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骑兵奔出之后,朱九缓过好一阵,才颤道,“他竟以自己为饵。”
众人亦早看明白,皆呆呆望着远处。
朱九浑身已冒出汗,额头亦有。
她揪着一颗心不想让它跳得过快,否则自己可能又要晕过去。
“夫人,王上当有分寸。”红缨见她好容易恢复了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朱九未言,阴美道,“是啊,王上若无十足把握,当不会走这一步。”
朱九心道,他难道不是沉不住气了?否则不会走这步险棋。
“夫人无须担心,长孙将军已带人前去援助。”
众人皆开始安慰她,连那开门的小兵亦终于开了口,“王上谋划周全,夫人请放心。各位将军也配合得很好。”
“刚刚你还为他遮掩,若没有危险,为何怕我知道?”他不说话还好。
小兵退后,不敢再言语。
仿佛已等了好久,日头靠近山巅时,才远远瞧见一队燕人兵马狼狈窜回了城,有弄丢旗帜,刀枪者。
“王上赢了。”那小兵突然一人挥舞起手中的刀,高声欢呼。
众人看向他,他则看向朱九,再说了一遍,“燕人败了,夫人。”灰扑扑的脸上露齿而笑。
朱九却不笑,“你的王使这样凶险之计,却没有全歼出城的燕军,还值得欢呼?”
小兵缩回手,低头,声音弱了些,“王上定还有其他意图。”
影九阴美他们闻言不禁一笑。
阴美在心底感叹魏王治兵,竟连这般小的兵士对他也是充满崇拜。
“等他回来,我们且问问他究竟有何意图。”朱九转头继续看向中山城东。
很快另一队人马也出现,正是魏军。
当首之人不用别人说,朱九已看清。
眼见着那彪人马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他们的说笑声。
而马上为首那人亦露出了多日来难得的笑。
他与身边几个将军一直在说话,是以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站着的朱九等人。
朱九看见他马上的箭袋已空,弓则被身后的桑晨拿在手上,而桑晨马上的长枪还沾着浓血。
只听见一人道,“王上此计虽险,但甚妙!慕容琦本就是心胸狭隘之人,那黄标回去只怕活不长了。”
“其实孤并非真要取他性命,本意也是想收他,无奈他只认姓慕容的。”
“王上已给了他机会,是他自己要回去送死。”
“是啊。”
众人纷纷下马来,然后向前走。
朱九看着那人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心中之气自己就消了大半。
虽然气他以身犯险,但若能因此取得大胜,令他开颜,她似乎也能接受。
长孙大千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出营门时在门口见到的朱九,他猛然回身,便看见朱九还立在那儿,不作声。
朱九看见他立即就唤了身前的王,而王也立即转过身来看向她。
他身边的那几个将军亦看见了她,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
王朝她快步走过来,其余人亦跟过来。
朱九还是只站在原地等着他过来。阴美红缨他们默默退开。
王顶着一张笑脸走过来,下意识就想拥住她,但在她面前堪堪忍住了。他只好手攥拳,眼里闪着喜悦,问出口的第一句是,“身子可无碍了?”
“参见夫人。”朱九未答,他身后的几人先齐齐出声,拱手行礼。
朱九先冲他们颔首,“各位将军辛苦了。”
“末将惭愧。”
她看见他身后的桑晨手上有暗红的血迹,便问,“桑晨可是受伤了?”
红缨早看了过来。
桑晨手里还抱着王的弓,想要遮掩已来不及,只好躬身,“是小伤夫人,无妨碍。”
朱九的眼睛到现在还没有落到王的身上,王忍不住了,只能牵住她的手,冲众人摆手,“都去休息。”然后他就牵着自己夫人迈开步子。
“恭送王上,夫人。”众将军行礼。
红缨桑晨他们紧跟上。
红缨拿过桑晨手里的弓,看了看他手上的伤。
桑晨道,“真是小伤,小二。”
红缨没言语。
王牵着她的手,但因为身上还穿着盔甲,怕割到她,所以只好身子又离得远远的。
她低头看见他身上的血迹,还有他脸上溅的血。
他扭头看见她的眼神,笑道,“孤没事,都是燕人的血。”
“王是使计诱使燕将出城,然后以此行反间计?”
王笑着看她,下意识想抬手摸她,但看了看自己那手便放弃了,“孤的小九就是聪明。”
再走了一程,眼看要到王帐,周围没什么人了,朱九才道,“王此计太危险了些。”
“孤有分寸。”
朱九憋着话没出口。
他们进了帐,王让她站在一旁,叫桑晨进来为他褪盔甲。
朱九道,“桑晨受了伤,王上。”
王一愣,然后让桑晨下去上药,便又叫了影九。
于是影九进来开始帮王卸甲。
王本很惬意地与朱九说着话,但似过了好久,影九还没卸下,王就恼火了,皱眉了。
影九手一抖,王眼见着要发火。朱九见状,走过来轻推开影九,“我来吧,影九你去为王上准备膳食。”
影九躬身,“是。”立马退出。
王无奈,按住她的小手道,“这盔甲重得很,又硬,小心割到你。”
“影九只为你传信送信,没披过甲。”
“那再唤其他人进来。”
“我可以。我帮你解开这些绊扣,你再自己一件件取下。”
王只好松开手,张开手臂,表示对她没有办法,“那你小心点。”
朱九便低眸开始帮他。
他看着她光洁的额头,“你是几时去到营门的?”
朱九头也不抬道,“我去时,王正在中山东南大摇大摆呢。”
王闻言一笑,“若不大摇大摆,吸引不出来他们。”
“王只带了十来人去吧?”
“嗯。多了也不行。”
“我看王的箭都射空了。”
“小九,孤一箭毙一人,箭无虚发。”一说到这个,王就很兴奋,“黄标领两百人出来,却半天都近不了前。”
朱九已走到他背后去,他只好扭着脖子看她,嘴里还在一个劲地说。
好容易全解完,她从他背后将他盔甲取下,他自己手撑着,然后接过去,“这盔甲沉,你别动手。”
朱九便空着手,看他自己去挂,挂完他就站在架子前脱剩下的。
她走到他背后,看见他露出的衣服是她做的夏衣。
“小九,过不几时,想必黄标就会被慕容琦杀掉。中山四门就数这南门最是难攻,如今眼看就要被孤破了。”他挂好所有盔甲后,笑着转身。
朱九抬眼与他对视上,“祝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