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傅南容回来,告诉朱九,“明早让那四皇子来见孤吧。不然孤接下来都腾不出时间见他,他见了孤也好早些回国去。”
朱九在帮他散发,“王还是心好的。”
王道,“这便是心好了?”
“四皇子不被皇后和他亲生父亲喜欢,这事你知道么?”
“知道。”
“这世间真有这么多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么?”朱九说完,没得到傅南容的回应,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勾起了他的不开心事。
“容容……”
她走到他身前看他,他抬头与她对视,然后手揽住她后腰,将她按近贴上自己。
“对不起。”她的手亦揽住他的脑袋。
“为何道歉?”他的脸靠在她的腰部。
“……”
“姚昭不是靖国皇后亲生,而靖帝又受掣肘于白氏,所以他们薄待姚昭都有缘由。”王道。
是啊。
他却不同。
贺太后不喜欢他,他连真正原因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那个扈荣竟比他所知道的还要恶毒。
她不禁将他抱得更紧。他感受到,随之勾唇。
“小九。”
“嗯。”
“孤已看开了。”
什么看开了?朱九还在疑惑,只听他又道,“对于母爱,孤不会强求了。”他的脸在她腰际蹭了蹭,“如今南玉又去了,只怕她更不会原谅孤。”
朱九弯腰,脸挨在他头顶,“不管她原不原谅,你做的都没错。你是为了整个大魏,反倒是她太自私。”
“她只是太疼爱南玉,孤不会怪她。只要她不再做有害国家之事,无论怎样,孤都会容她。”
朱九一愣,然后微微挣开,弯腰看着他的脸,“还有伤害你之事也不准。”
他一笑,“她伤不到孤。”
“无论伤不伤得到,都得加这一条。”朱九坚持。
王只是笑,朱九于是又重现了白日里在红缨面前的样子,松开他,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跺脚,拽手,“加这一条!”
王无奈,一把将她抱在自己腿上放着。她揽住他脖颈,嘟嘴,“应我。”
“好,应你。”王笑。
“回去后,你会好好保护自己,不再受伤。”
“孤不会再受伤。”
她拉起他的大掌,与他贴上,“击掌为誓,不许违背。”
他的大掌温热而粗糙,转而包住了她的小手,“小九已完全拿捏住孤了,不敢稍违背。”
她于是望着他笑。
他突然屈背靠近她颈窝,深嗅了嗅,“白日沐了浴?”
她点头,“嗯。影十八他们去山上现摘的皂角,还有红缨不知从何处找来了香油。”
“真香。嗅嗅孤身上的味道如何。”他靠她更近。
朱九闻了后笑道,“王还是有汗味。”
王不信,从她颈窝直起身,自己又闻了闻,皱眉头一皱。
朱九抚上他的眉头,摇头,“不嫌弃。”
“当真?”他知她爱干净。
“嗯。”
王抱着她起身,向床走去。
躺上床后,帐内依旧留着一盏昏灯。
他们相拥。
“小九,有你在孤身旁,孤能睡着。”
“王今后走到何处都带着我,便不怕睡不着了。”
“孤今后无论去何处,定都带着你。”
朱九笑。
第二日,二人吃过饭,朱九便让人去叫姚昭与杨弗。
留王与姚昭单独会谈,她带着杨弗又去外面闲逛。
这回又碰见军士们轮番来看她。
朱九笑着走过去,喊住那小队人,“我是多一个鼻子还是多一只眼睛?你们如此,王上还在会客帐中,小心知道了罚你们。”
兵士们一愣,然后齐齐拱手,“小人有罪,这就离去。”
朱九还是问道,“为何要来看我?”
一兵道,“大家都说夫人有神力,所以小人们才……”
“我又不是神,力气还比一般女子小许多。莫被谣言骗了。”朱九依旧是笑。
那些小兵见到她的笑,却突然间明白了所传神力为何。
“这谣言是从何而起?”朱九看向红缨和杨弗,表示好奇。
红缨道,“直接问他们就是,夫人。”
小兵们道,“回夫人,谣言从何而起,小人们不知,但从上回燕人入侵大魏,夫人到河北大营去过之后,便在军中越来越流行了。”
“我上回去无非是带人奏了一首曲子。”
“还致了辞。”一兵补充。
朱九笑,“致辞?”
“是。他们说夫人看似柔弱,致辞却掷地有声,声声能振人心。”
原来如此。
“夫人所奏之曲他们也传闻是夫人自己所做。”
“破阵曲本就是夫人所做。”红缨道。
小兵们一阵惊喜,“真是夫人所做?”
红缨点头。
朱九见他们这般激动,一时不知说什么。杨弗道,“什么曲?破阵……是这首么?”她哼了几声,是破阵的调子。
红缨奇道,“白使竟也听过。”
“我们滞留善无时,善无府君为鼓舞军民斗志,专门找人奏过此曲。当时听后,我们只觉热血沸腾。却不想,竟是夫人所做。”她的眼里闪着光,为朱九的神才。
“当初跟随王上去过河北大营的兄弟们都听过夫人奏曲,可惜小人们无缘得闻。”小兵们满脸遗憾,“不过后来入了燕地,王上曾让乐人演过此曲,当时小人们真是大受震撼。不敢想象夫人亲自演奏会是何场面。”
“只是一首曲子罢了,哪有你们传的如此神。”朱九笑。
“夫人不知,此曲很能振奋人心。还有后来一曲叫……”
“破晓。”一人补充。
“对,破晓。他们说也是夫人所做,还是王上命名。”
“破晓你们也听过了?”
一兵摇头,“只听过曲名。他们说此曲才出,尚未流传开来,乐人还不会。”
一兵又道,“不知破晓又是什么样啊。”充满想象。
“定也极好听,听后也极能鼓舞人。”一兵应。
一兵搓手,“不知何时能有机会一闻呢。”
然后众兵就都眼巴巴望着朱九。
朱九笑道,“此番我没带长琴来,只有一支洞箫。”
“夫人吹箫定也好听。”众人忙应。
“小人听说夫人当初与王上一起为水部众大人践行,一曲洞箫浑如天籁。小人们思得一闻久矣。”
这些小兵倒是不客气,看来是打定主意想听朱九奏曲。
杨弗见朱九被“逼”至如此,笑。
朱九无奈问道,“当真想听?”
“想。”齐齐应声,挺胸抬头。
“那我与王上商议一下?”
腰背瞬间一萎,“额……夫人若要与王上商议就不用了。小人们也不是很想听。”
杨弗笑,“这是怕王上呢。”
“王上会同意。我只是告知他一下。”朱九道。
“夫人千万别与王上说。小人们刚刚都是说的胡话,小人们告退。”小兵们纷纷拱手,然后快步离开。
朱九想叫住他们,但又止住了。
“夫人若不想奏曲就不用理他们,他们精灵得很,是看出夫人比王上好说话。”红缨道。
“他们久在外征战,心里有时难免苦恼,若我奏曲能稍振他们的心情,也算是我为大魏做了点事。”朱九迈步朝回走。
“夫人竟会写曲奏曲。”杨弗道。
朱九笑,“我亦不知自己还有这方面的潜力。”
不过是几千年的积累,一朝喷发而已。
红缨道,“这些人原来是为夫人的曲。”
朱九笑道,“不是因为你的王,是因为我自己的曲,红缨。”
“属下早说了,夫人本身就是完人。”红缨道。
“你小心被你的王听见,到时又治你花言巧语之罪。”
“属下是实话实说,王上当不会怪罪。”
闻言,朱九又只能无奈与杨弗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