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锦回身示意他们安静。
但朱九已被吸引了注意,抬起头看向众人。
“夫人。”阿水先行礼。
众人便都看向她,然后唤她。
朱九笑着冲他们招手,“都进来。”
众人于是挤了进来,都笑着。
“王上一点都没有伤到,大家尽可以放心。”
众人笑出声。
朱九又道,“还有。”
众人收声,皆看向她。
“王信中说,王军在滹沱河岸大败了中山城守军,歼敌大部,重重打击了燕人士气。”
众人欢呼起来,“王上威武!”
“我就说王军不会有事!破城指日可待!”
“不枉我们着急这些日子,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朱九看向傅庄,他望着她笑。
她冲他招手,他便起身走到她身旁,朱九拉着他坐下。
“高不高兴?”
“高兴。”
但这孩子显得比石岩乐锦他们还要稳重。
朱九现下才发觉,魏王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身旁这个小家伙已快速学着长大了。
朱九抬手抚摸他的后脑,“庄儿,是不是还担心着姑姑?”
傅庄点头。
朱九笑道,“你二叔说已派长孙将军北上平叛,可以放心了。”
傅庄闻言,笑容增大,“婶婶,二叔真如此说?”这才是孩子该有的笑,该有的反应啊。
朱九点头,“是。是真的。”
傅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里面盛满笑意。
欢呼之后,众人散去。
朱九静静坐在案后,开始给魏王写回信。
“南容,度日如年一词,我已深深体会。我等不及去崇山避暑之后再南下寻你,我想现在就南下。但定城等地还在战乱,因此我会再等些时。
不用担心我不耐炎热,今年比之去年似好受许多,只要不出门,在屋中日子就能过。阴大夫乐锦红缨她们每日给我饮用凉汤,我觉饮下后很舒服。我只担心你们在燕国会热,可有给将士们熬煮此类凉汤?
能够战胜一次中山,是莫大的进展。王知人善任,李茶仙一身本事有处施展,也是他的造化。在王前信来后,我特意询问过皇甫先生,先生很熟悉李茶仙,说他在中山不受重视,一直位居下僚。如今与王相遇,就好似如鱼得水。是他之幸,亦是王之幸。我只愿王能多多遇到这样的人才,如此王才能更加轻松。
王与王军又历经了一场大战,辛苦了。叛军袭击王帐之时,我不敢想象有多危急,好在王反应迅速。王可知我有多感激王那晚安然无恙?从听到那样的传闻之后,我每日实在无能,只能把所知上天诸神求遍。但我知道,救王的是王自己和王的将士们。
希望王经此更加注重自身安全,营帐四周该如何布置就尽快安排,不可忽视。我知王与相君都不是很听劝,为了示众以与民与兵同,因此不太讲究这些。但请王试想想,相君自南方叛乱消息传来每日上朝入宫都轻减随从,只带一老管家,如此这般,若出意外,王当如何?王再以此时感受放诸他人身上,他人若知王如相君一样对己身安危不在乎,又该何等担忧?他人我固不知,但我对自己的感受却清楚。我只知,若再来一次这样的意外,无论传言为真否,我都要先王而去了。一次足矣,请王保重,为己,为大魏,也为我。”
朱九稍停笔,然后继续,“王言想要我容像,我明日让人来绘,所以此信后日才能送出,正好让影九多休息。至于贴身之物,王岂不知我从不配首饰颈链?若真要给王送一件去,只能是我穿过的一件亵衣了。但此物岂能让影九携带去?路上若出意外岂不要丢王的大脸?还是不附此物为好,所幸不多时我就要去燕国了。贴身之物没有,但我这些时日,为转移自己的注意,胡乱做了两件夏衣,可以让影九带去。
最后,再重复一遍,王请保重。
九。”
乐锦见朱九开始吹墨迹,便知她是写完了,于是走过来帮她封印。
朱九道,“前两日完成的那两件夏衣记得包好,到时交给影九。”
“是。”
“还有明日需要请画师过来为我绘一副像,也一并让影九带走。”
乐锦一愣,然后笑道,“王上要求的?”
“不然我岂会让人来绘。”朱九笑道。
她们一起将信封好。
“宫里倒是有位老画师,不过眼神已不大好,未必画得过关。”乐锦道,“但这临时又不知上哪儿去找个好的。”
“无妨,能绘就行。”
于是第二日,朱九坐在花想殿里看书,一个老画师坐在对面绘她的像。
老画师眯着眼,乐锦莲蓬她们在门外看了直摇头。
莲蓬道,“只怕是不行。”
“一时也找不到别的。”
“让红缨去找嘛,满盛京城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擅长绘像的?”
“要得急嘛,这不明日影九就要走。”
“我感觉我绘的都有他的好。”
乐锦笑,“你小声,他耳力可是很好的。”
莲蓬半捂住嘴,再看了看殿内,小声道,“石岩说,这画师从入宫来除了绘些殿宇,就没绘过别的。”
“王上本就不是为绘容像才召他入宫的。你忘了?最初宫宇毁坏,全靠这位画师绘出的图修复,否则你我如今岂能看见与先王时期一般无二的殿宇?”
“那也不该将就请他来为夫人绘容。”
“是夫人的意思。”
“乐姐姐该劝劝。到时送过去的图若令那位不满意,我等只怕都要受责。”
“其实我是感觉出夫人似不愿绘像,所以才如此随意。”
莲蓬奇道,“为何?王上与夫人分隔这般久,王上想念夫人容貌,夫人为何不愿?”
乐锦摇头道,“我想了一晚都没想通。”
朱九的确不愿。
乐锦没有感觉错,而她不知道的是,画师绘下的不是朱九,而是杨弗。
朱九甚至想背过身去,但背影也是杨弗的。她朱九此时所拥有的都是虚空。
绘像用了大半日。
期间乐锦莲蓬阿水她们分别进来送茶水点心,趁机偷看了那像。
她们出去后都是纷纷摇头。
“这像送到燕国后,只怕我们都要被骂。”莲蓬叹气。
像绘好后,摆在朱九面前。
朱九一看却高兴。
老画师在她案前拱手,“小人画技低劣,有碍夫人的眼。”
朱九却笑道,“不。老画师画艺正合我意。”
乐锦她们走进来,在门口看,便看见朱九正一个劲夸赞老画师,夸得老画师脸都红了。
最后老画师得了赏赐,开心地离去了。
朱九将那画像卷好,交给乐锦,“就这幅,一并送去给影九。记得叮嘱他路上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送信只是次要。”
乐锦接过去,屈身,“是。”
乐锦握着画像出来,一脸茫然。
莲蓬石岩他们都围过来,“决定就这幅了?”
乐锦点头。
“啊?这么模糊?”
乐锦无奈。
“可不可以重新画一幅?”
“夫人没说。”
众人叹气,此时朱九走到门口,唤了一声红缨。
红缨从众人里走出,到阶下冲她行礼。
朱九招手示意她进来。
红缨于是上阶,朱九没有立即回殿去,而是看向莲蓬他们,笑问,“都哭丧着脸作何?”
“小人们再去为夫人找个好画师,重新绘一幅尊像好不好?让影九多等一日无妨的。”莲蓬道。
朱九道,“我瞧这像就很好,不需再麻烦了。”
众人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