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朱九带着吃食和用品亲自去到影卫看望被困在此处的樊家人。
在门口,朱九问守门的一影,“相君最近可来过?”
影拱手,“回夫人,相君来过几回。”
朱九笑,提裙上阶。
进了门,走一段路,先看见在场中操练的莺儿。
“夫人!”她如今看着身子更加壮实,正冲她笑容满面地跑来,到了跟前便要跪下,朱九连忙扶住她,“莺儿在这里一切可还习惯?”
“回夫人,一切都习惯。师父师叔们都很照顾小人。”依旧是当日在大河上的熟悉的笑。
朱九不禁抬手为她抹去额角冒出的汗。在这严冬里,她却出了汗。
她先是一愣,然后才回过神来自己用力抹开。
朱九笑道,“你师父对你严不严?”
“不严,夫人。”莺儿一边说一边看向自己师父。
“你师父可说过何时才会让你出去执行任务?”
“师父说,等过年之后就会让小人跟着师叔们出门历练。”说到这个,莺儿愈加兴奋。
“出门就有风险,不怕?”朱九心头软软的,对眼前的小姑娘充满怜爱。
“不怕。小人不怕。”小丫头挺起胸脯。
朱九回头看红缨,只见她正看着莺儿。
将吃食分了一些给影卫,朱九带着剩下的走向樊玉叔侄的小院儿。
“夫人!”樊玉正带着她叔叔在院中晒太阳,看见她来到,高兴地跑过来。
朱九与她相拥住,只听见她不停地说想她。
朱九笑道,“想我么?我以为只要让章相君常常来就足够了。”
“夫人!”樊玉又抱住她,“夫人不知道我真得很想您么!”
朱九轻拍她后背,然后看见不远处坐着的樊管事,便冲他微微颔首。
他看着比之前的状态好了许多。
樊玉好容易放开她,朱九道,“我给你们带了一些吃的用的。这里简陋,要委屈你们在此过新年了。”
“夫人说笑呢。”
朱九笑。
两人牵着手走向樊管事,他已撑站起来,冲朱九微微躬身,“参见夫人。”
樊玉走过去扶着他,“叔叔,夫人亲自来看望我们,还给我们带了好多东西。”
“谢夫人。”樊管事于是又道。
朱九道,“管事看着气色好了许多,身体里的毒是否已拔除干净了?”
“这都要多谢夫人和阴大夫。”樊玉道。
“坐吧。”朱九示意樊玉扶他坐下,朱九亦在旁边坐下。
“管事,我听红缨说,你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中毒?”朱九开始问。
樊管事点头,“老朽从不与人结怨,至于听到客人的秘密这种事也不会发生。”
朱九看向樊玉,樊玉冲她耸肩。
“既如此,管事也不需有压力,只当此处是有助调养之地,好好养身子,等将来王君回来,就可回去。”
“是。”樊管事垂眸。
“夫人,不知前线战况如何了。”樊玉关切道。
朱九叹气,“意料之中罢了。燕人虽然经历了千里陂之败,但元气尚在,南境诸镇已沦陷得差不多了,还剩一个定城在支撑。”
“如今大河已经冻上,是不是防不住他们了。”
“不一定。”朱九抬头看天,日头晒得她的眼睛一时还睁不开。
她没再继续往下说,樊玉也没再问。
樊玉送她出来时,朱九低声对她说,“阿玉,我准备去看看樊无忌,你要同去么?”
樊玉一愣,“夫人将他从狱中提来此处关押,已是大恩德,竟还要亲自去看他?”
朱九笑道,“阿玉,这其中不是还有疑点存在?说不定最后我们会发现,他也是无辜的。”
“他若无辜,只能是他被鬼上身这一点可以解释。”
朱九笑道,“说不定就是如此呢。”
“夫人说笑,世间当真有鬼么?而且这可是盛京,有我煌煌王君在,这些鬼魅岂敢作祟?”
“他们就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只要不见日,就能悄悄行事。”
“哼!”
朱九握住她的手,牵她向外走,“走吧,与我同去看看他。阴大夫已为他扎了好几日的针,不知他的耳疾口疾可有恢复些。”
“夫人对他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只希望这小子能够知恩。”
“若真有人在背后操控他,那他就是无辜的,却受了这许多苦。我听红缨说,他被关入狱中的那些日子,每日都面临着不同的刑罚,还都不是致命的。就是所谓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樊玉一时不再说话。
转眼他们到了囚住樊无忌的小院,推开门,只见他也在院中晒太阳。
这才多久,他竟就能自己下床走路,不要人服侍。主要也是没有影卫愿意服侍他,只负责每日给他提供一日三餐和药。
他见到朱九与樊玉同时出现,眼神一动。
樊玉还别扭着,不愿理他。
而他则望着她。
朱九在他面前比了两下,他眼神波动,然后垂下头去。
樊玉心里又来了气,走上前一把抬起他的头,冲他狠狠比划。
然后朱九就看见他那眼睛里漫上泪水。
“阿玉,你对他说了什么?”她问。
“我说,夫人来看他,他竟不搭理。夫人还为他治病,他却不知感恩。我和叔叔就是这般教他的么!”
他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们。
朱九笑道,“不需如此,他如今病还没有好。你再问问他为何不吃饭不吃药,这样病会永远好不了。”
“他还绝食?”樊玉表示不可思议,于是又瞪向樊无忌。
樊无忌被瞪,下意识垂头躲避。
樊玉又是一把抬起他的头,冲他猛一阵比划。
朱九望向红缨,冲她笑,然后靠过去低声道,“阿玉这样子让我想起你对影卫的样子。”
红缨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波及,横眉道,“属下才没有。”
“没有么?要不要我随便抓一个影来问?”
红缨闭嘴。
这边两人还在说话,那边不知樊玉如何在说,竟说得樊无忌撑坐起来冲朱九重重跪地。
朱九红缨皆愣住。
然后她下意识就想上前去扶,却被红缨拽住。
“阿玉,他这是……”朱九只好开口问。
“夫人,他应是知错了。”
“让他起来吧。我只是想他乖乖吃饭吃药,等真相大白的一日。”
樊玉于是又冲他比划。
他望向朱九,朱九冲他一笑。
从樊无忌处出来,樊玉问道,“夫人,对于是否有人从背后操控他一说,还没有确切证据,为何夫人就如此笃定他是无辜的?”
红缨亦看着她,显然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困惑。
“就是因为还没有证据,才不能随意冤枉了好人。”谁知她道。
“夫人是怕冤枉他?可那日的事明明处处都彰显了他才是凶手。”
“不是还有疑点在么,阿玉?我想你在心里也不会相信他是那样一个人。”
“相不相信是一回事,但有时有些人的确是会伪装的。”
“那我们就再等等如何?等真相浮出水面,而在此之前,樊无忌在我这儿还不是一个罪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