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摆手让乐锦莲蓬赶紧收拾东西,二人不敢迟疑,很快就收走了那些物品。
朱九被王牵回寝殿,无奈笑道,“若南虔临走前衣服还未做好,南枝庄儿都会伤心的。”
“是为让他们宽心才做的?”
“白日里我告诉他们南虔要南下,他们便伤心了。好在阴大夫帮我劝了劝才好些。现在能一起做件衣服给他们哥哥叔叔,想来他们能更宽心。”
“真是好嫂嫂,好婶婶。”王捏她鼻头。
朱九捉下他的手,反问道,“不是好妻子?”
“是好妻子,是孤的好妻子。”王笑。
乐锦莲蓬捧水进来,两人朝内走。
“夫人净完手脸,莫忘记抹药。”乐锦提醒。
“知道了,乐锦。”
王好奇,“抹药?”
朱九指指自己的脸和手,“我被嫌弃了,我的王。”
乐锦轻跺脚,低嗔,“夫人!”
朱九笑,“好好,是我失言。我请王帮我抹,不偷懒,到时你们问他如何?”
两人看向王,把药递到他面前,王接了过去,道,“交给孤就是。”
两人这才放心地走出。
朱九已自去绞帕子净脸。
王走到她身后道,“看来在小九心中,孤不及乐锦。”
朱九扭身看他,看他在发什么癫,只见他自顾自道,“不然为何孤说要为你护脸,你就骂孤,而乐锦却能劝动你抹药?”
朱九想了想,道,“这不王抗骂么?”说完,她举着帕子转身,冲王的脸一拍,然后使劲抹了两抹,王直直立着一动不动,任她给他抹脸。
朱九转身去洗帕子,王阴阳怪气的声音又传来,“从没见小九骂过别人,只骂孤。”
“这不是喜欢王嘛。”喜欢骂王。
王侧身,“南枝也喜欢,庄儿也喜欢,乐锦也喜欢,就不见骂。”
额……
“王确定要与我讨论这个?”
王不敢了,乖乖被她扯过手去擦洗,不过脸上看着尚有怨气。
“王自己去拆发冠。”朱九要忙着自己洗脸。
王只好去镜前坐下,一声不吭开始取冠。
朱九洗完脸,又去灭外面的烛。只听见她走来走去之声。
王幽怨地看着她背影。
等朱九回来时,他已拆好冠,坐在那儿看她。
“去床上啊?看着我作甚?”她走到他面前。
他却突然抱住她腰肢,脸靠上去,“小九能费尽心思宽慰南枝庄儿,怎不宽慰宽慰为夫?”
朱九愣住,“你有甚需要宽慰?”
王语气更幽怨,“孤也会不舍南虔,就没人在乎孤的感受!”
他突然松开她,站起身,直直朝床走去,留朱九愣在原地。
难怪今晚她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某王默默上床,然后面向床里躺了下来。
朱九走到床边去坐下,轻拍了拍他身子,“你也没说,我还以为……”
“孤只是没显露出来。”闷声闷气。
朱九笑,“好,是我不好。王现下还是很不舍么?”
“嗯!”重重的嗯。
朱九弯下腰,手撑在他身前,看他,只见他睁着眼。
“即使不舍,也要派南虔去?”
“嗯。”弱一点了。
她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发,一下一下,不再说话。
他转过身,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孤有一件铁甲衣,能刀枪不入。烦请小九,缝进给南虔的棉衣里。”
朱九笑,“好。王还有何吩咐?”
王坐起身,说了两个字,“涂药。”
朱九噗嗤一笑,然后身子前探,乖乖露出脸颊。
王于是帮她一点点涂抹,但涂了一会儿就停下道,“孤手指粗糙,要不还是让乐锦进来。”
“就要你。”朱九道。
王只好继续。
“王今日该高兴的,一回来却不见多高兴,是为何?”
王的手一顿,道,“孤只是想到燕人会有的反扑罢了。”
尽管燕人这次败了,但燕国实力尚存,且依旧强于魏国。若他们吸取教训,再次北犯,对魏国来说,的确是一次更大的灾难。
“靖国那边没有回应么?”她问。如今找到援国或能有助。
“靖帝倒是应了孤会在燕国西境骚扰,不过这次燕人北犯期间,靖国的骚扰只是徒有其表,根本靠不住。”
那还是只能自食其力了。
朱九的脸已涂好,现在换抹手。
“王是担心下回会是慕容璟亲自领军?”
王点头。
“他不是重病么?就算领军,只怕也难有实质性的指挥行动。”
“他若在,他几个能干的儿子就都能派上用场。”
她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很担心慕容璟亲自出兵。
她能怎么办?能怎么安慰?大魏如今实力不如燕国是短时间内不可改变的事实。
“小九,与燕人闹翻之前,有人劝孤再忍忍,送白马去也无妨。当时他们就预料到慕容璟会出兵,大魏很难打赢。如今孤打赢了燕人十万兵,那人又说,慕容璟不会就此偃旗息鼓,定会再度北犯。到时,大魏将会面临灭顶之灾。孤会成为大魏的罪人。”
朱九心中一惊,是谁如此说话?
“那人还说,南玉尚在中山,孤这是不顾手足安危,肆意妄为。他甚至说之前孤执意立南玉为嗣的行为都是作假。”
王越说越伤心,竟红了眼眶。朱九一怔。
他红着眼看她,令她心头一震。
“孤不是作假,孤没有不顾南玉安危。孤是以为,只有孤足够强硬,只有孤打赢了,南玉在中山才会安全。”他像被父母误解,急于解释的孩童。
“南容……”她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是谁,但定是对他来说极在乎之人。她脑子里一时只想到西宫那位。
“你去了西宫……”她猜测。
谁知他摇头,“没有去,孤答应过你,不轻易去。是他。”
他?哪个他?
“为何连他也要站在孤的对立面?为何他不能理解孤?孤一直受他教诲,一直朝着从小他希望孤走的路在前行。孤会带领大魏越走越好,越走越强。他如今为何要来阻碍孤?”
朱九突然有些眉目了。
“南容。”
他刚刚仿佛失神而喃喃自语,此时因她的轻唤而回神。
“是穆相君?”
“他早不是什么相君,他早不配做孤的相君。”
“你今日见了他?”
“孤与臣子们正聊得畅快,他不请自至,当着众臣面骂孤。”
朱九难以想象那画面,心中直心疼。
“他心里根本没有大魏,没有孤,只有他的私利!”
“南容,不气了,嗯?”她的手抚在他心口。
“孤才不气。胡统他们帮孤骂回去了,孤只觉畅快。他哑口无言,孤根本不消说话,孤不缺知音,不缺懂孤之臣。”
朱九又为他感到欣慰,“是,王身边有许许多多爱王敬王,懂王护王之臣,王该向前看。”
“小九说得对!”他抱住她,“孤该向前看,不该总囿于过去。”
她感受到他跳动的心,手抱在他背后,“我陪你,章相君胡大人他们都会陪你走今后的路。”
“嗯。”
穆崇在他心中亦师亦父的形象如今算是彻底破裂了。
不怪他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