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班师回朝,到达盛京那日,还未进城,队伍就被成千上万的百姓迎在城郊,山呼海啸一般的“王上威武,王军威武”,喊个不停。
傅南容陪朱九坐车,傅南虔长孙大千他们骑马在外,接受万民瞻仰。
因为外面声音实在大,车内之人不好开口说话,只能用眼神加肢体接触交流。
要到城门,则是章公度领百官相迎。
傅南容只好下车,扶起章公度,并叫众臣起身。
“不是说不需相迎?”王道。
“王上此战如此辉煌,臣等实在忍不住想早些见到王上。”一臣道。
众臣笑。
王亦笑,“那现在见到了。”
众臣再笑,拱手,“王上辛苦,众将军,众将士辛苦。”
“若无诸位大臣坐镇后方调节,某等岂能如此没有后顾之忧地安心对抗燕人?依某看,诸位大臣也辛苦。”王栩道。
“王将军辛苦。”众臣回。
“众大臣辛苦。”王栩又回。
众人齐笑。
章公度道,“说到辛苦,除却我等,还有人。”
众人皆看他。
王栩拈须而笑。
“诸位忘了?因夫人带动,京民亦贡献了力。”章公度道。
众人恍然大悟,“对对,还有夫人,还有京民。”
王道,“此战,赖多方之力,本该大谢诸位,无奈大敌未除,不敢松懈,只能在宫中备薄酒一杯,请诸位入宫一聚,如何?”
众人受宠若惊,齐齐拱手,“臣等敢不遵王令。”
王被自己臣子围着,没再回到马车。朱九自己一路坐回王宫,回到花想殿,被乐锦莲蓬围着问个不停。说好要告状的红缨,也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她帮着烙饼,没提及她为此不知休息,朱九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很快,傅南枝和傅庄一起跑来,满面笑容,“嫂嫂!”
“婶婶!”
“南枝,庄儿。”朱九起身相迎,与他们相拥。
“嫂嫂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反倒见识了不曾见识过的场面。不虚此行。”
乐锦道,“从军之苦,从夫人手脸即可看出。郡主请看。”乐锦示意傅南枝看朱九被风沙糙红了的手脸。
朱九仰着一张红脸笑道,“乐锦与你二哥一样,都说我皮肤坏了,其实何妨,冬日就该如此。何况大魏将士哪个不是如此?不能单我一人白白嫩嫩的。”
傅南枝弯腰细看了看,然后上手触了触,道,“乐锦没事,能用药恢复。”
朱九无奈道,“南枝也如此么?无妨的。”她是当真不在乎容貌如何。
傅南枝道,“嫂嫂如今回了王宫自当好生将养,若还在军营就不说了。”
“夫人看,郡主也如是说不是?”乐锦道。
“是是,你们是一派。”朱九笑。
“那奴婢去问阴大夫取药。”乐锦道。
朱九点头。
乐锦走后,朱九道,“从我回来到你们来之前,乐锦就一直劝我用药,其实有何大不了的?”
“乐锦是心疼嫂嫂,舍不得见嫂嫂有丝毫不适。”
“又不难受。”
“乐锦或许以为嫂嫂难受。”
朱九一笑。
傅庄一直看着他婶婶,他其实不同意他姑姑还有乐锦的看法,他觉得他婶婶怎么样都好看。就是现在,即使两颊红红,也好看。因为他婶婶总在笑,只要笑,就永远好看。
“可有陆吾的消息?”朱九问。
“只知定城一直在坚守,并配合一部王军切断了燕军与中山的联系。”
“他立了大功,南枝。”
“他不过是跟着刘大人,运气好罢了。”南枝笑道。
“听你二哥说,若非他带领一部骑兵突围,搬来五百救兵,然后与刘谦里应外合,将定城外燕军歼灭,你二哥想要切断燕太子与中山联系就没有那么容易。”
“他也是胆子大呢,嫂嫂。城中总共才几百人,他还敢突围,然后来个里应外合。”
“所以你二哥夸他有勇有谋。”
傅南枝笑得更开心,“嫂嫂,二哥真这样说?”
“等你二哥今晚回来,你自己问?”
“不用问,我信嫂嫂。”
朱九笑,“不得不承认,南枝,有些人生来就该在战场。”
“我以前也没想到,他还会打战。”
“还有一事,南枝。”朱九突道。
傅南枝看向她。
“刘谦受伤,你二哥决定调他回京,派你五哥去守定城。”
傅南枝惊,傅庄亦惊。
“婶婶是说我五叔要去定城?”傅庄先问。
朱九点头,“是的,庄儿。启程之期或许就在大酺之后。”
“五哥……”
“你二哥希望你五哥能独当一面。”
“我知道,嫂嫂。”她绞扭的手显示出她的担心,朱九的手覆上去,“南枝,南虔是傅氏子孙,就像你六哥不得不去燕国为质一样,他也必须要为大魏守土。”
傅南枝依旧低着头,“我知道。”
朱九另一只手揽过苦着脸的傅庄,“你们啊,担心他,我知道。但我们都要支持他。”
傅庄道,“婶婶,五叔会去多久?”
朱九一愣,“庄儿,此事婶婶也说不准。”
傅庄心里更担心了。
“我们可以时常给你五叔写信,庄儿。”
傅庄道,“六叔不在,五叔也要走了。”
两个傅看着都伤心得很,朱九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安慰。
这时乐锦走了回来,身后跟着阴美。
“夫人。”她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朱九看向她们,阴美冲她行礼,“见过夫人。”
“阴大夫免礼。”
两个傅默默从她身上起来,阴美便近前来看她的脸。
乐锦在旁道,“阴大夫,夫人肌肤本来细嫩,所以一冻,比常人看着要严重些。”
“无妨,别担心,乐锦。我能治好。”阴美直起身,在自己随身药袋里摸,只见她摸出一瓶药递给乐锦,“每早晚给夫人涂抹,不出十日,就能好转。”
乐锦笑着接过去,“阴大夫的药,我自是毫不怀疑的。”
两人说过话,这才发现殿中氛围不对,然后就看见傅南枝眼红着,傅庄脸苦着,朱九无奈着。
乐锦纳闷,自己也没走多久,走之前还好好的。
朱九解释道,“南虔要南下定城了。”
二人立时明白。
阴美想了想道,“郡主公爷原来是为五公爷要远行一事神伤。其实大可不必,毕竟依在下对公爷之了解,他定十分欢喜接下守定城一职。定城何其重要,世人皆知,王上却器重于他。郡主小公爷该为五公爷高兴,而不是在此伤怀。”
朱九感激地看向阴美。
傅南枝道,“阴大夫所言有理,是我和庄儿囿于小情小义了。”
阴美道,“郡主小公爷与五公爷血缘情深,会心生不舍,这是人之常情。”
“谢阴大夫开导。”傅南枝道。
“谢阴大夫。”傅庄亦道。
阴美冲他们拱手,“郡主,公爷言重了。”
“南枝,还有几日南虔才走,我想加紧给他做件衣服,需要你帮我。”
傅南枝立即就道,“妹妹自然是要与嫂嫂一起做,何来相帮一说。”
“好。乐锦,剩的布棉在何处?”
“奴婢让人去拿。”乐锦向外。
于是傅南容回到花想殿时,朱九她们还在燃灯做衣服。
“给南虔做的。”朱九解释。
王看了看,道,“小心伤眼。明日再做。”
“时间不够了。”朱九手里动作未停。
王却先赶起了傅南枝傅庄,“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两人只好看向朱九,朱九道,“再做一会儿,王若累了先去梳洗睡。”
王没法,只好在一旁坐下,看他们。
过了会儿,问道,“之前为王军赶冬衣亦是如此?”
朱九点头,没看他,并在发顶擦了擦针。
王看着她低头缝针的样子,心头一时软乎乎的,不再说话,也不再赶人。
不过不说话的王比说话的王更让人不适应,傅南枝姑侄终究还是提前告退了,“嫂嫂也早些睡,我们明日再做。”
朱九只好送他们离开,回来后,她准备继续做,却被王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