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热,他们每日都出发得早。中途多休息,等太阳偏西再赶路,有时直走到天黑,借着月色再行进些时。一路能歇驿站,便在驿站好好休息,若不能,就在山林野地里对付。
从盛京出来,直到娄烦,一路都太平无事。
娄烦刚经历过围城,他们从城下过时,还能看见城外的树树皮有被砍削火烧的痕迹。
走过娄烦,在前探路的一个影回来说,“禀夫人,听路人说长孙将军还在善无。”
众人皆喜。
朱九道,“那我们先去与他汇合。”
于是他们开始朝善无赶。
善无曾是魏国南部第一大城,但因为经历过多次燕人围困破城,如今早已不如往日繁华。
进城后,朱九从车窗探出头,叫了一声骑在马上的红缨,“红缨可还记得自己以前的家在何处?”
“属下记得,夫人。”
“善无会好起来的。”
“是。”
车内的阴美见她此时还是满面含笑,道,“夫人这些时日比之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好似还要精神抖擞,原来世间最良之药竟是相思。”
朱九闻言,放下窗帘,冲她一笑,“阴大夫打趣我?”
“在下不敢。”
“阴大夫是觉得自己无用武之地,回去后不好向乐锦邀功?”
阴美一愣,然后脸一撇,“夫人说笑,这与乐锦何干。”
朱九靠近她,“别以为我看不出。”
阴美惊讶地看她,然后立即低眸,“夫人看出什么?”
朱九笑,“我不明说就是。”
阴美耳根子开始红了。朱九见状,笑意更浓,“还害起羞了?”
阴美捧着脸,掀开车帘,出到外面去坐着,避开朱九的眼神。
朱九笑出声,过了会儿,她靠着窗看外面的景色。
只见有些地方还堆着木材石料,是要重建房屋的样子,路上行人不多。
他们直达郡守府,只因长孙大千就在里面。不曾事先通知,他们来得很突然。
在郡守府门前,影卫递上令牌去后,很快从里面疾走出几人。
长孙大千几乎跑起来,在前,胡子飞扬,眼神急切。
他一看见门前的朱九,先顿了顿步子,紧跟在他身后之人,看穿着应是善无府君,迷惑地看他,不敢置信地看他。
然后就见他一大步跨出门槛,朝朱九跑来。
他身后的善无府众官眼见着长孙大千跑下阶,在朱九面前躬身拱手,“真是夫人!某参见夫人。”
他身后的众人一惊之后也立即跑下阶来,纷纷躬身行礼,直呼,“下臣参见夫人。”
“长孙将军,各位大人免礼。”朱九笑。
长孙捉着长髯退后一步将朱九细看,上下看,然后道出一句,“夫人瘦了。”
朱九笑道,“将军黑了。”
长孙大千噗嗤笑出声,他身后的善无众臣亦笑。
“某的确黑了不少。其实不止某,在南诸公没有不变黑的。包括王上。”
朱九听到他提及魏王,心头一动,但按耐住了。
“将军,快请夫人入内。”他身后一人道。
长孙立即醒悟,“是,夫人快请进。”
朱九看向他身后之人,笑问,“这位可是袁府君?”
那人惊喜,“下臣袁路,夫人竟知道臣名。”
“南部三大重镇之一的善无郡守,天下谁人不知?袁大人之名早就传遍京师了。”
袁路捋须而笑,“下臣惭愧,下臣惭愧。”
长孙再做出请的姿势,“夫人先请进。咱们进去再说,外头热。”
朱九点头,众人跟着入内。
他们进去后,在厅堂落座。
“夫人是准备去燕国找王上?”长孙大千不用问即知。
朱九笑应,“是。不知将军几时南下?”
“某正好这两日就要启程。夫人可介意等一两日?”
朱九摇头,“等将军一起就是。”
长孙大千于是立即冲袁路道,“道先,有劳你为夫人收拾一间最好的院子出来,还有膳食……”
朱九打断道,“将军无需如此,就捡一间空院子与我们就好,膳食也无需特意准备。如今善无正值战乱之后,不要因为我再添负担。”
长孙便道,“请道先看着安排。”
袁路拱手,“下臣这就去安排。”
朱九还待叫住他,长孙大千却道,“夫人远道而来,也该给道先他们一些表现的机会。”
朱九道,“袁大人这大半年为保善无定已付出不少心血,将军怎好再让他为我而累!早知如此,我就该在城外将军营中等候将军。”
“夫人放心,王上有规定,地方接待有限制,定不会多铺张。只是道先要自己去盯着才放心。”
闻此,朱九才道,“将军从去年到现在,跟随王上一路南下,势如破竹,辛苦了。”
长孙摸髯笑,“某不敢当辛苦二字,辛苦者乃是军士们。他们一路南来,从不言苦。”
“王上信中言,涂权起反心,附和他者很少。我从此处即知,军心固稳。”
长孙道,“军中起乱时,某尚在信都城外。当时消息不达,某担心得恨不能插翅膀飞去中山,可幸忍住了,否则就会坏了王上大事。”
“将军是稳重的,不过是担心王上之心不减于任何人。”
“夫人在京中定担心坏了。”
朱九道,“都过去了。接下来只会更顺利。”
“夫人所言甚是。”
长孙大千亲自为朱九的茶盏里添了茶,“夫人,某会尽快交代完这边的后事,不迟后日就能走。”
“不急,将军。我知从这里去中山已不需十日。”
“若马儿跑得快,五日就能到。”
“希望我不会拖累将军行军的步伐,该怎么走就怎么走,无需顾虑我。”
“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