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在帐里静坐,守着她,低头看见她露在被外红肿的手,托在掌心,弓腰吹了吹。
已上过药,但红肿看着还是很碍眼,连脸蛋上的红都未褪尽,而她骗她说是冻的。
想至此,她独自一笑。
“嗯?回来了么?”她说了梦话,“红缨……”哼唧。
“王军就快回来了,夫人。”她应。
烙好的饼子过了夜,就不是新鲜的饼子了,于是伙营那些人第二日天起来继续烙。
朱九一起床,撸起袖子,迈开步子,跑出帐门,红缨在她身后悠悠道,“夫人,属下回去该如何与乐锦说?”
朱九步子立马顿住,“那个……不说!”
红缨不言。
朱九走回来道,“我这不是心里急嘛,想找点事做。”
“做事可以,但夫人需注意身体,量力而行。”
朱九瘪嘴,嘀咕,“怎不见你这样劝你的王?”
“夫人说甚?”
“没……没甚。”朱九嘿嘿直笑,“那我们过去慢慢地帮忙,如何?”
红缨被朱九又拽到了伙营。
第二天的烙饼之旅只进行到午后,营中就突然喧哗起来。
朱九袖子裙子皆扎着走出,想要看究竟,就见跑来一群人。
“夫人!夫人!”他们冲她一边跑一边喊,“王军胜了!王军胜了!”
她还未反应,她身后那些人则已欢呼起来,“好耶!我们胜了!”
红缨在她耳边亦激动道,“夫人,我们胜了。”
朱九怔怔看她,“我们胜了,红缨。”
“是的,夫人。”
那群人跑到近前,带来一阵风,“夫人,大将军叫传膳!”
朱九让开身子,“好,传膳!这些新烙的,都传过去。”
于是伙营再度忙碌起来,朱九红缨帮着往箩筐里装饼,有些饼还很烫,她一边放一边抖,一双手又红肿了。红缨眼睁睁看着,说不出话。
她正忙得不亦乐乎,又有人来喊她,“夫人,夫人!夫人在何处?”
那人在外面喊,挤不进来,朱九只好在里面伸长脖子应声,“何事?我在这里。”
“王上派人来请您过去,王上……”
红缨道,“夫人,是王上。”
朱九手一顿,然后继续把那箩筐装满了才罢。
“夫人快去见王上吧,这里交给小人们就是。”伙夫笑道。
朱九点头,“那好。”
她向外走,众人让开一条路。
那人见她出来,立即笑开,“夫人。”
“石峰。”
朱九见他亦一身戎装,身上还有血。
他见她在看自己身上的血,连连后退,“小人冒犯夫人了。”
朱九道,“没有冒犯。石峰,你们这一战打得定十分辛苦。”
“不辛苦!反倒十分酣畅淋漓。”他又恢复笑容。
“可有受伤?”
“不曾。夫人,”他们一边向前走,石峰一边说,活像一个跟着母亲有话说个不停的孩童,还在手舞足蹈,“王军伤亡极小,而燕军十万人,被王上坑了八万人,只逃走两千人。”
朱九步子一顿。
坑了八万人?燕太子竟无能至此!
她继续向前,“王上他们可有人受伤?”
“王上毫发无损,不过大将军为保护王上受了一箭。”
朱九步子又顿住。
“好在不严重,射在手臂。”他指了指,赶忙解释。
朱九再度向前。
她一身衣服还未还原,依旧是烙饼时的干练模样,到了前营时,听见诸多大笑声。
“夫人来了!”他们中有人看见了她。
她先瞧见了他,只见他立即转身,朝她疾步走了过来。
她透过缝隙,看见敞衣露臂,半边身子包着白布的长孙大千。他仿若无事,还能与人谈笑风生。
“小九,孤做到了!”王一阵风到了跟前,想要抱她,但因为甲胄在身,生生忍住。
“我说过,王会成功。”朱九笑。
“参见夫人。”
“嫂嫂。”傅南虔他们亦走了过来,长孙大千也跟着。
朱九冲他们微微躬身,“诸位将军辛苦了。”
她又看向长孙大千,“长孙将军伤势如何?”
“小伤!”他还自己拍了拍身子,示意无事。
朱九心一颤,“将军小心些!”
“哈哈,长孙,你吓到夫人了。”王栩大笑。
“是某不好。”他微微退后。
“将军们快用膳,这些都是新烙的麦饼,还有新熬的汤。”
王栩看向她,将她上下打量,捋了捋尚带血腥的胡须,笑道,“听说某等在外战斗多久,夫人便跟着烙饼多久。今日这饼,末将要吃十张!”
“哈哈,元集,十张饼哪够你吃!”众人皆笑。
朱九看向傅南容,他亦望着自己笑。
回到大帐,众人落座,朱九陪在傅南容身旁,各自面前案上皆摆有吃食。
“诸位此战辛劳,今日且用孤夫人所做之饼暂劳诸位,等回京后,再论封赏。”王道。
“王上见外了。谢王上,谢夫人。”长孙大千已开吃。
朱九笑。
王拿起一张,先给了她。她一时没接,抬头看他。
“夫人辛苦了。”他的手在案下捉起她的小手,上面是红肿他都看见了。
她摇头一笑,“不及王辛苦。”她看见他甲胄上刀劈枪戳的痕迹不少,“更不及王此番凶险。”
“这一战,是孤打的最满意之战。主要在于,孤的将士伤亡极小。”
朱九笑,“毕竟是王筹备许久之战。”
“让我们以汤代酒,敬王上,敬夫人。”长孙大千提议。
众人附和。
“诸位辛劳,孤与夫人亦敬诸位。”
“臣惶恐。”
众人饮汤。
刘建抹嘴,“还是可惜,叫慕容瞳那小子逃了。”
王栩眯眼道,“叫他逃了也好。他算是慕容璟那老匹夫的命根子。若让他死在我大魏,后续有些麻烦。”
“那老匹夫不是没几日好活了?”大口吃饼吃肉。
“这不还没死么?只要没死,就尚能作妖,不能轻视。”相比之下,王栩吃得很是斯文。
桑陈陪在长孙旁边帮忙给他盛汤撕肉,是王上特许的恩赐,不过长孙一直在说,“谢谢桑公公。”因此无暇参与众人的讨论。
“王上以为呢?那慕容璟都要入土了,还能上马征战?”
“除了委身事秦那几年,他算是一生没有败绩。”傅南容道,“不可小觑。而且,就算慕容瞳不行,他那几个弟弟却都不错。何况,他还有一个厉害的叔叔。”
“他那叔叔不是说一直怀有二心么?”
“慕容璟还在,他不敢异动。”
“好在这番大伤了他们元气,燕人一时半会儿,当不会再北犯。”
“还是要做好防备。”王道,“南虔。”
“臣在。”傅南虔立即丢了手中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