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训英还没有找到,孤其实本不放心。但中山这边孤皆已安排妥当,燕臣也见得差不多,南边只一个邺城还未下,孤已命长孙带兵南下支援南虔,而孤也是时候去邺城与他们汇合了。”
朱九抬眼与他对视,“我知道。”
他的眼神突然就落寞了。
朱九的手攀上他颈后,身子前探,额头抵在他的前额,“南容,说不定等我们一走,训英就会有消息了。”
“会么?”
“我们停一段时间的搜索,如何?”
王愣住,“为何?”
“王其实心中亦有了猜测,不是么?我们这般大规模仔细地搜索,都没有消息。若她还活着,只能说明她或是被人困住等待被用来威胁王,或是……”朱九停顿。
王的身子一僵。
朱九的手抚在他后脑,“只有我们放松了,显出懈怠了,她或者他们才敢露面。”
王久没说话。
朱九用双手拥着他,给他以安慰,“南容,只要她能露面,我们就有机会解释,不是么?主要是她要先出现,其他的都好说。”
“是。”王应。
又过了一日,他们启程前往邺城。一路上魏王都陪朱九坐马车,但他一直看着都不算高兴。
朱九为了他能宽宽心,就时不时问他这是何地,郡守是谁,有甚名人等等。他竟能一一答出。
朱九表示惊叹道,“整个燕国都已在王胸中了?”
“差不多。”王道。
朱九笑道,“王过目不忘的本事是从小就有的?”
“嗯。”
“你说同样是颗脑袋,王这颗为何就这般优秀?”朱九抱着他的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他无奈地捉住她一只手,自己的发冠被摸歪了也不顾,“你的脑袋也不错。”
“不及王远甚。”朱九表示摇头,“王最厉害。”
王笑,“今日为何总赞孤?”
“多赞赞王不好么?还是说王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喜欢。”王握住她的手,“这一路还有好几日,孤怕你才开始就把精力用完了。”
朱九一撇嘴,“王是嫌我吵闹么?”
“没有。”王把她另一只手也握住,怕她挣开,便稍稍用了力。
“没有才怪。你就是嫌我影响你想事情。”
“与你说话孤很开心。孤就是怕你累着。”
朱九的脑袋突然贴上王的心口,王一愣,一动不动。
“我要听你有没有说谎。”
王笑,“可听出来了?”
朱九一边耳朵听了,就换另一只耳朵,翻来覆去地贴着他许久,他都直直挺着胸脯。
“王的心跳倒是有力。”她直起脑袋后,这样说道,令王一笑。
傅南容渐渐受朱九的影响,被燕国沿途的景象吸引,暂时忘却了未寻到刘训英的苦恼。加上路经各郡常有官员前来问起居,他便往往出了马车与他们一并骑马,谈论一程。如此也就很快近了邺城。
离邺城还有一日路程时,前探回来禀报说,慕容盛已弃城南逃,常山公推测他会逃往江南,已亲自领兵去追。
傅南容道,“慕容盛之才不低于慕容璟,若他逃往江南,定会去投奔那即将废帝自立的萧云。只是萧云会不会如前秦大帝重用慕容璟那般重用他就很难说了。”
他们算是快马加鞭,在离邺城还有小半日路程时,赶上一队人马来迎。
傅南容早在外面骑马,一路同邺城周围的县官相谈甚欢。那队人马扬尘而来,傅南容一抬眼就看见了为首之人,脸色微怔。
众官见王君脸色突然异样,立即就止了话,纷纷看向来人。
来人近前,马儿还在跑动,身子就已翻下,直冲傅南容而来。
傅南容亦堪堪下马,脚才落地,就被来人一把抱住,扑了一脸的灰。
“二哥!”来人终于叫了出来。
傅南容僵着身子,慢慢地才抬手放在她后背。
傅南枝眼泪汪汪,“二哥,我好想你。”
众官见此,默默退开几步。
王哑着声音开口,“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如今可是将军了,不能随意哭鼻子。”
傅南枝松开他,摸了摸鼻子,不过把脸抹花了,鼻子红红。傅南容抬手替她抹掉脸上的灰尘,眼中亦闪过泪花,“瞧你都黑成炭了。”
“二哥!”傅南枝嗔怪。
王笑,然后冲身后摆手,“还不快去见过你嫂嫂。”
她的眸子里立马闪光,“嫂嫂在后面是不是?”
王点头。
然后就见她快步越过他,跑向后去。
王跟在她后面。
还隔着一段距离,傅南枝看见她嫂嫂正从车上被红缨扶下。她脚下仿佛冒火,加速跑过去,一把抱住才落地站稳的朱九。
红缨在后面堪堪扶住自己夫人。
朱九一愣之后,脸上立刻浮现笑,温柔唤她,“南枝。”
“嫂嫂……”撒娇,脑袋靠在她肩头,还蹭。
“南枝这半年以来辛苦了。”
她摇头,“不辛苦。”
“让嫂嫂看看瘦没瘦。”
傅南枝于是放开她,在她面前站定。
朱九满眼含笑地将她从上到下看遍,手抚上她的脸颊,“还好,没瘦。陆吾有照顾好你。”
傅南枝也心疼地抚上自己嫂嫂的脸颊,“嫂嫂却瘦了。二哥!”她回头叫自己二哥,她二哥已默默立在她们后面,“嫂嫂都瘦了!”
王没吱声。
朱九笑,然后牵起她的手,“陪我坐车,罚你二哥骑马。”
“好。”傅南枝便被她嫂嫂牵进马车,队伍继续向前。
两人在车里继续说个不停。
“你在定城的英雄事迹,我都听说了,后来刘谦还写了表扬信到你二哥那里,我看他把那信小心翼翼地折好装进匣子里保存。”
傅南枝笑,“刚开始二哥还看不上我呢。”
“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朱九笑,“你南下燕国是直奔着邺城来的?”
“嗯。也是奉二哥之命。”
“他知你只有到了陆吾身边才放心。”
“嫂嫂,之前六哥的凶耗传来,其实我是想到中山见二哥的。都走了大半程了,二哥却派人来赶我回去。”傅南枝脑袋微垂,神情不复刚刚的喜悦。
“南玉出事后那几日,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其实我也常在想那些日子里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朱九叹道,“他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南枝。他会痛苦,且这痛苦不会少于任何人,但他也足够理智,在任何时候。”
“好在不久嫂嫂就到了。我刚刚见到二哥,看他模样比我想的好多了,这都要多亏嫂嫂在。”
“其实我还给他添了堵。”朱九道。
傅南枝疑惑,她便解释道,“你或许还不知,他刚打慕容麟回来那晚,我与他吵了一架。”
傅南枝一愣,她从未见过自己哥哥嫂嫂吵架。
“你猜他做了什么?他竟大意地同意与慕容麟单挑,你说我能忍么?”
“这谁能忍啊!所以嫂嫂,你果真骂了二哥?”
“嗯。骂得还很厉害。只我在说,他都不怎么吭声。但我能看出若是换做别人,他早上手打了。后来没法,他受不住只能自己跑了。”
傅南枝道,“然后呢?二哥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若没意识到,我岂能原谅他?”
傅南枝笑,“还是嫂嫂厉害。”
“他当时中了一箭,还受了点毒,好在毒不深。”
“二哥真是……”傅南枝一想到就后怕。她忍不住掀开车帘,探头去找自己二哥,只见他已骑马依旧走到前面去了。
她只好放下帘子,朱九见她一脸气呼呼,便道,“无妨,我已狠狠骂过他了。我想今后他应都不会再如此冒险了。”
傅南枝闻言这才稍稍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