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无妨的。”黄鹂反倒安慰起她。
朱九道,“阿鹂,都怪我。若我不弹琴就好了,你此时本该安安稳稳在自己房间里睡觉。”
“能再逢夫人,是黄鹂之幸。黄鹂觉得值得。”
“值得甚!我害你要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自己夫君。你们成婚一月还不到。”
“夫君昨日才出了远门,没事的。”
“他才与你成婚就出远门?”
“他说南边或要起战事,所以得赶紧去多进些货物,否则到时路断就不妙了。”
“你该随他去的,阿鹂。”朱九为她惋惜。
两人又开始说个不停,秦媪也开不了嘴说要带黄鹂走的话。
转眼间,天边露白。
秦媪道,“天亮不好送人离开,就请黄娘子在这里待到天黑。”
只陈正知道,这是他娘亲的一种妥协。
“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阿鹂。”朱九为她高兴。
黄鹂亦笑,“能多陪夫人说说话也好。”
朱九站起身,“一夜不睡,竟也不困。阿鹂,”她在屋中跺了两下脚,然后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到外面,“我这里没有阮,只一张琴和一只洞箫。你习惯使哪样?”
黄鹂知她意思,笑道,“琴也是弦器,或能乱拨一二。”
“那就你抚琴,我吹箫。我们再一同奏一曲破阵,如何?”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得热闹。
陈芷樊玉紧跟着,秦媪和陈正落在最后。
“阿娘,就算多留一日,黄鹂姑娘也是要被送走的。”陈正道。
“你没看到仅因为此,夫人就高兴了不少么?”
“阿娘,当初您与父亲可不曾如此教过孩儿。”陈正竟笑了。
秦媪亦笑道,“正儿是在打趣为娘?”
“孩儿不敢。”
“正儿,你永远记住娘与父亲的话就好。对于王君,我们要全心全意效忠。但如今,我们又多了一位主子。她的意见,我们也该考虑。”
“孩儿知道了。”
“夫人先用膳吧。”前边传来樊玉的声音。
然后是朱九的回答,“我不饿,阿玉。”
“弹琴奏乐很费力,夫人还是吃饭了再说。”这是陈芷。
没听见朱九的回应。
秦媪只好提步上前,“夫人还是先用膳,黄娘子也要用膳嘛。”
秦媪的话很管用,朱九立即就点头,“好,听秦媪的。”然后冲她笑得灿烂,活像听话的孩子。
秦媪下意识就想抬手抚摸她,就像那晚一样,但很快便抑住了。
朱黄二人以乐相娱,暂时忘却烦恼。
黄鹂对朱九那张风雷爱不释手,奏出的琴音令自己都震撼。
“夫人就是用它奏出了破阵。”她感慨,“世间竟有这般好琴。”
“阿鹂,你会写谱,帮我再改进一番,我想将来有机会,加入钲鼓等。”
黄鹂眼里一亮道,“夫人此曲,完全当得军曲。”
两人于是开始了乐曲创作,浑然忘记时间。
可惜日头总要西行,秦媪陈芷立在檐下看着天上发呆,传进耳里的声音多快乐啊。
“阿娘……”
秦媪知道她要说什么,道,“芷儿,娘也没办法。”
陈芷失望地转头,却看见她哥哥快步而来,她一瞬就蹦下阶,“哥哥。”
“阿芷。”陈正携风而来。
“怎么了,正儿?”秦媪亦迈步下阶。
“阿娘,你们在内宅不曾瞧见,城西那边的一座楼今晨发生大火,隆烟滚滚,此时才能近人。”
“是何楼?”
陈正看了看她们身后,道,“楼唤芳菲。”
二人愣住。
陈芷问,“可是阿鹂娘子曾经待过的芳菲楼?”
“正是。”
“为何着火?可烧到了人?”
“火是他们楼主自己放的,他想自焚于其中。”
“可知晓原因?”秦媪问。
陈正摇头。
屋中的朱九却发现了庭中会聚的三人,起身走到门口,笑道,“阿正来了。”
“见过夫人。”
“天还未黑,阿正此时来,当不是要带阿鹂走吧。”
“属下不敢。”
黄鹂亦走到门口,冲他微微欠身,陈正回礼。
陈芷走过去道,“阿鹂,我哥哥刚刚带来一个消息。”
朱九黄鹂皆好奇,于是齐齐看向陈正。
陈正直言,“阿鹂姑娘的旧东家,芳菲楼楼主已于今晨自焚于楼中了。”
黄鹂惊住,朱九亦讶然。
“自焚?”朱九问。
“是。”
黄鹂只有震惊,不见伤心,众人放下心来。想来也是,当初那样对她们之人,她们对他没有旧情也是理所应当。
“可知他为何自焚?”朱九再问。
陈正道,“从昨夜起京中就不太平,今晨便发生了这样一场大火,想来是有关联的。”
朱九隐隐有些预感,只是难与外人道。
她的预感,在她们泪眼婆娑,依依不舍送别黄鹂时成为了事实。
他们都聚在大门口,却从门外来了人。
黄鹂樊玉不认识,其余人却皆知晓意味着什么。
来者一身黑衣打扮,腰间悬有令牌。
朱九直接就叫出了那人的名字,竟是“影七”。
“见过夫人。”他眉眼含笑。
朱九见此,止不住地笑。她能预感到接下来影七要说的话。
“恭喜夫人。”只一句话,不止朱九,秦媪等人亦展颜。
樊玉黄鹂还在纳闷,朱九突然转身抓住她们二人,开心道,“好了。阿鹂,你不用去那不知是何鬼地方的地方了。阿玉,你也不用陪我关在这儿了,而是能出去与相君团聚了。”
二人听她如此说,便懂了,纷纷扬笑,“恭喜夫人,重获自由。”
朱九转身笑对影七,“我能自由出入了?”
影七笑着点头,“自然可以,夫人。”
“都没事了么?”
“是,诸人平安,贼人伏诛。王君有云,百无禁忌。”
“太好了。”朱九扶额,在原地转圈,“阿玉,我们要庆祝。”
“是,夫人。”樊玉笑应。
“秦媪觉得呢?”她还是下意识去征求秦媪的意见。
秦媪这次很干脆就点头,“凡事老身陪夫人就是。”
“阿芷你听见了么?你阿娘这次没有反对。”
“听见了,夫人。”陈芷被她感染,笑得合不拢嘴。
说完,朱九一手拽一个便要进去,黄鹂道,“夫人,既然无事了。我该回去向祖父报平安。”
朱九顿住,“差点忘了这个重要事。我陪你去,你家那老爷子不是脾气怪么?”朱九转过身与她一起向外走。
“不麻烦夫人了。”黄鹂道。
“不麻烦,我倒要把人间这些怪长辈都见识个遍。”朱九嘀咕,黄鹂自然听不懂。
陈芷秦媪他们随后跟来。
所以在傅家兄妹加一个傅庄登门时,只见到了护院和提前来传信还未走的影七。
影七道,“公爷郡主,夫人去了隔壁。”
“隔壁?”傅南枝讶异,“不是一直闭门不出,何时与隔壁打上了交道?”
“就从昨晚。”
傅南虔道,“倒是凑巧。”
“五哥,不如我们去隔壁找嫂嫂。我看庄儿已迫不及待要见到自己婶婶了。”
傅南虔看一眼傅庄,笑道,“行。”
于是他们三人折向外,去隔壁扣门。