笑,“那你就配合点儿。”

她抬高下巴,尽量张大嘴,一口白牙整整齐齐的。

他微微低下头,凑近她,专注地看她的喉咙。

现在的须后水里还加冰片么?她想,忽然觉得脸有点儿热。

“好了,有点儿红,可能上火了。”他把工具扔进垃圾桶里,“你长智齿了。”

“什么?”欧杨珊立刻拿着镜子掰开嘴巴看,“哪儿?”

“右边,上牙床,已经顶起来了,不疼吗?”

她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点儿疼算什么啊。”心中却暗暗想着,得赶紧拔了,否则出尖了,得疼死。

“你找我干什么啊?”她哑着嗓子问。

“杨老的论文,有些地方我不懂。”他看看她,“等你嗓子好了再说吧。”

“哪部分?”

冯烁拿了书指给她看。她想想,从抽屉里拿出个本子给他,“这是我做的笔记,你先拿回去看看有没有帮助。”

他接过本子翻开看了几页,有些惊讶地歪着头笑,“原来欧杨珊也会干这个?”

“什,什么啊?”欧杨珊一把抢过本子,笔记边角上画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卡通。

她有点儿脸红,“你这孩子,那么多页笔记你不看怎么净看这个啊,不要拉倒。”

冯烁含笑伸手拦她,把笔记抽回来,“谁说不要?”

她觉得这种愉悦轻松的气氛出现在他们之间实在怪异,就说:“小冯,没事了吧?”

“……”

“没事赶紧回去学习。”

他恢复了以往的沉静往门口走。欧杨珊松了口气,端起水杯,心想,跟这孩子从来没这样过,真不适应。

“你以后别叫我孩子。”他忽然回头说,“我不比你小多少,还有以后别叫我小冯。”

欧杨珊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怎么还有回马枪啊。

“小一岁也是小,再说了我好歹也算你领导,叫小冯怎么了,不都这么叫么?”

“随便你怎么叫,就是别叫我小冯。”

“那成,你回去吧,别忘了帮我把门带上,老冯。”

“冯烁,你可以直接叫我冯烁。”他看着她,语气坚定。

欧杨珊傻了。

自己病房的事情还没忙完,高干病房那边又打电话过来叫她去会诊,她头大了一圈儿,那边都是祖宗,稍不留意就是大罪过。

她过去一看是熟人,就是射击场那老爷子,那姓齐的男人也在。他们见欧杨珊来了,都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她。

欧大院长连忙介绍:“欧杨啊,这位是Z集团的总裁,齐豫先生。病人是他的父亲。齐先生,这位就是您找的欧杨珊大夫。”

欧杨珊伸手说:“齐先生,您好。”

齐豫回握住她的手,“欧杨大夫,要麻烦您了。”

欧院长说:“欧杨,齐老先生是国内著名的实业家,为我国经济建设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听说老先生的急救就是你做的,这次院里安排你继续做他的特医。”

欧杨珊暗自叫娘,嘴上却说:“谢谢您的信任,我一定尽我所能,尽快使齐老先生恢复健康。”

治疗方案定下来了,欧杨珊跟齐豫解释相关的手术事项。虽说只是普通的搭桥手术,但还是不能马虎,她将相关的并发症、术后危险一一告知了齐豫。

齐豫仔细地听着她的介绍,低头对应着手术须知,逐条察看。他身边的律师也不时地发问。

欧杨珊知道这是为出事后的责任归属做准备,只得全力应对。

“好了,我清楚了,在哪里签字?”齐豫问她。

“哦,这儿,还有这儿。”她指给他看,“感谢您对我们的信任。”

“应该谢谢你。”他说,“一切就拜托了!”

回头跟陈文说了这事儿,陈文兴奋得要命,“三儿啊,你真是我的福星啊!这老头要没事儿了,他们银行跟我们长期合作的事情一准儿就定了,到时候公司三年不开张都没问题。”

她皱着眉头说:“你就想着钱,整个人都钻钱眼里去了,你当初怎么不傍个富婆啊,至少少奋斗十年。”

陈文搂着她亲了一口,“富婆哪有你好啊,我宁愿穷点儿,还是守着你最好。”

“得,得,得,给你鼻子就上脸。我跟你说啊,你别拿这事儿当资本跟人谈条件,我丢不起那人。”她推开他。

“放心,我能那么傻么?”他抱紧了她,头埋进她脖子,“三儿,今晚一起睡吧,咱好久没做了。”

“做个你头,明天就要手术了。”

“就一次,我保证不累着你。”他使劲蹭她,手也开始不老实。

欧杨珊叹口气,“陈文儿,给我点儿时间,我一时调整不过来。”

隔日的手术做得相当顺利,监护期也安全度过。院长乐呵呵地交代欧杨珊一定要站好革命工作最后一班岗。

不就是再多值几天班么?有什么啊,她找机会回家取了一大袋洗漱用品,做好了长蹲死守的准备。

齐豫也是二十四小时陪床,难得的孝子。

她半夜巡房,见齐豫缩在旁边的小床上,腿伸出来一大截。

“怎么样?”他压低声音问她。

她轻声说:“很好,没有问题。”

走出病房,她发现齐豫跟在自己身后。她问:“有事儿?”

“没有,睡不着,有地方能抽烟么?”他问。

欧杨珊指指前面的消防通道,“那里面可以。”

“你抽么?”他问她。

她摇摇头。

回到值班室,营养室送的消夜到了。待遇可真不一样,她看着又是酸奶又是点心面条的加餐,什么时候他们普通病房能有这样的福利啊?

吃得正香,有人敲门,她擦擦嘴,去开门。

齐豫站在门口,“看你这边灯还开着,想问问你有没有报纸、杂志之类的。”

她侧身让他进来,示意他去墙边的书报架上自己找。她自己则拿了杯子倒水。

“你们医院对医生还真不错,还有消夜。”他拿着报纸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坐到沙发上,从容地铺开来。

她笑了笑,把吃剩的酸奶盒子扔进垃圾桶。

“不吃了?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他放下报纸问她。

“没有,我吃完了。”她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快十二点了,怎么还不走?

“那面还没动呢。”他指了指有点儿坨的面条。

欧杨珊看看面条,心里寻思着:他什么意思啊,饿了?

“我吃不下了,您饿不饿?要不,我叫他们帮您再弄点儿吃的?”

“不用了,我就吃这个吧,还真饿了。”他倒是不嫌弃,坐到桌子前,拿起一次性筷子就吃。

“那您慢慢吃啊,我帮您倒杯水。”她无奈地接了一杯水给他,自己坐到他刚坐的沙发上,拿起报纸看。

时间过得可真慢,她无数次偷瞄他,终于熬到他吃饱喝足,慢条斯理地收拾起桌上的“残骸”。

“您别动,放着就成,明天有人过来收。”她赶紧起来阻止。

“那哪儿行?吃了你的,不收拾干净,下回再想吃,都不好意思。”他笑着,手里的动作不停。

欧杨珊愣了愣,还有下回?

她说:“您想吃什么,就直接跟护士站说,让他们做好给您送到病房去。营养室做的东西还可以,花样也挺全的。”

“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你不是嫌我妨碍你工作吧。”他也抬头看钟,“这么晚了,你不休息么?”

你要不来,我这会儿早睡着了,欧杨珊敢怒不敢言,赔着笑脸说:“一会儿就睡。您也早点儿休息吧,这陪床挺折磨人的,那床又小。要不,帮您在边上开间病房睡吧,今晚上老爷子不会醒的。”

“不用,你休息吧,明天见。”

欧杨珊送他出门,把值班室的门锁好,刷牙、洗脸,倒床就睡。

凌晨五点,她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出门前照了眼镜子,有点儿郁闷,这黑眼圈怎么就下不去了?

到护士站拿病历时听见几个护士闲磕牙,把齐豫捧得是天上没有人间难求。她咳嗽一声,不就是个头高点儿么?长得一般啊!

护士见她站在门口,赶忙拿了病历过来,“欧杨大夫,这么早啊。”

“早。”她打了声招呼,翻看昨夜的巡查记录。各项指标正常,就是查的次数频繁了点儿,去的人也多,她笑了笑。

护士估计也明白怎么回事,脸有点儿红,赶紧解释:“院长交代,要特别关照齐老先生。”

关照谁啊?欧杨珊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次数太多,容易干扰病人休息。另外你们每天晚上去问一下齐先生,看用不用帮他准备加餐。”

“好。”护士答得干脆利落。

她趁时间充裕,赶紧回心一科看看。

“欧杨大夫,您可回来了。”护士冲她招手,指指刚打回来的油条豆浆,“来点儿?”

“你们吃吧,把四号和七号床的病历给我。”她靠在护士站的围栏上,仔细翻看。

“哟,冯大夫也起来了。”护士说,“值班医生里就他起得早。”

欧杨珊一抬头,看见冯烁从旁边值班室里出来,头发乱蓬蓬的,眯着眼睛往这边看。

她冲他打招呼,他不理,一回身钻回了房间。

什么毛病?她继续看完最后几页病历,探身把病历夹子放回去,看见护士正往一个饭盒里盛早饭,“给我的?”她明知故问。

“刚问你,你不要。没你的份了,这是给人家冯大夫留的。”

“哟,我这刚走几天啊,就翻脸了,欺负人么不是?”她看看表,也该回去了。她抽了张纸巾,顺了根油条,拿着就咬。

“生抢啊你。”护士笑着说。

“别那么抠啊,早上吃多了容易犯困,你这不是害人么。”她笑嘻嘻地举着油条挥了挥手,“我就全当帮他减少犯错误的机会了。”

“欧杨。”她才走到门口,冯烁就在后面叫她。

“怎么了?”她问。

他可能刚洗过头,刘海滴着水贴在额上。欧杨珊抽抽鼻子,带冰片味道的须后水啊。

“那边完事了?”他问,眼睛亮亮的。

她看看手表,六点多了,“没呢,还要几天,你有事情直接跟其他带班主治或者主任说吧。”

“哦。”

“把头发擦干,白大褂都湿了。”她递了包纸巾给他,“我先走了,有事呼我。”

回到高干病房里,精神大好的老爷子正发脾气,死活都要吃肉。齐豫端着碗清粥,耐心地哄他。

她知道这种老小孩儿最难伺候,正想躲。齐豫眼尖叫住她:“欧杨大夫,你帮我劝劝。”

欧杨珊叹了口气,上前端过粥,“肉可以吃,但必须是清水煮烂,不放盐的肉糜,您吃么?”

“那还是肉么?我要吃红烧肉,猪蹄也行。”老爷子翻过身,背对着她,“别劝我,我忍了好久了,今天没肉,我不吃。”

她放下碗,“不吃也成,打营养针,再输三小时的液。护士呢,我开单子。”

“还要扎针,我这手都没块好地方了。”老爷子回过身看她,“就吃一小块。”

“不成。”她回绝。

“我的身体,你清楚还是我清楚啊?”老爷子发怒了。

“我是医生还是您是医生啊?”她依旧微笑,“您要是想吃肉,就要配合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把您身体调养好了,身体好了,吃什么都香。”

“我不想喝粥。”

“那就换,豆浆、牛奶不都有么。”她招呼护士过来。

“什么时候能吃肉?”

“晚上就有肉吃了。”

“红烧肉?”老爷子眼睛一亮。

“特别为您做的,”她顿了顿,“清蒸鲢鱼。”

“哎哟……”老爷子长叹一口气。

一顿早饭吃了一个小时,欧杨珊觉得自己跟幼儿园老师一样,不停地回答各种问题。

“这心脏搭桥是怎么回事啊?我看别人怎么腿上很长一条口子,我这就一个小孔?”

她无奈,只好叫护士搬了个小写字板,挂张人体图,边画边讲解。

“您看,您发病原因就是这样。搭桥就是我们从您腿部……嗯,就这个位置,从这儿开始……”

她这边讲得正亢奋,那边学生却开始打鼾,声如洪雷。

她停在那里,说也不是,走也不是。

“继续!”齐豫腿上放了台笔记本电脑,兴致勃勃地看着她,“接着讲,很有意思。”

她觉得面上一热,“献丑,献丑,我还要去写病历,您忙吧。”

傍晚,她端了个盆去更衣室洗澡。

“怎么来这儿洗?值班室里不是有卫生间么?”有护士问她。

“嗨,水太小,还是这儿舒服。”她放下头发,脱衣服,“还是你们条件好,我们普通病房哪有这么好的浴室?”

“普通病房才好呢,奖金多啊。”有护士笑嘻嘻地问,“欧杨大夫,您头发真好,皮肤也好,怎么保养的啊?”

“怎么保养?用福尔马林泡泡,百年不老。”她笑着走进淋浴房,“有空多睡会儿,看你们一个个眼圈黑得。”

“欧杨大夫,您听说了么,那个齐先生还是单身呢。”

她正往头上打泡沫,龇牙咧嘴地问:“老的还是小的?”

一帮护士都笑,“当然是小的了。”

“小的不好,不帅。”她冲干净头发,拿润发素往手上挤,“漂亮小姑娘就得配帅小伙,符合优生学。”

“还可以啊,您要求太高了,您喜欢什么样的啊?”

她边往头上抹润发素边说:“就三点,下巴尖点儿,皮肤白点儿,眼睛大点儿。”陈文就是个标准狐狸脸,那下巴尖得。还是尖下巴男人好看,她边想边乐。

“欧杨大夫,我可听说您爱人特别帅,跟您站一块儿,跟拍偶像剧一样,是不是三点全满足?”

“对,他就是照着偶像剧男主角的脸整的容。”

众人又笑,有人开口说:“我还是喜欢有道沟的下巴,那多性感啊。”

“你说是齐齐吧。”

“是啊,他下巴就有道沟。”

“齐齐眼睛也好看,特有内涵特深沉的那种。”

她问:“谁是齐齐?”

“就是小的齐先生。”护士异口同声地说。

“爱称都起好了?”她裹着毛巾进桑拿房,进去又探头出来说,“幸亏他不姓汪。”

洗完,穿好衣服,就剩两个护士在吹头发,见欧杨珊出来,她们便把地方腾开给她。

她摆摆手,“我不用,这是风口,你们穿好衣服再吹,先走了。”

头发太长,很难干,一路走来都是水痕,她一手夹着盆,一手拢头发。

齐豫迎面走过来,“我帮你拿。”伸手便拿过盆。

欧杨珊无法拒绝,与他并肩走着,想了半天也找不出话题寒暄。

“你们医院服务态度可真不错。”他终于开了金口,一本正经地说,“今天至少有四个护士来问我要不要消夜。”

她没忍住笑出来,“你要了几份?”

“一份没要,老爷子倒是吵着都要,说只要有肉,来多少吃多少。”

她笑得乐不可支。

到了值班室门口,他把盆子交给她,“以后头发擦干再出来,不然会感冒的。”

欧杨珊觉得有点儿别扭,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说实话,她有点儿怕他,齐豫比她大近十岁,在他面前总觉得怪怪的,仿佛整个人变透明了似的,随时能被他一眼看穿。

晚上接到陈文的电话,问她在哪儿,她有些烦躁,语气不佳,“我能在哪儿啊,医院啊。”

“你办公室灯没亮。”陈文说,“欧杨珊,你到底在哪儿呢?”

“你在我们科楼下?”她心情好了不少,故意逗他,“哎呀,真不巧,我刚出去。”

“少给我废话,哪儿呢?糖炒栗子,老李家的,我排了一个小时,你要不要?”

她笑,“您都送来了,勉强收了。看见花园右边那条路没有,一直开到头,那红色的小楼。”

“赶紧下来,门口接驾。”

挂了电话,她扎了个马尾,披上件外套,把呼叫器往兜里一揣,就往外走,路上遇见巡房的护士跟她打招呼说:“欧杨大夫,干吗去啊,那么心急火燎的。”

她来不及应付,点头微笑。

刚下楼,就看见陈文那辆“鲶鱼头”,忽闪着大眼睛,往停车场开。

她拽拽衣服,慢条斯理地走出去,门口站岗的警卫冲她敬礼。

“酷啊,怎么没带个保镖出来啊。”陈文把副驾驶那边的车门推开,“你现在厉害了,领导特医?”

她坐上车,侧着身子看他,“栗子呢?”

“嘴里呢,你要么?”他把头伸过来,指着嘴巴,“可好吃了。”

“滚,也不看看这儿是哪儿?怎么说发情就发了?”她推开他,斜着眼睛问,“找我干吗?”

他不理,继续把脸往她脖子上贴,“想老婆了,就来找,需要理由吗?”

她没说话,任他靠在身上。

好半天,他才说:“三儿,我想你了,什么时候回家啊?”

“就这两天了,你这几天都在家?”

“我能去哪儿啊,我把家里收拾得可干净了,咱今天溜回去住吧。”他微微抬头,含住她的耳垂,“好不好,就一晚上。”

她一颤,浑身酥麻,可她还是拒绝了。

“那我今天去你值班室住。”他继续攻击,手也往她衣服里钻,“真香,你把家里的浴液带来了?”

“别闹了,你进不去。”她有点儿喘,周身发热。

他的舌尖滑进她的耳郭,她躲开,又被他抓回怀里。

“会被人看见的。”

“不会的,这儿没人,我就想亲亲你。”他把座位调低,侧身压住她。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几盏路灯半明半亮地罩住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