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一愣,看向她,良久才明白她的意思,“都喜欢。”
红缨心口气一松。
兰宅很快就到,只见门紧闭。红缨上前敲门,久不得应。
朱九愣住。
红缨回身看她,见她神情转为难过,忙下阶来安慰,“夫人,他们应是回河西了。如今时局不稳,燕人虎视眈眈,靖国又表面与我们结交,却总在暗中勾引河西旧族,秦媪他们或许是回去帮陈刺史了。”
朱九神情落寞地看向那扇门,“之前离开时,王说要见他们很容易,所以我没说几句话就走了。谁承想,会这样。”
红缨实在见不得眼前之人伤心,便道,“夫人可以给河西去信,送一趟过去不要多久。反正时不时有人往返。”
“真的?”朱九眼里又有了光。
“嗯,”红缨高大的身子在她面前弯着,“夫人若不信,可以回去问王上。”
朱九的神情这才好了一些。红缨紧接着道,“夫人想见黄娘子么?”她跑到陆宅门前作势敲门。
朱九想了想,笑着摇头,“你忘了?上次她入宫,你说漏嘴,说我后来又弹了一首新曲,她于是求着我再弹了一遍。如今她只怕正埋头梳理曲子呢,还是不去打扰为好。”
“正好问问她进展如何。”红缨坚持。
“她家中祖父脾气怪,也不知欢不欢迎。”朱九还是犹豫。
“我们只见她,不见她祖父。”说着,她就去敲门。
朱九只好无奈一笑。
门开,出现的依旧是上回那耳背的老者。
而门开后,这宅中便传出了好听的乐音。
红缨先道,“夫人,就是那日曲。黄娘子竟已谱出来了。”
朱九笑,“是。”
“老者,我们要进去见你们黄娘子。”老者咿咿呀呀问她找谁,朱九笑道,“这位唐老伯耳背,与他说不清。”
“那我们直接进。”说着红缨牵着朱九便走向内。
唐老伯则跟在她们后面咿咿呀呀地叫。
她们寻声找到黄鹂所在,只见她果在弹阮,而周边还围了不少人,那位陆老伯竟也在。
众人静静地听她弹完,然后响起掌声和赞美声。
只见她冲旁边的陆老爷子一笑,陆老爷子则捋须,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唐老伯的叫声吸引了众人注意,纷纷看过来,于是就看见了朱九与红缨。
黄鹂将阮丢给陆老爷子,立即奔了出来。
她激动地叫了夫人,陆老爷子也跟出来,恭恭敬敬地想要行礼。朱九抬手示意他免礼,然后冲黄鹂道,“阿鹂,你竟将曲子真的理好了。连我忘记的地方也做了天衣无缝地补充。”
“夫人听见了?”
“嗯,几乎都听见了。”
“夫人满意么?”
“没甚不满意的。”
黄鹂高兴地回头喊她祖父,“祖父,我谱子呢?”
老爷子立即亲自捧过来,“这儿呢。”
黄鹂接过去便交给朱九,“夫人请看。”
朱九于是翻看,笑道,“阿鹂,有你真好。”
“能为夫人梳理曲谱,是妾荣幸。”
“这次的还没取名?”朱九看封面没有名字。
“这次的,由夫人自己命名。”
朱九道,“我见识不多,你取的名就很好。”
“妾一时竟也没想到好名字。”
“那就慢慢想,我们一起想。”
“好。”
朱九看向陆老爷子,老爷子作势又要行礼,想来已知晓她身份。她笑道,“老伯有礼。”
“夫……夫人有礼。”他撅着屁股,行礼不甚标准。
朱九笑道,“老伯免礼。”
“夫人光临寒舍,令寒舍熠熠生辉。”
“老伯如今竟也愿意与阿鹂一同研究乐理?”
陆老伯笑道,“老朽也是看孙媳一人无聊,苌儿不在,只好陪一陪。”
“老伯之前说不懂这些,今日这曲子听来不知以为如何?”
“就依老朽来看,此曲不是凡曲,闻来能令人忘忧而奋进。”
朱九笑,“老伯竟是懂的阿鹂。”
“毕竟夫君甚懂,说不定就是传自祖父。”
三人皆笑。
“夫人可用过膳食?”黄鹂引她入内坐,陆老爷子则已离开,留她们两人单独说话。
“还不曾,本想找阿玉,但碰上阿玉叔叔生病,坐了会儿才出来。”
“樊管事生病?”
“是。”
黄鹂脸上显出担忧,“若无樊管事,妾与夫君也成不了。”
“别担心,我回去就请木神医出宫为他诊治。”
“太好了,多谢夫人。”
黄鹂抬手招了一个侍女近前,“夫人就在家里用饭如何?妾吩咐人好生去准备。”
朱九笑道,“简单一些就好。”
黄鹂脸上的笑容立马增大,“定不铺张,夫人放心。”只听她冲那侍女道,“绿茵,你听好。让后厨每人做一道拿手菜,要荤素搭配,菜汤齐全,但不得超过五道……”绿茵一边点头,一边记。
不仅朱九,连红缨也忍不住笑意。
绿茵下去后,黄鹂抱住朱九手臂,“妾带夫人逛逛后园子如何?有一丛红梅呢,现在开得正好看。”
朱九笑道,“临出门,我还说宫里的梅今年开得也好看。”
“不一样了,夫人。如今大魏不一样了,连带着梅也不一般。”
走到后园,朱九果见一丛傲梅怒放。走到树枝下,她闻了闻,“香。”
“若是积雪更好看,雪中映红。今年盛京还真正未下一场大雪,也不知到腊月了,是否有一场大雪在等我们。”
“会有的。”
“夫人那晚的提议,妾回来后仔细想了许久,还未与祖父商议,想等夫君回来后再告诉祖父。”
“你本人是如何打算的?”两人在梅林中穿梭。
“妾自是想的。妾也不想总囿于后宅,也想奉献一点自己的力量。”
“知乐不是说了,若你有心,她会资助你,我也会帮你。只是不知其他姑娘意下如何?”
“姐妹们都同意,就是莺儿也想来。”
听到莺儿,红缨细眉一挑。
黄鹂紧接着道,“但被我们劝住了,让她安心习武,跟着统领,将来好为王君效力。”
细眉落下。
“若有心,就筹办起来。先要找位置是不是?”
“是。”
“只是我们所能用的曲目不多,多是哀国幽怨之曲,实在不足以振奋国民。”
“那就多多搜括。”
“夫人目前所做两首都是顶好的,要找到如此匹配不容易。”
朱九笑道,“靠这两首自是不够,我回去看看宫中是否有曲谱,也让知乐她们多多留意。他们夫君都是走南闯北的,或许见识过也说不定。”
“是。”
“银钱可足够?租赁房屋定需不少银钱,还要置办乐器。”
“妾与姐妹们以前就有存储,林东家以及其他商家也愿意资助,应是足够的。”
朱九低声道,“阿鹂,若不够,我可以帮你。我的钱都被乐锦收着,一分未花,她说已好多了。”
黄鹂笑道,“妾怎会拿夫人的钱。”
“无妨,你们是要做大事,而且那钱也不算我的,都是王给的。我帮他助他子民办大事,他该感谢我。”
黄鹂再笑,“夫人与王上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朱九又低声,“阿鹂你不知道,我其实在宫里很受欺负的。因为我自己一无所有,他让我干甚我就干甚,没得反抗。拿点钱,指不定要看他多少脸色。”
红缨的眼角抽动。
黄鹂则笑出声。
“哎,凡事还是要自己有啊。”朱九感慨。
红缨无奈。
黄鹂亦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