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见满屋子醉鬼,桌上杯盘狼藉,已皱了眉。
傅南虔傅庄二人不禁为还在与樊玉划拳的傅南枝担忧。
谁知那人走过她们,径直到了秦媪身边。
秦媪微微让开身子,手还撑着朱九。
等那人伸手接过,秦媪就立即退开。
朱九扭头看向身后,嘴里还在叫“秦媪”,然后就突然止住。
她红着脸,呆呆看着他。
他依旧皱着眉。
然后她看向他的唇,他的两瓣唇张开,说了话。她却什么也没听见,连南枝她们的声音也听不见。
她感到腰上的大手很有力,还带着温热。
傅南容说的是,“孤倒是第一次见到能让秦媪也无可奈何之人。”
她眨眨眼,开口就是,“秦媪?”
傅南虔傅庄嘴角一抽,以为朱九是把王当成了秦媪。
秦媪亦低头憋笑。
王的眉头皱得更狠,“你看孤是谁?”
她似终于回过神,推搡他,“秦媪呢?我要秦媪。”
王没想到她会如此,一时有些无措,但手并没有松开,“你醉了,孤送你回房。”
她继续推他,“不要你。你放开我。”她使的力很大,至少在她目前体力上来说很大。傅南容的心揪成一团,为她的抗拒。
傅南枝她们总算意识到了来人。
屋内声音顿时沉寂下来。
她们清楚听到的第一句话是王的,“小九!”
带着恼怒。
饶是脑子再不清醒,众人也不敢再出声和动。屏气凝息,提着胆子“欣赏”难得一见的王君无奈。
“不许你叫小九!”朱九抬头看他,“我同意了么,你就叫。”
三个傅不用说,樊玉他们心想,要不还是走吧。这些话听了,事后王君不会算账么?虽然好奇,但命还想要啊。
就在众人想要偷偷挪出去时,王君竟突然弯腰抱起了朱九,并不顾朱九的反对,一阵风似地带她出了门。
众人呆在原地。
秦媪跟过去,并冲众人道,“还不快收拾了。”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立即忙碌起来。
傅南虔傅庄跟在秦媪身后,眼看着王抱人直直进了寝屋。
“麻烦秦媪送些热水过去。”傅南虔道。
秦媪领命,下去准备。
“五叔,二叔会不会责怪婶婶?”傅庄抬头问他。
傅南虔笑道,“他不敢,庄儿。”
傅庄亦笑,“叔叔婶婶会和好么?”
“会。”
“婶婶明日是不是就能回王宫了?”
“不出意外的话,能。”
“五叔,婶婶是不是今后都不会离开我们了?”
“是。”
“太好了。”傅庄捏他的手用力,显示他的高兴。
朱九一路挣扎,被他抱到床上。他将她一放上床,她就背过身去躺下,鞋也未脱。
他在床边立着看了看,然后就去床尾给她脱鞋。
他的手才捉到她的脚,她就一蹬,将他的手蹬开。
他只停顿了会儿,便又去捉,再度被她蹬上,他却手段迅速,一把捉住她那只脚,紧接着就用腋下夹住,再去一只一只给她脱掉。
她没法,只好出声,“谁让你脱了?”
“脱了躺着舒服。”他背对着她道。
“我舒不舒服干你何事?”
“你睡得舒服,孤才放心。”他双手还捉着她的脚,回头看她。
她见他手劲放松,于是用力缩回双脚,越靠床里去团着,不再与他说话。
他依旧是只能对着她的背影。
她等了会儿,背后没动静,以为他走了,于是又转过身来,却见他还坐在那儿看着她。
“小九。”他见她回身,于是开口。
“说了不让你叫。”
他屁股向前挪,“那小九想让孤如何唤你?”
“不让你唤。什么也不许。你我早没关系了。不是你让我走么?还来找我作甚?”
屋中只一盏烛,甚暗。他却能感觉到她嘟着嘴的样子。
“孤来接你回去,小九。”
“谁要跟你回去?”朱九横眉。
“小九。”
“不回去,说什么也不回去!你以为我稀罕住王宫里?出趟门还要跟你说好话,不准这,不住那,还要受你老娘的气!我今后要在人间逍遥,自由自在穿于盛京大魏,才不管你了。”或许是醉话吧。傅南容想,却也足够令他心伤。
“今后都不约束你,嗯?”明知她不清醒,此时说的话,她明日醒来未必记得,但他还是想告诉她。
她却愣了一瞬,然后又道,“不稀罕,才不稀罕。你走。我没你的日子好过着呢,才不回去。”
他的手覆上她身子,却被她一巴掌打掉。
竟是痛的。
他在床沿,束手无策。
她依旧背过身去了。
“你与你老娘去过一辈子吧。你做你的大孝子就是,她又不是我娘,我何必与你一同受气?”她自顾自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与你同甘苦的决心,一味将我屏除于外。既如此,我何必回去。”
她的话,已不似醉话。
“你是大魏王,你有权有势,你说一不二,我一介小女子,受你摆布……”
她越说越气,竟把自己气吐了。
只见她突然坐起身,捂着胸口,冲床外而来,他立刻就接住她,也接住了从她口中吐出的秽物。
秽物洒在他手上,也落在他衣摆上,他却只看着她,担心她。
她挂在他手上,身子颤抖着,他的手在她后背抚摸。等她换过劲了,她就去捉他的衣袖想要擦嘴,却被他躲过了。
她嘴一撇,想要坐起身,却见他腾出尚干净的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根雪白的巾帕。
巾帕覆上她嘴边,她愣住。
“袖子脏,也不够软。”他道。
她回过神,抢过巾帕自己擦,擦完就冲他身上一扔。
饶是她神智昏昏,也能闻到自己刚刚吐过的味道,他却似闻不到一般。
她推开他,撑着身子坐在床上,“你臭死了。”
他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冲她一笑,“熏到你了?我让秦媪进来照顾你。”说着他站起身,她以为他要走,便要开口,秦媪这时却端着水进来了。
秦媪什么警觉,早闻见了,快速地就瞟了眼一身狼狈的某王。
“秦媪,她刚刚吐了。给她漱漱口,然后换身衣裳。”他已离床一段距离站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