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朱九才散了发,傅南容就回来。
红缨默默退出。
他走到她身后,捉起一缕她的发闻。朱九扭头笑道,“都有味了。”
“是。”王应。
朱九笑嗔,“王身上还有汗臭呢。”
王愣住,然后闻了闻自己身上,道,“他们都是下河浮水,孤明日也去。”
“那我呢?”她起身,揽住他腰身。
王低眉,“孤让人给你打水进来如何?”
她轻点臻首,“只好如此了。”
红缨很快又在门口出声,王让她进来。
她手里捧着水盆。
王松开朱九的手,接过红缨绞的巾帕火速擦脸擦手,然后交还给红缨,并让她出去。
红缨捧着水出去时心道,这是恨不得一刻也不想被打扰啊。
朱九本坐到床上去了,正在理褥子,王很快就走了过来,在她边上坐下,开始脱靴。
“王的盔甲能禁得住刀砍箭射么?”朱九突然问。
傅南容道,“刀砍能稍微抵抗,若用强弓射,就挡不住了。”
朱九扭头看向旁边架子上的盔甲,一时出神。
傅南容已抬起她的双脚,帮她脱鞋。
她只能后仰着身子撑在床上看他。
他道,“该安置了,小九。”
朱九看着自己的鞋被他都脱去后,双脚被他抱在怀里揉,“小九,孤已有七个多月没见着你了。”
朱九软了手,向后躺下,脚还在他怀里,“是啊。七个月。”
他放平她的脚,也躺过来,她则朝里挪了挪。
躺下后,两人一时无话,但都睁着眼。
“小九。”他出声。
“嗯。”
“孤对不起南玉。”刚刚的他看不出伤心,但应是已压抑了许久,此时或许终于要向她吐露了。
朱九侧身,手握住他臂膀,“没有对不起,南玉不会怪你。”
“真的么?”声音已哽咽。
“我昨日昏睡时,在梦里见到了南玉。”
王的眼里闪着泪花。
“他让我好好劝你。他怕你太过伤心,伤了身子。”
“你真梦见南玉了?”
“嗯。”朱九点头。
“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希望他二哥能连他那一份也好好过下去,给大魏带来一个更美好的将来。”
王的眼睫颤动,“南玉真如此说?”他忍不住用齿咬住手背,想憋着不哭。朱九见状,捉下他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唇,怕他再咬自己。
“我不会骗你。”
王的唇被她按着,只能模糊出声,“小九,孤永远失去南玉了。”
朱九的手伸到他颈后,身子前移,与他额对额相碰,“没有失去。只要我们都记着南玉,他就一直在我们身旁。”
“孤的王位还没有传给他。”
朱九更加靠近抱住他。他的脑袋歪进她的颈窝,呢喃,“小九,南玉今夜会来见孤么?孤想见他。”
“会的。”她的手在他头上轻抚,“你快睡,睡着了,南玉就会出现。”
“孤要向他道歉。”
她的心又是一阵酸。
慢慢的他没了动静,脑袋微微一歪,是睡着了。
她不敢动,维持着那拥他的姿势,很久才睡过去。
第二日,王醒来一动,连带得她也醒来。
他先睁眼看外面的天色,已明晃晃的。朱九还眯着眼,伸了伸懒腰,从他怀里离开。
他看向她,“小九。”
“嗯。”依旧未睁眼。
“昨晚南玉真来见孤了。”
朱九睁眼。
她看见他眼中的笑意。
“他说会一直陪着孤,只是孤看不见他。”
朱九一愣。
王立马坐起身,将她也捞了起来,“孤要做给他看啊,小九。孤要尽快拿下中山城给他看,南玉期盼着孤尽快拿下燕国。”
他一边自顾自说一边去抓衣服,看着干劲十足。
朱九的衣服也被他拿过来。
他回头看她,“小九,你且看孤如何拿下这个国家,然后将大魏推向更强盛。”
他已站在地上,敞着衣襟,张开手,“小九,孤要做给南玉看。孤在梦里应他,今后的大魏,谁也不能欺负。”
她在床上跪起,冲他招手,他便近前来。
她是要帮他系衣带。
“小九,南玉听到孤的保证,很高兴。”王还在兴奋地言语。
“王可高兴?”
“孤也高兴!”
朱九笑,这样也好,至少他不再那般伤心了。
吃过饭,傅南容又去前营。
杨弗再来看她。
今日依旧是在营中走动,但兵士出来的多,一拨接一拨,都盯着朱九她们这边看。
朱九纳闷道,“大家换岗也太勤了些。”
红缨道,“属下去问问是否有事发生。”
红缨走过去拦住一队人,交谈了几句便回来,脸上表情不正常。
“怎么了?可是燕人打来了?”朱九急问。
红缨道,“没有。是他们说想看夫人,但因为规矩不允许,就只能轮流过来巡逻。”
杨弗先笑出声,朱九则无奈道,“我有何好看的?让他们别这样做,小心被抓到后军法处置。”
“他们说这是长孙将军默许的。”
朱九愣住。
杨弗笑道,“魏王这些军士倒是有趣。”
朱九道,“我又不会骑马打战,他们看我作甚?”
“夫人可是魏王唯一的夫人,他们自然好奇。”杨弗道。
“所以说是因为王么?意思是换成其他任何人做王的夫人,他们也会如此感兴趣?”
两人愣住。
“也不能这样说。”杨弗道,“夫人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比如……”
“比如……”杨弗没比出来,红缨道,“比如夫人仁慈。”
朱九笑出声,“天下仁慈人多了去,这不算独特。”
红缨愣住,杨弗道,“魏王只喜欢夫人,这就是独特。”
“所以还是因为王?”
杨弗亦愣住。
朱九见两人都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便转身道,“不走了,回去。”
两人跟上去,兵士们则只能眼巴巴望着她离开。
“夫人最好。”红缨半天只憋出这一句,“谁都比不了,换谁来都不行。”
朱九顿住步子看她,脸上带着笑,“好在何处?”
红缨一时说不出来,朱九见她憋住,笑意更深。
杨弗看出朱九是在逗红缨,亦笑了。
朱九继续向前走,红缨跟上去道,“夫人聪慧,善解人意,善于调解,学东西快,学富五车……”
红缨可谓是绞尽脑汁了。
杨弗叹道,“这分明就是个完人。”
“夫人就是完人。”红缨立马道。
“一点不足也没有?”朱九笑问。
“一点也无。”红缨回答地很干脆。
朱九摇头笑,杨弗笑道,“红统领不像是会撒谎之人,看来夫人真有这般好。”
“你信她的话?”
“为何不信?红统领与夫人可谓是朝夕相处,说的话自然不假。”
“白使有所不知,与夫人相处更亲密者其实另有其人,不过她留在盛京。若她在此,定比属下所举说出更多。”
“哦?还没说完呢。”杨弗笑道。
朱九扯住杨弗的手,“别听红缨乱说。”
红缨跟在她们身后道,“夫人不信属下所言么?”
“红缨,你学坏了。”朱九顿住步子,鼓脸看她。
“属下向来是实话实说。”红缨坚持。
杨弗看着这二人自然而亲密的互动,心头一时生出悲来。
“我想饮水,红缨。”朱九只好想办法先支走红缨。红缨走后,朱九道,“拿她真是没办法。看来是乐锦教了她许多,懂得如何拿住我。知我最受不了他们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